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愛了散了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金庸《書劍恩仇錄》
於莉麵色慘白,低聲啜泣。
她處心積慮,在幕後導演了一場戲,自以為天衣無縫無人知曉,沒想到卻在法庭上公之於眾,讓庭內的記者們驚喜不已,讓庭外的路大維暴跳如雷!
她知道,她必須給路大維一個解釋,不然他們十幾年的感情就此終結,原本是想獨占,不想卻要全失,這真是應了那句——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於莉嫉恨楚天愛,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她嫁給路大維起,她就恨她,就想除掉她,但始終沒有機會。
她一直等,等了七年。
2009年春節後的一天,她去銀行辦事,偶然看到楚天愛在櫃台匯款,於是起了疑心,通過銀行的熟人暗查,發現她是匯往美國、給一個叫歐陽雲的,匯款金額是3萬美元。她當即意識到,楚天愛在與人偷情,不禁心花怒放,終於逮到她的把柄了!路大維非常寵愛她,但絕不會寵愛到允許她有情人!
於莉開始暗中調查,先是查楚天愛的電話記錄,發現她和歐陽雲通話並不頻繁,於是想到他們可能通信,她知道楚天愛的電子信箱,但不知道密碼,猜測她可能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碼,試了一下不對,然後又用路大維的生日去試,這次對了,信箱裏果然有他們的通信。
他們通信很頻繁,內容大都是談論音樂和文學藝術,交流彼此的觀點和感受,有時也談到各自的生活,互相傾訴心中的苦惱,但並沒有情人間的甜言密語,更沒有談到約會之類的,於莉不禁有些失望,也很不理解,如果他們不是情人關係,她為什麽給他匯錢?從歐陽雲(他在信中署名是雲笑天)寫給楚天愛的信中,多次提到感謝她這兩年對他的資助,也就是說,她不止匯過一次款,他留學費用都是她提供的,這不是筆小數目,這麽多錢不可能給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他們之間肯定有特殊關係!
在沒有得到確鑿證據前,於莉不敢輕舉妄動,她繼續跟蹤調查,不時潛入楚天愛信箱,終於找到一封關鍵的信,楚天愛在信中說,要去美國學習深造,並流露出對目前處境的不滿,和對自己婚姻的失望。
“我的婚姻是自己涉世之初、對婚姻尚未了解而做出的盲目選擇,我不否認曾經愛過他,但是,愛情是婚姻的必要條件,不是充分條件,”她在信中這樣寫到,“我當時太年輕,錯把愛情等同於婚姻,其實二者是有差異的,正如我和他之間存在差異一樣。七年來,我一直試圖彌補由於年輕而犯的錯誤,卻不無遺憾地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每天朝夕相處,但這種距離不是源自身體,而是源自心靈,我們的精神脈搏從未在一個頻率上跳動,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唯一的相同處是我們都富有活力與激情,但彼此關注的目標和方式不同,他關注的是能夠帶來物質和榮耀的世俗世界的成功,而我向往的是能喚起詩意和美感的精神生活。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但我們的結合是一個錯。糾正這個錯誤的唯一方式,就是與他分開!”
看到這裏,於莉興奮得心跳加速,但楚天愛又繼續寫道,“可是,我沒有勇氣和力量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因為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在接納我,想融入我的精神世界,盡管我很清楚,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渴望征服世界的野心與魄力,他的活力、才智、天性以及對待生活的那種無畏的精神,依然深深地吸引著我,成為占據我生活的統治力量,讓我無法抽身而去!”
於莉不禁歎了口氣,又繼續往下看,“我去美國的事,還沒有告訴他,我知道他一定會阻止,並且會成功,他要做的事情沒有不成功的,所以我想先瞞著他,等辦好手續、最後成行時再說。這次一定要按我的意願——而不是他的意願——去美國深造,借此機會遠離他,冷靜地想一想,未來的路該怎麽走。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非得憂鬱症不可。”
“等到了美國,我們就有更多機會在一起,我希望我們依然是——並且永遠是心靈的朋友,我相信異性間也有真摯而長久的友誼。至於我對你的幫助,希望不要成為你的精神負擔,這筆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與其買一輛寶馬,不如幫你實現夢想!我是基於對你的才華和音樂的熱愛才這樣做的,這也是對金錢的尊重,金錢應該用最有效的方式發揮其價值,你的價值在於音樂而不是去賺錢,我期待也相信你將來會在音樂上有所造詣,那將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歐陽雲收到信後,很快寫了回信——就是後來登在雜誌上、引起軒然大波《真愛無痕》,這封情真意切、文筆優美的信,如果不是接著前麵楚天愛的信看,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情書。這也正是於莉此舉的目的。其實她很清楚,楚天愛並沒有出軌,至少身體上沒有,是她導演了這場戲——她把信改頭去尾,交給周陌,讓他登在雜誌上,並在發布會那天,把雜誌偷偷放到他們臥室,故意讓他們看到,引起他們爭吵,最終勞燕分飛……
但是,於莉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把楚天愛送上了不歸路!她雖然嫉恨她,恨不得她從路大維身邊消失,但還沒有殘忍到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懊喪、自責也沒有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隱瞞,她不敢想象,如果路大維知道這場悲劇的幕後人是她,結果會怎樣?
可是,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再也無法隱瞞了,隻得從實招來。
“大維——”於莉講完事情經過,開始為自己辯解,“我這麽做並無惡意,我隻是想阻止她去美國。雖然她和歐陽雲並無越軌行為,但從信中可以看出,她很喜歡他,她的精神已經出軌了。如果她去了美國,和他在同一個城市,你想想,他們能隻保持這種精神戀愛關係嗎?”
“你不要為自己辯解,你有什麽權利偷看她的信,你憑什麽插手我們之間的事?如果不是你從中做梗,她就不會出事!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她!”路大維拍著桌子怒斥道。
“可我沒想害她!我和她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她呢?她出事後我也很痛苦,很自責,很後悔,如果早知這樣,當初不如什麽也不做,就讓她去美國好了!這樣我就有更多機會和你在一起。大維,你知道我一直愛著你,我其實巴不得她去美國,巴不得她感情出軌!你不知道我看到她的信時多麽糾結,恨不得把那些信拿給你看,好讓你離開她,和我在一起。可是我沒有,因為我知道你很愛她,就像我愛你一樣!你心裏隻有她,你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所以我才煞費苦心,想出這個辦法,我是想忠告她及時刹車,不要毀了你們親手建立的家。我可以向上帝起誓,我真的是為你好,我是想幫你挽留她!”於莉一邊啜泣著,一邊絞盡腦汁,為自己開脫。
“你為我好?哼,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這個貪得無厭的女人,當初就不應該讓你進我公司!”路大維憤怒地道,指著門外,“你給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後不許你邁進這個大樓半步!”
於莉還想說什麽,路大維衝她吼了一聲:“滾出去!”她嚇得渾身一哆嗦,用手捂著臉,抽泣著跑了出去。
兩個人吵架的當兒,庭審結束了。
楚天承和歐陽雲走出法院大樓,被記者們攔住了。楚天承沒有像以往那樣,采用外交詞令“無可奉告”,而是很配合地回答記者提問。
“楚總,今天庭審和你妹妹去年意外墜樓一事有牽連嗎?”一名記者直截了當地問。
楚天承點點頭:“不僅有牽連,而且是因果關係。我妹妹當時已經辦好赴美手續,國慶節後就動身,如果不是看到雜誌上刊登的那封信,她現在應該在美國,悲劇就不會發生!”
“那麽,你認為她是因為受到刺激而自殺,還是情緒激動失足墜樓?”
“我妹妹絕不會自殺,她不是那種受到挫折就絕望的人。失足墜樓是警方的結論,對此我表示懷疑。根據我對我妹妹的了解,她看到那封信登在雜誌上,肯定會勃然大怒,立即找當事人查實,而不是一個人跑到天台傷心落淚。”
“你說的當事人是指誰?”
“和這件事有直接關係的人,歐陽雲,路大維和於莉。歐陽雲當時在美國,可以排除懷疑,而路大維和於莉就在發布會現場,而警方並沒有詳細調查他們。”
“於莉為什麽要把歐陽雲的信交給周陌,讓他在雜誌上發表?”
“我認為,她這樣做是想誣陷我妹妹感情不忠,破壞她和路大維的關係。”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和路大維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還用我說嗎,這連小學生都能看出來。除了第三者,誰還會盼著別人的婚姻解體?”楚天承不無嘲諷地道,至此,他對路大維的憤恨終於浮出水麵,從地下較量轉為公開宣戰。
而在一旁也被記者追問的歐陽雲,遠沒有他這樣坦蕩和果敢,回答問題吞吞吐吐,猶抱琵琶半遮麵。
“請問,你和楚天愛認識多久,你們一共寫了多少信?”一名娛記話中有話地問。
歐陽雲皺緊眉頭,猶疑了一下,“我們四年前認識的,一共有幾十封信吧。”
“她為什麽要資助你?你留學費用全部是她出資嗎?”
歐陽雲沉默不語,記者又問:“你不惜中斷學業回國,隱姓埋名去《真愛》雜誌,是為了報答她?”
“是,我要查清真相,還她一個清白。”
“你和藍小柔是否有過戀愛關係?”
“沒有,我們——”歐陽雲低下頭,情緒低落地道,“我們隻是同事。”
“你說謊!”一個憤怒的聲音從後邊傳來,是簡雪,她衝到歐陽雲麵前,指著他的鼻子道,“我親眼看見你們在海邊親吻,還一起去祼泳!你連自己愛的人都不敢承認,你還是男人嗎?是男人就敢作敢當,別像個縮頭烏龜似的!”
記者們見半路殺出個小龍女,興奮地圍攏過來,正在接受采訪的楚天承探頭往這邊望,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簡雪越說越氣,當著記者的麵,把歐陽雲的底都兜了出來,“我早就看你不是什麽好人,長了一張貌似好人的臉,去討女人喜歡,楚天愛為了你,把命丟了!藍小柔為了你,把婚離了!你把她們害得還不夠慘啊,現在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跑到法庭伸張正義來了!你說的話誰信?你有本事當著小柔的麵——”簡雪停住了,向四周張望,想找小柔,她和莞爾剛從法院出來,她們怕被記者追問,故意在裏麵拖延了一會兒。
簡雪撥開人群跑過去,不由分說拉著小柔就走,把她往歐陽雲麵前一推,“歐陽雲,你當著小柔的麵,拍拍良心——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說,你愛不愛她?”
歐陽雲咬緊嘴唇,一言不發。
“歐陽雲,你啞巴了,你倒是說話呀!”簡雪憤憤地道,抬手搡了他一下,小柔過去拉她,被她一把推開了。
這當兒楊一和周陌從法院走出來,他們要在筆錄上簽字,出來的比較遲。楚天承急忙衝楊一招手,又指指旁邊的簡雪,示意把她帶走。
楊一快步上前,拽著簡雪的胳膊往外走。簡雪本來被歐陽雲氣得夠嗆,回身一見楊一,更是火冒三丈,衝他劈頭蓋臉道:“你是不是窮瘋了,楚天承給了你多少錢,你就賣自己!”
“阿雪,你不要在這鬧,回去我給你解釋。”
“你解釋個鬼!我真是錯看了你,你對小柔這麽絕情,對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們一刀兩斷,各走各的路!”她憤憤地道,用力一甩手,想掙脫開他,手臂向上一揚,恰好打在楊一臉上。
楊一火了,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簡雪拚命掙脫,兩人撕扯著,這時莞爾衝他們跑過來,“阿雪,快去醫院,你媽媽暈過去了!”
簡雪停止撕扯,轉身望著莞爾,嘴裏喘著粗氣,莞爾揚了揚手裏的電話:“你爸爸剛才來電話,讓你趕緊去醫院,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打給我了。”
簡雪剛才匆匆忙忙,把手機忘車裏了。她像瘋了似的朝停在對麵的汽車跑去。
莞爾推了一把楊一,“你還愣著幹什麽?快送她去醫院呀!”
楊一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去追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