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6)
第四章(6)
王賢榮說:“有個羊吃草的故事,不知你聽說過沒有?一位鄉下老漢到鎮上賣羊,順便去鄉政府辦事。此羊見了鄉政府一塊綠油油的草坪,埋頭便啃,一位鄉幹部看見後大怒,一聲斷喝,老頭,你怎麽讓羊在此吃草?你知道這草多金貴?老漢慌忙舉鞭打羊,一邊打,一邊罵,你以為你是幹部呀?走到哪吃到哪!”
田曉堂笑道:“這個故事罵幹部吃喝,真是妙不可言!我這裏也有個段子,還有點意思。”說著掏出手機翻了幾下,輕聲念道:“豬找上帝要求投胎做人。帝問曰:耕種?答太苦。曰:做工?答太累。曰:耍猴?答太難。帝問何求?答:能吃能喝還能嫖!帝大驚:狗日的還想當國家幹部!”
王賢榮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說:“如今在民間,幹部幾乎被妖魔化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呢!”
聊了一會兒動物,王賢榮忽然湊近田曉堂,壓低嗓音說:“李局長最近又有新動作了。”
田曉堂問:“什麽新動作?”他想王賢榮真是好笑,這裏四周沒有一個人,又不怕哪個偷聽,用得著這麽神秘兮兮的嗎!
王賢榮輕聲說:“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說李局長最近和市委分管黨群的孟副書記攀上了關係,李局長已向孟書記提出來,想兼任局黨組副書記,解決正縣級。據說,孟副書記已口頭答應他了。”
田曉堂噢了幾聲,不好說什麽。自從包雲河將財權從李東達手中移交給他後,李東達倒沒有什麽過激的言行,看起來還算平靜。不過田曉堂相信,在這表麵的平靜下麵肯定不會平靜。李東達決不會甘心就這樣被包雲河死捏著,必定會伺機和包雲河唱唱對台戲,或者想辦法改善一下自身的待遇、地位,甚至幹脆提拔交流出去,以示自己並不是吃素的。所以王賢榮說了這個小道消息,他還真有幾分信以為真。
王賢榮又說:“田局長,你們局領導班子已分了工,下一步會不會對中層幹部進行調整?”王賢榮這話問得有點吞吞吐吐。
田曉堂明白他說這話的用意,是想從側麵打聽自己最近有沒有提拔為局辦主任的可能。王賢榮一說起個人的進步問題,口齒就會結巴起來。田曉堂說:“以前沒明確我分管辦公室,我不好貿然對包局長提你的事。但現在既已明確,我向包局長提這個建議就名正言順了。下周我來找個機會和包局長說說。局辦主任這個崗位舉足輕重,不定下來,會影響全局的工作,我想包局長也會抓緊的。”
王賢榮卻輕輕歎了口氣,說:“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我有種預感,包局長心目中的局辦主任人選,隻怕不是我。”
田曉堂笑了起來,說:“不要因為被包局長多剋了幾次,就對自己沒了信心。你是做局辦主任最合適的人選,目前機關裏還沒有哪個敢跟你競爭。我個人認為,你做局辦主任應該是沒有多少懸念的。”
王賢榮說:“感謝您這麽看重我!不過,其他領導可不一定這麽認為。”田曉堂說:“那你說說看,哪個有跟你競爭這個位子的實力?”
王賢榮苦笑了一下,說:“在有些領導那裏,部下怎麽做事,有無做事的實力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怎麽叫,善不善於吹吹拍拍,會不會討取他的歡心。我剛才分析過喜鵲和烏鴉了,我想,我隻怕是一隻不討人喜歡的烏鴉,根本比不過那些叫得動聽的喜鵲。”
田曉堂沒想到王賢榮剛才就喜鵲和烏鴉發了一通議論,竟還是特意埋下的一個伏筆。他說:“我們還是就事論事吧,你覺得哪個會是跟你搶位子的喜鵲?”
王賢榮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是付全有。”
田曉堂啞然失笑了,想這個王賢榮真是滑稽、搞笑,就說:“你說別人,我也許還有幾分將信將疑。可你說付全有,我認為完全沒有可能。付全有不過是個司機,他有何德何能,哪擔得起局辦主任的重任?我看你呀,是疑心太重,神經太過敏了。”
王賢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但願我是多疑了。”
田曉堂想,王賢榮說付全有是包雲河跟前一隻叫得動聽的喜鵲,自己是一隻光會做不會叫的烏鴉,倒也是客觀的。包雲河要厚待喜鵲,給喜鵲弄個清閑的職位,並非不可能。隻是局辦主任是個承辦大量具體工作的崗位,需要較高的素質和能力,付全有這隻喜鵲哪幹得了、吃得消?讓一個粗通文墨的司機來做局辦主任,包雲河還不至於昏聵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幹不幹得了是一回事,付全有想不想幹又是另一回事。或許,付全有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還真奢望著能爬上局辦主任的位子呢!田曉堂想起付全有對自己態度的大轉變,想起他送到家裏的1萬塊錢,忽然一驚:難道,付全有這麽巴結自己,真是為了局辦主任的位子?不過他馬上就加以否定了,覺得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那麽,付全有不惜血本巴結自己,又是為了什麽呢?田曉堂實在想不出來。他意識到,得抓緊時間把那1萬塊錢給付全有退回去了。這些日子因為事情多,也沒顧得上辦這事。
退禮和送禮一樣,也是大有講究的。田曉堂清楚,付全有這樣的人是不可輕易得罪的,而退禮又難免會得罪他,所以就要格外慎重,盡量采取恰當的方式,把事情辦得委婉一些,以減輕對他的心理刺激,免得使他惱羞成怒。田曉堂考慮了一番,覺得不能在自己的辦公室給他退錢,最好是在他開的奧迪車上辦這件事。辦公室是自己的地盤,車上才是付全有的地盤,在他的地盤上給他退錢,相較而言他的心理壓力會小一些。
這天下午下班時,田曉堂見奧迪停在樓下,而包雲河在市政府開會,暫時不會用車,就叫付全有送一下自己。付全有自然樂意為他效勞,急忙發動小車,將田曉堂送往一家酒店。
一路上,田曉堂和付全有扯了一通網上看來的奇聞趣事。快到酒店時,田曉堂忽然話題一轉,說:“昨晚在家裏,喝了你拿過來的黃酒,味道還真是不錯,我一連喝了大半瓶呢。”
付全有聽了這話當然高興,笑嗬嗬地說:“紹興的黃酒,那是最正宗的。我們內地人都愛喝白酒,喝多了難免傷身體。其實喝白酒不如喝黃酒,黃酒是保健酒,對身體大有益處。如果你喜歡,我家裏還有幾瓶,哪天給你送過去!”
田曉堂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你還是留著自個兒喝吧。”
到達酒店門前,車未停穩,田曉堂就打開車門,把一隻腳探了出來,正要下車,突然像才想起了什麽似的,對付全有說:“昨天開酒喝,才發現你掉了一個信封在那酒袋裏了。”說著,就從衣兜裏將那個裝有1萬現金的信封掏出來,丟到付全有身上,然後動作迅速地下了車。
田曉堂兩腳踏到地上,轉過身,正要關上車門,見付全有還愣愣怔怔地沒有回過神來,就彎下腰,把頭伸進車內,用盡量顯得真誠的口氣對付全有說:“你跟我就沒必要這麽客氣。你們兩口子靠點工資過日子,手頭也不寬裕。今後有什麽事就直接跟我開口,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幫你辦。”說完,不等付全有作出什麽回應,就啪地關上車門,轉身進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