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的突破
馬春花嚇了一跳,也覺自己話說得重了,失聲叫道:“喂,你去哪兒?”
徐錚不答,他這時隻有耳邊風聲呼嘯,整個世界對於他都似化作一團灰霧,隻有“半點也無”四個字在腦海中回蕩,那四字像是一把把刀劍在他心中紮下無數傷口,刺激著他,竟使他腳下生出一股大力來,跑出超越自身極限的速度。他直奔那扇鐵廳的大門而去,嘴裏癲狂地啊啊叫著。
馬春花感覺不對,也展起輕功跟隨上去。她和徐錚的功夫修為本來在伯仲之間,徐錚力道雄渾,她的輕身功夫可就要好些,然而這一追才發現徐錚的身形比之平時快了十倍不止,更不斷加快,卻越追差距越大。
徐錚已到門前,速度更層層加快。
趙半山已經又換了一把鋼叉,仍是與廳裏眾人半天都沒弄開大門,這時廳中情形更加慘烈,武藝稍低者,如那些飛馬鏢局的鏢師們,多半已經不幸。他正自焦急,聽到背後啊啊瘋叫聲,於此情形,也忍不住回頭,見到徐錚那副樣子,更不禁詫異,問道:“你……?”
他話還沒問出口,徐錚直撲上來。徐錚從那百步之遙跑到這大門前,速度好生迅速,竟是狠狠地往那大門上撞去。那大門已經被燒得通紅,哪是人能夠碰得的?便是皮糙肉厚如犀牛大象,真要這麽撞上去,那也成烤肉了。趙半山仁慈心腸,不忍眼睜睜見慘劇發生,當下也不管開門的事情了,鋼叉往地上一丟,擺出架勢,心中太極門的心法默默念叨,伸手向徐錚抓去。
可是,事情畢竟起得倉促,徐錚更已成癲狂,速度極快不說,便是狂奔的力道也是甚強。即便以趙半山宗師境界的能耐,也隻是嘶啦一聲扯下一頁衣角下來。再一看,徐錚已經撲到那鐵門上了,“轟隆”地一聲巨響,接著又是嗤嗤幾聲響傳來,一股濃烈白煙從肌膚相接處騰起,徐錚也不再“啊”了,貼著鐵門滑下,癱軟在地,全無聲息,已經氣絕。
馬春花這時才趕到鐵門外三十步的距離,眼見如此慘象,又覺一股熱浪奔騰撲麵,其中更夾雜一股熟肉味,眼睛反白,差點暈倒在地。兩行清淚從馬春花眼裏滑出來,她隻沙著聲反複叫道:“師兄,師兄……”想起小時種種,心底愧疚更甚,腳下發軟,坐倒在地。
廳裏眾人看不到外邊景象,原本還在努力想法子拉門,猛然聽到鐵門轟隆作響,把耳朵震得好生難受,可都不明所以。王家兄弟大聲問道:“怎麽啦,怎麽啦?”聲音裏滿是驚懼。廳中這時木桌木椅木柱子什麽的都起了火苗,已有數具被悶死熏死熱死燒死的屍體,麵容扭曲,橫七豎八難看地趴在各處,令大夥都是害怕,生怕一不小心就加入了趴下去的行列。天龍門的殷仲翔就更是不堪,抱著頭哭喊道:“他們在打炮了,商家堡要放炮炸了這兒啦。”
話還沒說完,“吱呀”一聲,兩扇鐵門卻緩緩開出一條縫隙來。
原來鐵門中間被火焰燒灼得焊在一起,畢竟隻是一小部分,在眾人努力下已經稍有鬆動。剛才徐錚這一撞力道極大,竟鬼使神差把那道門撞了開來。眾人心底大喜,歡呼一聲,搶著各施兵刃,又去拉門。
軋軋幾聲,鐵門緩緩開了,一股新鮮的空氣從門外流入廳裏來。眾人死裏逃生,可什麽都不顧了,爭先恐後要往外趕,還沒邁出步子,卻見到徐錚那焦灼模糊的屍身,又都尖叫一聲,退回一步。再過了半晌,見外邊其實沒有危險後,才小心翼翼地跨出步來。
“啊!”商老太見複仇大業被毀之一旦,發一聲喊,狀若瘋虎,刀刀殺招,那是非把池寒置於死地不可了。
王氏兄弟跑在最前,一出門見著趙半山,隻覺眼熟,卻不認識。但他們知道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也便躬身作禮。又見那邊廂商老太依舊和池寒打得激烈,已經是占了上風,他們拜商老太所賜,差點死在這大廳當中,不由目眥欲裂,也不顧什麽江湖道義了,兩袖一擼就要上前泄恨。
趙半山伸出手把他們攔住,道:“池少俠正在突破的關卡,讓他自己來。”接著又朗聲喊道:“池小兄弟聽好了!亂環術法最難通,上下隨合妙無窮。陷敵深入亂環內,四兩能撥千斤動。手腳齊進豎找橫,掌中亂環落不空。欲知環中法何在,發落點對即成功。”
這時在王氏兄弟之後,馬行空、殷仲翔、古般若、陳禹和胡斐也都相繼跟著出來了,飛馬鏢局的其餘鏢師卻一個不留,全都已經悶斃於廳中。他們五人甫一出門,見一個中年胖子在那兒念詩,念出來的八句話又是詩不像詩歌不像歌的,不由跟王家兩兄弟一樣,都怔怔愣住。其他人是聽得不明所以,胡斐是心頭忽有所悟,陳禹卻是一怔之下臉色大變,叫道:“亂環訣!這是太極門的亂環訣!你是趙師叔,‘千手如來’趙半山趙師叔!”
這“千手如來”趙半山趙師叔一喊出口,眾人無不聳動。
趙半山回過頭來,哼了一聲冷笑道:“原來是我們太極門出來的好師侄。你的呂師叔怎麽沒來,想必這兩年又有精進了吧?”他把“好師侄”幾個字咬得很重,顯然是說反話,實則對那陳禹頗為不滿。眾人心裏都暗道:這趙三爺在反清複明的紅花會坐第三把交椅,他的師侄和師弟卻在清廷裏邊當差,恐怕另有隱情和矛盾。
實情也是如此。太極門同武當紫微觀、太虛觀、上清觀等門派一樣,俱是張三豐當年遍傳教義時開創的武當支流門派,其地位大致同莆田少林寺一樣,都是聲勢浩大。然而,張三豐親傳的武當太和觀一致挺宋抗元,幾個支流門派卻不一樣。
武當派遵從的是道尊,講究無為而治,順其自然,於是各自立場與情況都有不同。
紫微觀三大高手中,觀主馬真常年隱居,不問世事;張召重混跡清廷官場,竟然博得了“清廷大內第一高手”的名頭;而那“綿裏針”陸菲青卻曾幹過抗清反元的事情;太極門中,趙半山乃是紅花會三當家,現任門主孫剛峰不問世事,至於師弟呂希賢和這個師侄陳禹,又是在清廷中當差。
如今,陳禹見趙半山說話帶刺,心底也是惴惴不安,開口諂笑,隻當沒聽見趙半山的話:“趙師叔乃是當今太極門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卻和師侄說笑。”趙半山哼一聲,心知目前不是鬧門內矛盾的時候,他牽掛著池寒,於是扭過頭又去觀戰。眾人也隨著他的目光觀戰,心裏都是暗自吃驚。
隻見池寒如今和商老太相鬥,手中劍招還是原先越女劍法的那一套,可招式轉換間,隱隱約約劃出一個又一個劍環來。那些劍環毫無規律可循,但組合起來又大有奇效,商老太的刀法綿密不絕,狠辣非常,被這些劍環四兩撥千斤之力一牽引,招招落空,已經完全找不著北了。商老太披頭散發,雙目通紅,滿臉悲傷,好不淒慘。但她徒自心底暗恨,嘴上瘋叫,又能奈池寒何,隻是左支右絀。
這一來,連趙半山心裏麵的驚訝也是非同小可,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如此悟性逆天的奇才,竟然隻是聽一遍心訣就掌握了“亂環訣”的精髓意旨。和他相比,自己也是差得太遠了。趙半山卻不知,這是池寒穿越來這金庸世界後擁有的獨特才能,這世界縱使能人輩出、英才蓋世,可也沒有第二個人有此能耐。
原來池寒別的方麵沒什麽天賦,可是於這內息上委實與眾不同。其一是隻需看那些經典史集,內息便跟隨書中字句的韻律自主運轉,不斷增長,因此練武不過兩年多,一身內力足以同普通人二三十年的苦修相較。其二便是隻要潛運心神,並不需特殊法門,全身內息如臂使指,收發順心。而適才他聽到趙半山念那“亂環訣”,每念一句,便有幾處大穴暗自跳動,發起脹來,內息自然運轉,最後竟牽引著手中劍畫出圓環來。
這倒是之前沒有過的經曆了。
池寒知道自己內息詭異,也不多想。此刻他打得頗為順手,但畢竟身中劇毒,整條右臂都已經泛出深深烏黑來,四肢百骸更都感覺到微微麻木和僵直,不敢久戰,連施了幾招辣手。忽聽覺背後響動,馬行空的聲音也傳來:“池少俠,小心背後!”他連忙變招,情急之中一側身,反手拿劍拍去,鐺的一聲架回來刀。這一下招式使得不倫不類,是各門劍法當中決計沒有的,卻是從乒乓球反手橫削的動作裏演化而來,竟然恰到好處。
再一看,之前被撞倒在地的商寶震這時恢複過來,伺機砍來一刀。他見了商老太這幅慘相,叫一聲:“媽!”出招更見淩厲起來。商老太不聞不問,隻是出刀狂砍,又形成以二敵一的勢頭。這一回池寒掌握了“亂環訣”,但畢竟中毒甚深,頭腦已經逐漸模糊,形勢卻更難。
馬行空一出廳來便見到愛徒慘死,臉上沒表現出來,心底實在悲痛,這時眼見女兒在前邊不遠處坐著哭泣,也顧不得了,一擼袖子就要上前報仇,也被趙半山抬手攔住。趙半山仍是沉穩,道:“池少俠,另有八句歌訣,你也記牢了!”接著念道,“太極陰陽少人修,吞吐開合問剛柔。正隅收放任君走。動靜變裏何須愁?生克二法隨著用,閃進全在動中求。輕重虛實怎的是?重裏稍輕無稍留。”這幾句同樣似念似唱,像歌又像詩。說著話,趙半山手裏也暗自扣了金錢鏢、飛蝗石等物什,隻待形勢若有些許不對,就出手相助。
廳中出來的群雄也把那幾句歌訣聽在耳裏,陳禹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那可是本門鎮門秘學‘陰陽訣’!”他雖是太極門中人,實則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門內至高無上的法訣,見趙半山竟當眾說出,哪能不驚?其餘人也是心頭一凜,包括馬行空在內,也不管是否能理解其中奧義,各自把一字一頓都暗中默記下來。
再看池寒,果然聽了歌訣後,心底再生明悟,全身真氣又是自然奔走,閃身一避,手上長劍一抖一環,卻把商寶震的刀引到商老太的刀上,雙刀都是出招狠辣,一撞之下擦出火花,池寒長劍又一絞,再劃一個環,兩柄刀就飛到空中去了。
趙半山看得心底暗自點頭,剛才這兩下電光火石,極是漂亮,全符了亂環訣和陰陽訣中“四兩撥千斤”、“以輕避重”的奧妙。
原本的池寒劍法拳招小成,已經隱隱要突破二流中階達至上階水準,如今的池寒掌握了亂環訣和陰陽訣,卻已經堪堪要達到一流高手之境了!
這時商家母子既然失卻兵刃,池寒後招頓發,劍影罩住商老太全身氣機,正要刺去,卻見那商老太白發飄飄,滿臉血汙,又聽得商寶震一聲慘叫:“媽!”心裏不由起了惻隱之心,念頭一轉,暗道:這商家母子委實可憐。那一劍可就刺不下去了。
每個人,都有生命的權利。每個人,都無權隨意剝奪別人的生命。
誰知他不刺,商老太不依不饒,竟瘋狂地撲上來,手裏抓住他的穴道不放,力道之大,竟讓池寒疼得齜牙咧嘴。池寒本就中毒很深,長久戰鬥下來頭腦已經漸漸模糊,這時更幾近空白,被商老太一撲,立足不穩,滾倒在地。趙半山手中扣著暗器,可兩人糾纏緊密,竟然難以發出,暗自心急。商老太死抓著池寒穴位,他們在地上滾了幾圈,竟然往著火堆而去,眼看著隻要一帶上衣服邊,就成兩個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