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第六章(1)

田曉堂角逐黨組副書記失利

嗅覺靈敏的局長

這天上午,包雲河帶著田曉堂和付全有,驅車前往省城。

付全有並沒有開車,而是坐上了副駕駛座,開車的是局裏的年輕司機小牟。田曉堂與包雲河一起坐在後座上,看著坐在前頭的付全有,心裏很是不快。他不明白包雲河既然讓小牟駕車,還帶上付全有幹嗎。上省城也就兩個多小時的高速,用得著兩個司機嗎!莫非,包雲河今天不是把付全有作為司機,而是當成辦公室主任來用的?一般局長出遠門,是要帶上辦公室主任的,而辦公室主任通常就坐在副駕駛座上。這麽一想,田曉堂就警覺起來。他暗暗考慮,這次到省城出差,一定要找個機會,在包雲河麵前為王賢榮再好好爭取一番。

一路上,包雲河和他東扯西拉著。田曉堂心裏想著王賢榮的事,就有些心不在焉。說了一通閑話後,包雲河忽然壓低聲音說:“市裏最近可能要研究調整一批幹部,我有個初步想法,想給你掛個黨組副書記,級別雖然沒變,但排名卻挪到了第二位,這樣更便於你今後開展工作。”

田曉堂一聽這話,簡直是喜出望外了,連忙顫著聲說道:“感謝您的關心。隻是我還年輕,任副局長時間又不長,也沒幹出多少業績,就怕您這個動議在市裏通不過呢!”

包雲河笑了一下說:“這個你倒不用太擔心,我會去做工作的。我一貫主張對年輕人要大膽使用,尤其對佼佼者要破格提拔。我一直堅持一個觀點,一個不善於發現和培養年輕幹部,不敢於重用年輕幹部的領導,絕對不是稱職的領導。”

田曉堂就對包雲河報以微笑,臉色越發恭敬起來。他深知,如果自己當上了局黨組副書記兼副局長,就成了真正的二把手,把包括李東達在內的其他副局長都甩在身後了,他下一步的升遷目標就是局長這樣的顯位了。

田曉堂想起王賢榮曾說過,李東達也在覬覦黨組副書記的職位,不過李東達的胃口更大些,還想解決正縣級。如果確有其事,那他和李東達隻怕還有一場激烈的爭奪呢。

包雲河輕咳了兩聲,說:“說到調整幹部,我看局裏幾個科室崗位也亟待作些調整了。”田曉堂一聽這話,就想借機提及王賢榮的事,可他嘴剛張開,話還隻到喉嚨口,包雲河就又說話了:“特別是局辦公室主任,老空缺著也不是個事。我考慮來考慮去,覺得還是提付全有好一些。今天先跟你打聲招呼,你也好有個思想準備。”

田曉堂如同被擊了一悶棍,頓時呆了、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包雲河還真的敢提出讓付全有做局辦主任,王賢榮的預感居然應驗了。他總算明白了,包雲河為什麽在“掉鍾事件”後一味責怪王賢榮,在郝局長被周傳芬捅上報紙後把賬往王賢榮頭上算,平時局辦公室的工作也不叫王賢榮去辦,而是安排付全有去打理。原來,包雲河早就動了念頭,要把付全有提上來,為此不惜打壓王賢榮,抬高付全有,為付全有的提升造輿論、埋伏筆。

而包雲河之所以花這麽長的時間造勢,隻怕也是在暗暗等待,等待他田曉堂能揣摸出自己的心思,進而投其所好,主動提名付全有,那樣就更合乎組織程序,包雲河也有麵子多了。付全有給他送上萬元大禮,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夠舉薦自己做上局辦主任。偏偏他田曉堂冥頑不化,眼裏隻有那個王賢榮,一點兒也不看好付全有,包雲河望眼欲穿,也沒等來他的逢迎獻媚,這才不得不直接提出這個動議來。聽包雲河那口氣,隻不過是跟他通個氣,根本不容商量。這讓他感覺非常窩火。他真想跟包雲河爭辯一番,付全有一介司機,就算跟你開車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有疲勞,想提拔他一下,任個虛職也未嚐不可,隻是局辦主任是個幹事的重要崗位,付全有哪擔得起?可想到付全有就在車上,現在又是去省城辦事,爭論這個問題既不方便,時機也不對,田曉堂隻得忍住沒吱聲。

包雲河似乎並沒打算聽到他的表態,早把臉扭過去望著車窗外,也不再說話,車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相當壓抑了。田曉堂感覺心口就像被擱上了一塊石頭,悶得發慌。他突然也明白了,包雲河提出讓他做黨組副書記,隻怕是個交換條件,既跟支持付全有提任局辦主任做交換,也跟支持陳春方從輕處理做交換。看來,這個黨組副書記可不是那麽好當的,要想得到它,就得放棄很多了。轉念又想,黨組副書記對他實在太重要了,如果錯過了這一步,或許後麵步步都會錯過,直至影響自己一輩子,他就覺得機不可失,還是應該好好把握。一路上這麽思來想去,他腦子一刻也沒消停。

到達省城,田曉堂跟尤思蜀打電話,尤思蜀開著玩笑說:“得知你們要來,我早已製訂了周密的接待方案。你們直接去夏威夷吧,我馬上過去。”

趕到夏威夷大酒店,尤思蜀已候在大堂裏了。

寒暄一番,尤思蜀帶著他們一行四人上了二樓豪包。坐定後,尤思蜀說:“我上午已向龍廳長作了匯報,他答應下午3點抽點空接待一下你們。怎麽樣,還算及時吧?”

包雲河感激地說:“當然及時啦,一點兒也沒耽誤呢。這還不是靠你尤大主任運作得好。”

尤思蜀哈哈一笑:“咱們誰跟誰呀!”又說,“上次去雲赭,你們太厲害了,每頓都把我灌得酩酊大醉。這次你們到了省裏,我可得以牙還牙,非把你們全都喝趴下不可!今天你們哪個敢說不喝,我是決不會答應的!”

包雲河說:“憑你尤主任的海量,哪知道世上還有個醉字!你喝漏的酒,隻怕都能把我們熏倒。我們沒法跟你比,隻能甘拜下風。再說,下午還要去見龍廳長,喝得麵紅耳赤的,總不大好吧!”

尤思蜀說:“龍廳長很隨和的,喝點酒去見他也不要緊。這樣吧,我也不跟你們拚酒了,就開一瓶,總量控製,夠寬鬆吧?”

包雲河隻得說好。除去不喝酒的付全有和小牟,還有三人就用大玻璃杯將一瓶酒均分了。

酒酣耳熱時,包雲河問尤思蜀:“尤老弟呀,早就聽說你要高升一步,怎麽遲遲不見動靜?”

田曉堂知道包雲河問這個話是有原因的。尤思蜀是龍澤光的老部下,龍澤光在下麵做市委書記時,尤思蜀是市委副秘書長,後來龍澤光榮調省裏,就把他帶過來做了廳辦主任。所以尤思蜀提升副廳長,隻怕是遲早的事,廳裏關於他提拔的傳言一直就沒有斷過。

尤思蜀笑了笑,並不正麵回答,隻是開著玩笑說:“我這個‘尤’姓和龍廳長的‘龍’姓相比,隻是少了一撇,對吧?可廳長的‘廳’字如果少了這一撇,就變成‘一丁’了。我就因為差這一撇,恐怕難得做上廳官,隻能是一介白丁而已。現在幹著這個白丁主任,我已很知足了。”尤思蜀顯然是有顧慮,不便回答這個敏感問題,才用玩笑話搪塞過去。

包雲河也意識到剛才問得有些唐突了,就打著哈哈說:“如此說文解字,倒也挺有意思的,我今天硬是長見識了!”

田曉堂也說:“尤主任信口道來的話,就夠我們玩味半天的。”

尤思蜀大笑,說:“你們別給我戴高帽子,喝酒喝酒!”

沒怎麽鬧酒,一頓飯吃得倒還利索。離席時,尤思蜀意猶未盡地說:“中午沒有喝好,晚上再加補。晚上我可不會放過你們!”

包雲河說:“要是下午辦事還順利,我們今天就趕回雲赭去算了。酒留著吧,等你今後到了雲赭,我們再陪你喝個一醉方休!”

尤思蜀笑道:“這麽急著回去幹嗎?莫非一個晚上不在家,還有人篡了你的位不成?”

下午3點,尤思蜀帶著包雲河和田曉堂準時來到龍澤光的辦公室。一進門,包雲河和田曉堂忙叫“龍廳長好”,清瘦的龍澤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嘴裏應著“好好”,用手示意他倆坐到對麵。

尤思蜀給包、田兩人泡上茶,又往龍澤光茶杯裏續了水,就準備退出去。龍澤光卻叫住他,說:“你不要走嘛,前不久你不是去過雲赭嗎,你也坐在這兒聽聽。”

包雲河隻是把半個屁股挨在沙發邊沿,腰也塌著,一副謙恭的樣子。見龍澤光把目光投向自己,就想簡要地匯報一下“潔淨工程”的情況,不想龍澤光卻先開口了:“雲河同誌現在主了政,小田也做了副手,雲赭市局的班子這麽一調整,更有活力了,不錯不錯!小田你今年也就三十出頭吧?”

田曉堂忙答道:“我今年34歲,沒什麽工作經驗,還需要不斷加強學習。”

包雲河在一旁介紹說:“曉堂是我們雲赭最年輕的市局副局長,挺能幹的!”

龍澤光臉上浮著一抹笑意,說:“我對小田還是有些了解的。前年省廳搞那個專項調查,小田參與做了很多工作。雲河你把他提上來,是很有眼光的。”

聽了這話,包雲河當然很高興,田曉堂更是激動得臉都紅了。他沒想到,龍澤光對他的評價竟然這麽好,並且還把這種讚許當麵講了出來,欣賞之情溢於言表。要知道,領導當到一定份兒上,是不會輕易開口表揚某個下屬的。看來,他前年在參與全省專項調查時的表現,確實給龍澤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前年,省廳從各地市抽調了一批人,由省廳的處長們帶隊,組成5個調研組,分赴全省各地開展專項調查。田曉堂也被抽調參與了這項工作。兩個月後,調查結束,龍澤光要親自聽取各個調研組的調查情況。不想在聽匯報的前一天,田曉堂所在的調研組的組長、副組長,也就是省廳某處的處長、副處長突然接到北京的通知,要速往部裏參加一個培訓,沒法參加匯報會了,匯報的任務隻得委托給了田曉堂。那個匯報材料本來就是田曉堂起草的,他對調查的情況最為熟悉。在向龍澤光匯報時,田曉堂除講了材料上早已準備好的內容外,又添加了個人的一些觀點和建議。他到底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沒什麽顧忌,想到什麽就都一股腦兒端了出來。不想龍澤光卻十分讚賞他的觀點,覺得他的見解有獨到之處。那時龍澤光還不認識他,當場就問起他的姓名,是哪個地市的,顯得很感興趣。

匯報會後,廳裏要起草一個綜合調研報告。廳辦的幾個筆杆子忙活了半個月,弄出了一個洋洋灑灑數萬言的材料,送給龍澤光審定。龍廳長看了卻很不滿意,當即指示道:“幹脆把雲赭的那個小田叫來吧,讓他再弄一稿看看。”其時田曉堂已經回了雲赭,得到通知又重返省廳,按龍澤光的要求承擔起重撰調研報告的重任。結果,他的調研報告憑著事例翔實、分析透徹、視野開闊、觀點新穎,一下子就征服了龍澤光。這讓廳辦的筆杆子們覺得很沒麵子,也讓龍澤光從此記住了田曉堂這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

龍澤光又問道:“聽小尤上次去了雲赭回來說,你們那個‘潔淨工程’搞得很不錯嘛!”

尤思蜀忙說:“確實不錯。我個人覺得,雲赭的經驗,在全省隻怕都有推廣的價值!”

包雲河向尤思蜀投去感激的一瞥,對龍澤光介紹道:“我們嚴格按省廳對農村環境整治項目的相關要求,堅持規劃先行,質量為本,大力實施‘潔淨工程’,目前……”

包雲河還沒說完,龍澤光就打斷他,說:“你們要注意,搞這個項目的根本目的,是讓農民群眾得實惠。要通過把有限的資金投進去,讓農民群眾得到更多的實惠,讓更多的農民群眾得到實惠!”

聽了龍澤光這話,田曉堂心頭不由一震。

他回想起當時自己與包雲河的兩套方案之爭來了,就想龍澤光隻怕更讚同自己的方案二呢。可當時包雲河、陳春方他們力主方案一的一條重要理由,是方案一更具觀賞性,省廳領導看了會更加滿意,從而願意下撥更多的項目資金。現在看來,這條重要理由隻怕是站不住腳的,龍澤光最看重的似乎並不是這個。

包雲河倒是一點也不慌亂,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您的指示我們記住了,回去後一定認真落實。”

龍澤光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你們這次來,是為了這個項目的後續資金。你們放心,廳裏會按原定計劃,分期分批,及時把資金下撥給你們。請你們一定要確保項目資金發揮最大效益,真正把好事辦好,實事辦實!”

龍澤光表態這麽幹脆,包雲河大喜過望,忙連聲表示感謝。

龍澤光突然問起雲赭市局在完善服務職能、改進服務方式方麵有哪些新的探索和嚐試,包雲河思考了一下,認真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