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年人的那些事(4)

他現在所麵臨的一個問題是,他的頂頭上司今年馬上就要到點退休了,包括他在內的三個副處長都在大眼盯小眼地像餓狼一般窺視著那個寶座。就連傻瓜都知道這是個肥得流油的差事,前幾任處長在任時,那些請吃飯、打高爾夫的地產大亨們都排不上隊,前來邀請的都是腰纏萬貫的房地產商人,各種豪宴自不必說,隻要一把手裏的筆稍微一偏,腰包裏肯定少不了,所以,很多人都明白,隻要在這個處長寶座上坐滿一年,即便給拖出去槍斃十分鍾都一點也不冤。而至於副處長,雖然與處長隻差了那麽一點點,可這毫厘之差卻有著天壤之別,在那些大老板的眼裏,副處長什麽也不是,最多也就算個屁。

據內部消息傳說,這次處長的人選不再從其他部門調過來,而是就地從現任的三位副處長當中選拔。所以這個消息一透露出來,副處們都開始在底下四處活動,誰都希望這個處長的位置能落在自己頭上。紀建國當然也不例外。

說起來紀建國算是這個處的老資格了,從大學畢業分配過來就基本上沒挪地方,從科員一直做到了副處,論能力論水平論資曆,他都理所當然是首選。可是和另外兩名競爭對手比起來,他深知自己的最大弱勢就是寡婦睡覺——上麵沒人。在機關裏混,副處是一道坎,伸手一摸就是一大把,那些腆著肚子有點兒謝頂閑著沒事看報紙的中年人,不用說差不多都是副處!所以說,副處又是一個人仕途中的分水嶺,往上一步車子票子房子就什麽都有了,如果在這個地方原地踏步,則隻有混吃等死月底拿工資到點回家看孩子的份了。如果想再往上跨一步的話,有能力沒能力還不是最主要的條件,關鍵是要看你有沒有後台,或者上麵是否有人。上麵有人罩著的,在下麵鍍鍍金混上幾年,理所當然地就上去了,而那些沒人沒根的副處,就像舊社會大戶人家的小老婆,上麵壓下麵欺,雖然和正處就差了那麽一丁點,但是這其中的深遠意義可就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盡管當了副處的家裏少不了有人送煙送酒送紅包,也時常參加什麽項目論證會、鑒定會等,能從那些房地產開發商手裏弄個死貓爛狗的沾點葷腥,但如果和一把手相比的話,怕是連個小巫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落下個“兩袖清風,一肚子酒精”,混上一個“”的肚子和一副遍嚐珍饈佳饌的下水而已。所以這次老處長退休,對紀建國來說,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下定決心要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爭取把自己頭上這頂烏紗上的那個“副”字給去掉。

恰在這個時候,李玉婷發現了紀建國的一些“非正常”舉止,起因是紀建國手機裏的幾條短信。有天晚上她起夜,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了紀建國的手機在他的皮帶上震動了一下,女人那種天然的敏感和直覺,讓她想起了近段時間紀建國接手機時時常流露出的鬼祟眼神,不由引起了她的懷疑。她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在床上睡得一塌糊塗的紀建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摘下來,用力控製住自己狂跳的心髒,躡手躡腳地來到客廳,把手機打開一看,總共有三條未讀信息,全是一個叫老戰的人發的。而前兩條短信的內容完全相同:在哪裏?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等她翻到第三條也就是稍早的那條的時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內容是:老紀,茶碗已備好,把茶壺洗淨帶來。

她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猛地一陣抽搐,隻覺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使用茶壺來隱喻男女之間那個事的原創,是近代名儒辜鴻銘,就是這個封建老頭兒把男女關係比喻成茶壺和茶碗,說一個男人可以同時有幾個老婆,而一個女人不能同時有幾個男人。原話是這樣說的:一把茶壺配四個杯子,你可見過一個杯子配四個茶壺的?

她當即就氣得牙根直癢,恨不能立刻就過去把紀建國從床上拖下來,讓她自己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想一想三更半夜的吵起來怕左鄰右舍笑話,再加上還有孩子,她也就隻好忍了,強壓著心裏的怒氣,又悄悄地把手機放回了原處。

俗話說,籬笆紮得緊,野狗跑不進。平日裏李玉婷對紀建國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他當上了副處長以後,在外的應酬越來越多,李玉婷更是格外小心,經常找個借口翻翻他的口袋,或者搜搜他的皮包之類,都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在此之前,由於受到電影《手機》的影響,李玉婷也曾悄悄地去移動公司打出了紀建國的通話記錄,並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現象,算是讓她對老公略微放了心。然而,她的這一舉動卻深深地刺激了紀建國的神經,雖然表麵沒說什麽,心裏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年頭信息越來越不安全,據說發明手機的馬丁·庫帕現在幾乎不用手機,有一些世界級的富豪一般不用電腦做相關生意的工作。在形勢的逼迫下,男人們的反偵察手段越來越高明,一些特殊的號碼往往都使用暗語短信,看完即刪不留任何痕跡。

當然,李玉婷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一個女人,這位用知識武裝了頭腦的女性,時刻牢記著“位卑未敢忘憂國”這句祖訓,以高度的警惕性提防著出現在紀建國身邊的每一個女人。用她自己的話說,這叫防患於未然。沒聽人說嘛,這年頭的男人個個不讓人省心,外表一臉無辜,可心裏都是彩旗亂飄,老婆是電視,情人是手機,在家看電視,出門帶手機,破產賣電視,發財換手機,偶爾看電視,整天玩手機,電視終身不收費,手機欠費就停機,三十歲的男人正在學壞,抱著同一代唱著同樣的愛,四十歲的男人已經學壞,懷裏抱著下一代,還要唱著遲來的愛。

這幾年來,二奶小三兒大行其道,而且到了明目張膽的程度。比如每年的二月十三號,便被戲謔地稱為“二奶小三兒節”,家家飯店的情侶間全部爆滿,進進出出的一對對男女,隻從年齡上的差距和遊離的眼神就能看得出,絕對不是夫妻。因為十四號的“情人節”是個極為敏感的日子,平時女人們無法理直氣壯地幹涉男人們有著種種理由的“外事”活動,“情人節”則是女人們顯示自己老大威風地位的最好時機,一般都會牢牢盯緊老公一起過節,無論哪個男人也都不敢隨隨便便地在這一天請假,而十五號又太遲,如此浪漫節日二奶們怎麽會甘落老婆之後,所以,男人們一般會選擇在十三號這一天跟二奶小三兒一起,唯有提前過一個浪漫的“情人節”,才能顯出小三兒們的地位。盡管女人們千方百計地想辦法看護好自己的“用具”,唯恐被其他女人乘虛而入,可實際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李玉婷一夜都沒睡好,輾轉反側都在想這件事,越想越覺得上火,也就不管什麽半夜三更了,當即就在被窩裏把紀建國給踹醒,指著手機裏的短信質問他是什麽意思。

紀建國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剛要發火,卻看到李玉婷手裏拿的手機,心裏就有些驚慌,但還是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朦朦朧朧的,反問道:“你說什麽什麽意思?”

李玉婷逼視著他問:“這個老戰是誰?這短信裏的茶壺茶碗又是什麽意思?”

“老戰?”紀建國全身不由一抖,隨即又平靜下來,從李玉婷手裏接過手機看了看短信的內容道,“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老戰是我的一個同事,怎麽了?”

“你的一個同事?男的還是女的?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起過?紀建國,你少在這裏和我打馬虎眼,你給我解釋一下,這茶壺茶碗的是什麽意思?”

“不就是一把茶壺嘛。這個老戰是剛認識的一個開茶館的朋友,一直說他那裏有好茶,讓我過去品品。我說,你這是犯了什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