第23章 齊策一(2)

田忌擔任齊國的大將，活捉了魏國的太子申，生擒了魏國大將龐涓。孫子對田忌說：“將軍打算幹一番大事業嗎？”田忌說：“怎麽做？”孫子說：“將軍等這次戰役一結束不要急著解除武裝返回齊國，你可以讓那些老弱病殘的疲憊的士兵守住住這個隘口。住這個地方，道路狹窄，僅容一輛車通行，車多時，車轄就會互相碰撞，車與車之間互相摩擦而過。假如你讓那些老弱病殘的士兵守衛住這個隘口，必定以一當十，以十當百，以百當千。這裏背靠泰山，左涉濟水，右越高唐，軍隊輜重運到高宛，派出輕便的戰車、精銳的騎兵直搗齊都的西門雍門。如果這樣做的話，齊國君主就在將軍掌控之中了，而成侯鄒忌必定落荒而逃。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將軍再也不能回到齊國了。”田忌沒有聽從孫子的建議，果然沒能再回到齊國。

田忌亡齊而之楚

［原文］

田忌亡齊而之楚，鄒忌代之相齊①。恐田忌欲以楚權複於齊②，杜赫曰：“臣請為留楚③。”謂楚王曰：“鄒忌所以不善楚④者，恐田忌之以楚權複於齊也。王不如封田忌於江南，以示田忌之不返齊也，鄒忌以齊厚事楚⑤。田忌亡人⑥也，而得封，必德王⑦。若複於齊必以齊事楚。此用二忌之道⑧也。”楚果封之於江南。

［注釋］

①代之相齊：鄒忌代田忌掌管齊政。②以楚權複於齊：權，勢力。複，返回。③留楚：應作留之楚。④善楚：與楚國親善。⑤以齊厚事楚：用齊國的重禮送給楚國。⑥亡人；逃亡在外的人。⑦德王：德，活用作動詞，感激恩德。⑧用二忌之道：使用鄒忌、田忌的策略。

［譯文］

田忌從齊國出逃，去了楚國，鄒忌接替他的職位掌管了齊國的軍政。可是鄒忌又恐怕田忌會憑借楚國的力量再次返回齊國，杜赫說：“我請求去設法使他長久留居楚國。”杜赫就去對楚王說：“鄒忌不願意與楚國親善的原因，是恐怕田忌靠著楚國的力量再回齊國。大王何不把江南的一塊土地封給田忌，以表明田忌沒有再回齊國的可能了，鄒忌也會拿出齊國貴重的禮物來酬謝楚國。田忌原本就是逃亡在外的人，假如他得到封賞，一定會感激大王的再生之德。假如將來他回到齊國，也必定割舍齊國的好處送給楚國。這才是利用鄒忌和田忌的好計策。”楚王果然封了田忌土地，讓他定居在江南。

鄒忌事宣王

［原文］

鄒忌事宣王，仕人眾①，宣王不悅。晏首貴而仕人寡②，王悅之。鄒忌為宣王曰：“忌聞以為有一子之孝，不如有五子之孝。今首之所進仕者，以幾何人？”宣王因以晏首雍塞之③。

［注釋］

①仕人：使人仕，猶言推薦人做官。②晏首：齊國大臣。③雍塞：堵塞，此指堵塞仕途。

［譯文］

鄒忌做齊宣王的臣子，他推薦許多人入朝為官，齊宣王很不高興。晏首地位尊貴去沒有推薦多少人為官，宣王對他的這種做法很滿意。鄒忌便對宣王說：“我聽說家裏有一個孝子不如有五個孝子好。現在晏首推薦當官的人，有多少呢？”宣王因此明白了，認為晏首是堵塞了舉薦賢能的道路。

鄒忌修八尺有餘

［原文］

鄒忌修八尺有餘①，身體昳麗②，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忌不自信，而複問其妾曰：“吾孰與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從外來，與坐談，問之客曰：“吾與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明日③，徐公來。孰④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⑤。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⑥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於是入朝見威王曰：“臣誠⑦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於臣，皆以美於徐公。今齊地方⑧千裏，百二十城，宮婦左右⑨，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內，莫不有求於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王曰：“善。”

［注釋］

①修八尺有餘：約1.70米的個子。②昳(yì)麗：光豔美麗。③明日：第二天。④孰：通“熟”，仔細地。⑤又弗如遠甚：又覺得比徐公差遠了。⑥私：偏愛。⑦誠：實在，的確。⑧地方：土地方圓。⑨左右：指親近之臣。

［譯文］

鄒忌身高八尺有餘，容貌光彩照人，一天早晨，他穿戴好衣冠，看著鏡子，對他的妻子說：“你看我和城北徐公比起來，誰更漂亮？”他的妻子說：“您漂亮極了。徐公怎麽比得上您呢！”城北徐公是齊國有名的美男子，鄒忌不相信會是這樣，又問他的小妾道：“我漂亮還是徐公漂亮？”小妾說：“徐公哪能比得上您呢！”第二天，來了一位客人，鄒忌和他談話時又問：“我和徐公相比，誰更漂亮？”客人說：“徐公比不上您漂亮啊！”

第二天，徐公來了，鄒忌仔細端詳他，自以為比不上徐公漂亮；又對著鏡子端詳自己，更覺得比徐公差遠了。晚上睡覺時考慮這件事，醒悟道：“我的妻子認為我漂亮，是因為她偏愛我；小老婆說我漂亮，是因為她害怕我；客人誇我漂亮，是因為他有求於我啊！”

於是，鄒忌就上朝去見齊王，說：“我確實知道自己不如徐公漂亮，可是我的妻子偏愛我，我的小老婆害怕我，我的客人有求於我，因此都說我比徐公漂亮。現在齊國土地縱橫千裏，有120座城邑，宮中的後妃和侍臣，沒有一個不偏愛大王；朝廷裏的臣下，沒有一個不害怕大王；全國的百姓，沒有一個不想求助於大王。由此看來，大王所受的蒙蔽實在太厲害了！”齊王說：“你說得對！”

［原文］

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麵刺⑩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諫寡人者，受中賞；能謗議於市朝，聞寡人之耳者，受下賞。”令初下，群臣進諫，門庭若市。數月之後，時時而間進。期年之後，雖欲言，無可進者。燕、趙、韓、魏聞之，皆朝於齊。此所謂戰勝於朝廷。

［注釋］

⑩刺：指責，諷刺。

［譯文］

於是下令說：“文武大臣，官吏百姓，能當麵指責我的過失的，給予上等的賞賜；書麵勸諫我的，給予中等的賞賜；在大庭廣眾之中批評朝政得失的，隻要我知道的，給予下等的賞賜。”命令剛剛頒布的時候，大臣們紛紛都來進諫，門庭若市。幾個月以後，偶爾有前來進諫的。但過了一年之後，即使想來進諫，也沒什麽可提的了。燕、趙、韓、魏四國聽說了這種情況，都來齊國朝見。這就是所謂：要想戰勝別的國家，隻需要本國政治清明！

秦假道韓、魏以攻齊

［原文］

秦假道韓、魏以攻齊，齊威王使章子將而應之①，與秦交和而舍②。使者數相往來，章子為變其徽章，以雜秦軍③。候者言章子以齊入秦，威王不應。頃之間，候者複言章子以齊兵降秦，威王不應。而此者三。有司請曰：“言章子之敗者，異人而同辭，王何不發將而擊之？”王曰：“此不叛寡人明矣，曷為擊之！”

頃間，言齊兵大勝，秦軍大敗，於是，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謝於齊④。左右⑤曰：“何以知之？”曰：“章左之母啟，得罪其父，其父殺之而埋馬棧之下。吾使者章子將也，勉之曰：‘夫子之強，全兵而還，必更葬將軍之母。’對曰：‘臣非不能更葬先妾⑥也。臣之母啟得罪臣之父。臣之父未教而死。夫不得父之教而更葬母，是欺死父也。故不敢。’夫為人子而不欺死父，豈為人臣欺生君哉？”

［注釋］

①齊威王：當為齊宣王。②交和而舍：兩軍相對，軍門稱為和。③徽章：包括旗幟和士卒衣服的標識。④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謝於齊：秦王稱自己為“西藩之臣”，朝拜齊王並其向謝罪。⑤左右：指近臣。⑥先妾：指其母親，是對先父的妻子的謙稱。

［譯文］

秦國向韓、魏兩國借道去攻打齊國，齊威王派章子率兵抵抗秦軍，他與秦軍一交手，就停止駐紮了下來。秦、魏雙方的使者多次來往，章子改變了齊軍軍裝上的標識，這樣就與秦軍混淆了。一個偵查兵說章子率領齊兵投奔了秦軍，齊威王沒有聽信。不久，又一個偵查兵又說章子帶兵投降了秦軍，齊威王仍舊沒有聽信。又一個偵查兵又提出了章子投降，就這樣幾個偵察兵連續上報了三次。專管這方麵的大臣提出說：“章子背叛的事情，好幾個偵察兵都異口同聲，大王為什麽不出兵攻打他？”齊王說：“我始終覺得他不會背叛我，為什麽要去攻打他呢？”

不久之後，有人傳報說：“齊軍大獲全勝，秦軍遭受了慘敗。”於是，秦王就作為“西藩之臣”朝拜齊威王，並向齊威王謝罪。近臣們都問齊威王：“大王您怎麽能保證章子沒有戰敗投敵呢？”齊王說：“章子的母親啟，做了對不起章子的父親的事，章子的父親一怒之下就殺了她，並把她埋在了馬棧的下麵。我啟用章子為將出兵抵擋秦軍，勉勵他說：‘假如你能大獲全勝，率領全軍凱旋而歸，我必定會把您的母親遷土重葬。’章子回答說：‘我並非不能替我母親遷土重葬。隻是因為我的母親啟對我的父親曾經犯下過錯。我父親沒指示我為母親遷土重葬就去世了。如果我沒用得到父親的允許，就把我的母親遷土重葬了，這樣做實際上是欺騙我死去的父親。所以我不敢替母親遷葬。’既然章子作為兒子都不會欺騙去世的父親，那麽作為臣子又怎麽會欺騙尚且還活著的大王呢？”

楚將伐齊

［原文］

楚將伐齊，魯親之①，齊王患之。張丐曰：“臣請令魯中立。”乃為齊見魯君。魯君曰：“齊王懼乎？”目：“非臣所知也，臣來吊足下。”魯君曰：“何吊？”曰：“君之謀過矣②。君不與勝者而與不勝者③，何故也？”魯君曰：“子以齊，楚為孰勝哉？”對曰：“鬼且不知也。”“然則子何以吊寡人？”曰：“齊、楚之權敵也，不用有魯與無魯④。足下豈如全眾而合二國之後哉⑤！楚大勝齊，其良士選卒必殪，其餘兵足以待天下；齊為勝，其良士選卒亦殪。而君以魯眾合戰勝後，此其為德也亦大矣。”魯君以為然，身退師⑥。

［注釋］

①魯親之：魯國親附楚國。②過：過失，錯誤。③與：幫助，支持。④權敵：猶言勢力相當，勢均力敵。不用：不在於，不在乎。⑤全眾：指保全士兵，猶言保持中立。⑥身退師：親自率領軍隊後退。

［譯文］

楚國打算攻打齊國，魯國與楚國很親善，齊王內心很擔憂此事。張丐說：“我請求出使魯國，讓魯國不要插手這件事。”於是作為齊國的使者，去拜見魯國國君。魯康公說：“齊王害怕了嗎？”張丐說：“這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事情，我是來哀悼您的。”魯康公說：“為什麽哀悼我？”張丐說：“大王的算盤打錯了。大王不幫助勝利者而去幫助失敗者，這是什麽緣故？”魯康公說：“您覺得齊、楚兩國，誰能取勝呢？”張丐回答說：“隻有鬼才不知道。”魯康公說：“這樣說來，那麽您憑什麽哀悼我？”張丐說：“齊、楚兩國勢均力敵，也不會不在乎魯國是否插手此事。您何不保持中立，等兩國交戰之後聯合勝利一方呢！假如楚國打敗齊國，楚國的精兵良將一定受挫，剩下的軍隊完全可以應付天下的侵略者；如果齊國大獲全勝，齊國的精兵良將也會有很大死傷。然而大王率領魯國的兵眾聯合戰勝的一方，這大概施的恩德也夠大了。”魯康公認為他說的很對，親自率領魯國的軍隊後退。

秦伐魏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