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24章(1)
十四(1)
聖誕夜,和汪平宇一起搭機回T市,遊曳告訴他自己和陸競已婚的事後,汪平宇受到太大打擊,一天了,他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遊曳心裏歉疚,又怕刺激到他,惶惶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一路無言。
一下飛機,陸競剛好來電話,又問她什麽時候回。
汪平宇看過來,遊曳有些尷尬,他臉色蒼白地對她淡淡一笑,“小曳,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好……”
“你在跟誰說話?”陸競問。
遊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陸競的聲音有些不對,不似往日的嘻嘻哈哈,今天的他說話的語氣十分冷漠,她以為他怪她遲遲不歸又鬧脾氣了,自知理虧,軟聲安撫他道:“我已經回來了,馬上到家。”
“好,我在家裏等你。”陸競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站在人潮洶湧的機場大廳,遊曳有些茫然,他到底怎麽了?
T市仍是白天,遊曳在美國呆了幾天有點不適應時差,坐上計程車昏昏欲睡。打開公寓門,她嚇了一跳,屋裏一片黑漆漆的,陸競不是說在家等她的嗎?上哪去了?
她連忙打開燈,喊了一聲,“陸競?”
沒人回答。
她走到他房間看了一下,也沒人。
經過自己的房間驚訝地聞到一股香煙的味道,門沒關,屋裏沒有開燈,她看見陸競正背對著她坐在落地窗邊抽煙。
她又驚訝又惱怒,啪一聲打開燈,罵道:“你瘋了,跑我房間抽什麽煙?!”
陸競夾著香煙的那隻手擋住眼睛緩緩地回過頭來。
遊曳這才注意到他頭發亂蓬蓬的,煙灰落在他的毛衣上燒出了一個洞他也沒注意,他的手從眼睛上拿下來,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沒什麽血色的嘴唇微微揚起,他明明在笑,那笑容卻是冰冷的,讓人看了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遊曳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像是因為什麽事情而憤怒,可又不完全是憤怒,還有絕望和自嘲……
電光火石間,遊曳明白了,他知道了一切,關於齊家明,關於她荒誕的過去,關於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去美國。
“陸競……”她低低地喊了一聲,想說什麽,卻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失語了。
她該說什麽呢?
對不起?這是陸競最不想聽的三個字。
解釋?她無法解釋,不管他聽說了什麽,不管他了解的是不是全部真相,不管他對她是否存在誤會,事實上她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這一點她不能為自己辯白。
對他哭訴齊家明死後她受到多大的打擊,她有多痛不欲生?不,她已經受夠了別人的同情和憐憫,她也不願意把往事翻來覆去地拿出來說,讓自己本就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
陸競終於也對她露出那種表情了,厭憎,不敢置信,失望,氣憤……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原來還是會難過和懊悔。
默然無語地互相對望很久,陸競倏地拉開窗戶,把已經燃至頂部的煙扔了出去。他沒有關窗,雙肘撐在窗台上,任凜冽的寒風吹亂發絲,背對著遊曳他幽幽開口了,“他叫齊家明?”
忽然灌進來的冷風叫遊曳哆嗦了一下,陸競的問題沒頭沒腦,她卻很清楚他的意思,坐了那麽久飛機,她又累又困,在床沿坐下,虛弱地答了一聲,“是。”
“七月一號也是他的生日?”
“是。”
“難怪你的銀行卡,QQ,MSN,郵箱,保險櫃……所有密碼都是860701,他是86年的?”
“是……”
“他臉上有酒窩?”
“是……”
“他也很會遊泳?”
“是……”
“要去維也納音樂學院念書的人是他?”
“是……”
……
“如果他沒死的話……那天你會嫁給他?”
如果他沒死的話……
遊曳雙手捂著發脹的眼睛,“是。”
陸競望著迷茫的夜色,嘴巴發苦,心裏更苦。他一直知道她心裏有一個忘不了的戀人,他盡最大的努力對她好,他以為假以時日她終究會淡忘過去的情傷,他們已經結婚,不管她是否後悔,隻要他不肯同意離婚,她的餘生都將和自己一起度過,他還有很多很多時間讓她慢慢愛上自己。
聽李菁說起遊曳那段往事,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情敵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那些她交往過的男生,身上全都有那個人的影子,她沒有一分一秒忘記過他。
難怪那時在奧地利他假裝溺水,她會發那麽大的脾氣,甚至還提出離婚。他當時覺得她不可理喻,以為她後悔倉促嫁給他在借題發揮,她不理他,他也賭氣不去找她。
猶記得決裂那天她說的那句冷漠無情的話,“我們就當沒有結過婚好了,你哪天想通了要離婚,隨時來找我,你需要什麽補償,隻要你說出來,我都照做。”
那一刻,他才知曉,她根本一點不在乎他,結婚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遊戲。她現在覺得不好玩了,想要回她的自由。
他覺得荒唐又憤怒,他陸競是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氣了兩個月,他終究還是舍不得就這麽放棄,不顧父母的反對跑到T大讀研,隻為和她有更多相處的機會,彼此加深一些了解。他以為她不是那麽冥頑不靈的人,隻要自己付出足夠的誠意,她總有一天會軟化,會被自己感動。
他錯在不該給李菁打那個電話,自以為是了解了事情原委,就可以幫遊曳解開心結。誰想自己竟然無意間窺探到她沉痛的過去。
無法想象她那樣冷情的女人全心全意愛著一個男人會是什麽樣子,他嫉妒得想殺人。同時又為自己感到可悲,如果不是自己在她意誌最脆弱的那天去找她,她根本不會嫁給他,她的生活也不會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齊家明死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住在一起幾個月了,她肯定發現自己身上也有和齊家明相似的地方吧,都很會遊泳,很會打電玩,都曾經叛逆不羈……所以她才會轉變一開始忽冷忽熱的態度,開始對他更上心一些,他卻還自作多情地以為她在慢慢適應接受自己。
他真是宇宙第一號大傻瓜!
你有沒有一點點愛我?
陸競很想問,僅剩的自尊卻不允許他開口。害怕她沉默以對,害怕她說抱歉。他以前經常笑話那些為情所困要死要活的哥們,直到現在自己也身陷囹圄,才真切體會到愛情是多麽傷人的玩意。
他一向我行我素沒心沒肺,活得瀟灑自在,何曾為一個人用心到這個地步,哄著她寵著她,隻為她開心,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對她獻殷勤。
回想半年來做的那些事,陸競覺得自己可笑之極。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他滿滿的信心瞬間灰飛煙滅,他終於也感到累了。
“小曳,我們離婚吧。”
十四(2)
北風呼呼刮進來,屋裏兩個人沉默著。
“好。”
遊曳的聲音在尖利的風中顯得十分縹緲,陸競有點懷疑那個字是不是自己的幻聽,他倏地回頭,目光銳利地盯著她,聲音發冷,“你再說一遍。”
遊曳移開目光,低頭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我們明天去辦手續吧……”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離婚?”陸競冷笑一聲,“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要恢複自由身?!”
“我……”
陸競不等她說,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出她的房間,幾秒後遊曳聽到摔門的聲響。
他走了。
他終於也走了。
她呆呆地枯坐許久,身體和心都疲憊不堪,什麽也不願想,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覺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陸競回來了一趟,飯桌上擺放著一碗還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碗下壓著字條:這幾天我回學校住,寒假我們回家才能辦手續,你再等等吧。
字跡淩亂潦草,可以看出他寫得匆忙,心情十分糟糕。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幫她弄吃的……
遊曳捧著那碗粥,內心百感交集,這應該是他對她最後的耐心和溫情了吧。
離婚以後,他是他,她是她,彼此再無任何瓜葛了。她想到這點,驚覺自己竟然會為此感到心痛,為什麽?她不敢細想。
讓她心煩意亂的還有汪平宇,從美國回來後,他一直沒跟她聯係。
他向她表白後,她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可以毫無顧忌地跟他訴說心事。他要的她給不了,他失望,她愧疚,隔閡無形中產生,兩人再也回不去當初的親密。友情永遠不變,那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奢望。
汪平宇一向寬容、溫和,他從沒有這樣對她鬧過脾氣,她惶恐地像一個等待審判的人,除了一再翻看手機看他有沒有來短信或電話,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麽,被動地等他做出決定,是假裝一切沒有發生繼續做朋友還是從此形同陌路。
陸競走後,她突然覺得公寓大得嚇人,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已經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室友鄭寧滌和貝庭庭馬上要考研了,兩個人都很緊張,召喚她回去陪考減壓,於是她搬回宿舍和室友們作伴。
久違的群居生活讓遊曳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然而午夜夢回想到陸競和汪平宇,胸口像壓了兩塊巨石,讓她胸悶氣短。偶爾在校園裏碰到他們,陸競把她當陌生人一樣漠視,汪平宇則跟她說不到兩句話就借口有事躲開她。
這樣的狀態讓她難受之極。
她很想找個人聊聊,拿起手機卻找不到可以聯係的人。
程笑和謝君宜因為任永清產生嫌隙後,遊曳最終還是狠不下心和程笑絕交,但是兩人每次通電話都變得小心翼翼的,聊些毫無營養的話題,再也不像過去那樣無話不談。而謝君宜,她忙著在謝氏穩住位子,她自己的煩心事一籮筐,既沒空也沒心情陪遊曳聊心事。
鄭寧滌和貝庭庭為考研展開最後的衝刺,某天宿舍裏隻有她和周佳琪,窗外天空陰沉沉的,隻打雷不下雨,讓人的心情越發煩躁。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同時堆在心裏卻找不到一個發泄的渠道,遊曳憋悶得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周佳琪看出端倪問她:“你和陸帥哥最近怎麽了?陸帥哥每天都臭著一張臉,敢情誰欠他幾百萬沒還似的,不會是你吧?不能啊,你多富一富姐啊,怎麽會跟人借錢呢……”
遊曳看她一眼,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腦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