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然多個便宜爹

故地翻新土,生死別塵煙。

嘉興城郊,翠黃的蘆葦蕩在風中卷成浪,蘆葦掩映中,一座青碑突兀立在蕩邊。

茅君十八仁兄之墓。

這是碑上的文字。

池寒小小的身子掩映在蘆葦地。今天他的傷勢總算行走無礙,就問明了地址,起個大早,自個兒趕來燒些黃紙拜祭。拜祭之後,他已經在這裏坐了好一會兒。

池寒坐在茅十八墓前,想的卻不是這魁梧的漢子。他在想以前,想老爸老媽,想知交的弟兄,想暗戀的同學。如果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他或許會找個輕鬆穩定的工作,然後相親,找個靠譜點兒的女人,結婚,生個小孩兒,匆匆彈指,一輩子就過去了。茅十八呢?也許還如原著那般,上了京城,又有一番際遇。

他的命運變了,茅十八的命運,因他而變?數日前嬉笑打罵,數日後陰陽永隔。

可是茅十八死了,總算有人哭泣、禱告、造墳、立碑。他若是在這個世界掛掉了呢?遠在二十一世紀的家人、朋友,他們可會知道?池寒站起來,看著深青色的石碑,又是發愣。

“終有一日,我輩手刃此魔頭,為茅兄報仇!”這是拜祭時,郭靖對著墓碑說的話。報仇麽?池寒回想著那日李莫愁杏黃道袍,翩躚身影,竟沒多大恨意。

因為,這便是江湖。他池寒,也隨時可能有那麽一天。

一隻手搭在池寒的肩膀上。回頭,是郭靖。郭靖在池寒肩頭輕拍兩下,沉著聲道:“回去吧。”池寒點點頭,默默跟在郭靖後頭。

兩人回了客棧,卻跟著進了池寒的房間,從懷中掏摸出一封信來遞給池寒,道:“這是那韋小兄弟留給你的信,前幾日忘了給你。”其實郭靖雖然天資有限,卻不健忘,他是擔心韋小寶信中說些傷心話來,不利於池寒康複,因此直到今日才交信。

池寒接過信,隻見信封上寫著“池二哥啟”,四個字歪歪扭扭不成規矩,不禁感覺眼睛濕熱。他從信封中抽出一張紙來,那紙上卻隻有一幅畫,轉念一想,必是韋小寶畫的。

那畫簡單明了,先是一個小女娃兒,然後是一個心形,接著是一隻手豎起大拇指的感覺,最後則是想嚐試著寫一個字,池寒看來看去,像是個“嫂”。也虧的池寒,這麽一連串看下來,居然讀懂了:女孩子很漂亮,要加油娶來做嫂子。

這小鬼頭……池寒汗顏,心裏卻想,也不知他說得是哪個女孩子,該不會是……

想曹操,曹操到。正思索間,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皺著眉頭進了門來,小手還在鼻間不停扇著,看樣子極是嫌惡。

她進了門,先對郭靖喊道;“爹,娘叫你吃飯。”又看了池寒兩眼,“娘還說,臭孩子回來了也一起來吃。”做個鬼臉,小手又在鼻間揮扇。倒不知池寒哪裏惹到了她。

“芙兒,不許無禮!”郭靖嗬斥道,“還想被教訓麽?”

女娃娃顯然不害怕郭靖,吐了吐舌頭,又瞪了池寒一眼,蹦蹦地跑出屋去。

郭芙啊。

池寒臉上泛起苦笑。莫名而沉重的心情倒緩解下來,人也輕鬆不少。他隨著郭靖去吃飯,席間郭靖夫婦同柯鎮惡一通閑聊,他插不上話,隻顧埋頭苦吃。楊過也在席上,也隻顧著悶頭吃喝。隻有郭芙既不想吃這些粗茶淡飯,又沒人同她聊天,於是瞅瞅池寒,又看看楊過,悶悶不樂。

沒曾想池寒不插嘴,話題倒引到他的身上了。

郭靖突然問:“寒兒,你姓池,那麽故鄉在何處?”

“揚州。”池寒老老實實回答,手中筷子還夾著一撮米飯懸在半空。他的確穿越醒來時,是在揚州城郊的一處竹林裏。

聽了他的回答,郭靖和黃蓉對視一眼,臉上都有喜色。“那……”郭靖繼續問,聲音都有些發顫,“你爹爹……是否叫做池楓?”池寒聽得一頭霧水,隻是搖頭:“我沒見過我爹。”他這也是實話實說,自從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他可真沒見到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爹娘。

郭、黃二人又麵麵相覷,郭靖顯然領會錯了池寒的意思,臉上說不清是驚喜還是悲愴:“難道池大哥……”黃蓉伸手止住郭靖後邊的話,又橫了他一眼,這才湊近了池寒仔仔細細端詳,隻道:“像,實在太像,若非親子,端無這般相像的兩人。”

池寒被黃蓉看得毛骨悚然,但又覺她吹氣若蘭,湊近了聞十分舒坦,心中甚是矛盾。更矛盾的卻是到底該怎麽回答。眼看這局麵,郭靖夫婦估摸著是認錯人了,他到底要不要指出來?半晌,池寒偷偷看了郭芙一眼,見她一張臉蛋粉裏透紅,卻想:多個便宜老爹又如何,他們自去認錯,我不說什麽,日後也怪不到我頭上。於是沉默下來。

黃蓉看完,卻問:“那你娘呢?”池寒一個頭兩個大,隻好推脫說也沒見過,話說出口,自己心裏都是後悔——一個人若是連爹娘都沒見過,卻是怎麽活這麽大的?

哪知她們並不追問,黃蓉對郭靖說道:“那印記總不會錯。”郭靖也點頭,又對池寒道:“寒兒,你或許是我們故人之後,這先且不論。你小小年紀,卻仁俠勇毅,我們都挺喜歡。”他扭頭看看黃蓉,黃蓉嫣然一笑,接過郭靖的話頭道:“如今既然你父母都不在身邊,就隨我們一起回桃花島吧。”

池寒心頭一跳,頓時激動起來,連忙點頭道:“謝謝黃女俠,謝謝郭大俠。”郭靖見他答應,樂嗬嗬道:“叫郭伯伯、郭伯母就是了。”

“是。郭伯伯。”

早餐在令人愉悅的氛圍中結束,一行人吃過了飯,雇了一艘帶客房的大船往東,準備沿江而下回桃花島去。船上的日子忒無聊,也沒什麽說的,不知不覺就是數日過去。這幾天裏,郭靖夫婦對池寒可說是無微不至,連柯鎮惡也是和顏悅色,讓他好生納悶。

這些人不會是欠了那池楓的銀子吧?他不由惡意地想。

與三位大人相比,同行的兩個小孩就要惡劣些了。楊過常常窩在房中,對所有人都愛理不理的,冰冷的臉色隻有麵對郭靖時才緩和下來——可惜郭靖卻對此毫無所覺。池寒知道楊過乃是《神雕俠侶》的男主角,也有心“巴結”,但幾日中兩個人連見麵的機會都少。

郭芙倒經常來找池寒說話和玩耍,不過開口閉口便是“臭孩子”,下不贏棋就掀桌,拌不過嘴便耍潑,還很熱衷於池寒做女人,她來做男人的角色扮演型過家家,讓池寒漸覺無聊,頭大不已。

美女是美女,毛都沒長齊啊。

幾日路程下來,水上風景看膩,除了郭靖其他人可都憋壞了,就連柯鎮惡也開始教三個小孩打起長牌來。這一天晴空萬裏,黃蓉眼珠子轉了轉,提議把船泊在岸邊,又搬了桌椅到甲板上來,一邊吹著河風一邊吃午飯,的確別是一番清新滋味。

才吃了沒幾口,郭靖突地放下碗筷道:“何方前輩高人,還請現身一見。”渾厚的內力隨話聲遠遠傳開,轟隆隆竟似雷聲炸響。

聞得此言,黃蓉與柯鎮惡都是一驚。有人來了,他們竟然不曾覺察分毫,這隻能說明那人輕功之高,已經遠遠超乎想象。池寒倒是淡定,徐徐站起身來四處張望,果然在船頂桅杆上發現一個人影。

那人輕功的確厲害,兩腳輕輕墊在纖細桅杆山,隨著河風飄飄蕩蕩,竟好像沒有絲毫重量一樣,就算是郭靖要做到這樣,隻怕也不容易。

池寒抬手指去:“郭伯伯,在那兒。”郭靖點點頭,他早看到了。

像是聽到池寒的話,桅杆上那人就飄了下來,的確是用飄來形容最為恰當。青色衣袍迎風招展,獵獵而動,他輕輕落在甲板上,仿佛沒有重量,又似一股風就要把他吹走。

於是池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大白天見鬼了!

好醜陋的一張臉,看起來倒像影視劇裏的僵屍一樣。

“爹!”黃蓉也從座位上站起,驚訝地叫出聲。

那人麵相醜惡,毫無表情,淡淡掃了郭靖一眼:“你倒又有長進。”

郭靖也不知這是真話反話,急急忙忙跟著起身行禮道:“見過嶽父。”

原來那人竟是郭靖的嶽父,黃蓉的老爹,桃花島島主,東邪黃藥師。池寒吃了一驚,也趕快見禮:“晚輩池寒,見過黃島主。”楊過和郭芙也趕緊跟著施禮。

黃藥師看了郭靖拙笨的樣子,從鼻孔裏冷哼一聲。轉眼掃向池寒,忽然道:“你們倆跟我來。”說著卻先向池寒飄來。

池寒還未有反應,腰間一勒,已經被黃藥師夾在懷裏,接著就又是騰雲駕霧般飛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