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風險女子
不要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這條經濟學定律，在婚姻市場也適用。
——簡雪
林莞爾緊步簡雪後塵，隨後駕到。
“對不起，來晚了。”她歉意地道。剛一落座，就招呼侍者點菜。
她一邊翻看菜單，一邊道，“來份糯米甲魚——”簡雪打斷她：“我不吃甲魚。”見莞爾詫異地看看她，忙解釋道，“我養了隻小龜，時間長了有感情了。我現在理解為什麽美國人不吃狗肉了，人和寵物會產生感情，甚至把它當成家庭成員，感覺像親人一樣，怎麽能當成盤中餐呢！”
“那就要石魚吧，他們家石魚不錯。再來個外婆紅燒肉，蟹粉豆腐，清炒河蝦仁。哎，你們二位看看再要點什麽？”
簡雪道：“要個烤麩，再來個蔬菜沙拉。”
小柔擺手道：“不要了，這些就可以，多了吃不了。”
菜很快上齊了。莞爾和簡雪都餓了，吃得熱火朝天，小柔還惦記著工作和婚事，沒什麽食欲，莞爾給她夾菜。“小柔，多吃點兒，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簡雪在一旁打趣道：“你這一臉惆悵，可不像要當新娘的人啊！怎麽了，是不是楊一欺負你了？告訴我，姐給你出氣。”
“得了吧，你別一巴掌把人打跑了。”莞爾譏諷道。
“跑就跑，正好還沒結婚，要是結婚以後跑，那成本可就大了。”簡雪爭辯說。
“現在跑也不行，小柔眼瞅著三十了，女人一過三十就貶值了。”
“那是指靠男人吃飯的女人，小柔是職業女性，靠本事吃飯，年齡越大經驗越豐富，越有競爭力。”
“得了吧，你說的是職場，情場不行，亞洲男人骨子裏還是喜歡年輕女性，你看楊振寧和翁帆，82歲找28歲，創紀錄了。”
“那算什麽，等我92歲時，找個29歲的，破一下他們的紀錄。”簡雪大言不慚地道。
莞爾忍不住大笑，她和簡雪一樣，大學沒畢業就出國，不過她比簡雪爭氣，考的是重點大學，後來為了愛情毅然放棄，追隨男友去了日本，可惜後來還是分手了。究竟為何分手她一直絕口不談，簡雪問過一次她差點兒翻臉，以後也就不問了。兩人都有海外生活經曆，現在又都是單身，彼此有共同語言，你一句我一句，越談越投入，把小柔晾在一邊，像個局外人，被她們邊緣化了。她不覺有些鬱悶，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假裝生氣道：“你們兩個沒良心的，我這還沒出嫁呢，就把我給甩了。”
簡雪衝她聳聳肩，回敬道：“是你沒良心，撇下我們嫁人。以後你就不是我們陣營的了，你和天愛一個陣營。”
“我可沒她的福氣，我又得忙工作，又得忙家事，唉，命運不公啊，為什麽我就是受累的命！”
“我不認為她比你好，從經濟學角度講，她比你風險高。”簡雪反駁道，見小柔詫異地看看她，忙解釋說，“經濟學有一條定律：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她是全職太太，老公就是老板，一旦失婚就等於失業，情場和職場兩頭落空。”
“人家感情好著呢，怎麽會離婚？”
“我沒說他們離婚，我是在分析這種婚姻模式的結構性風險。從理論上講，全職太太的風險要高於職業女性。因為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了。”
小柔皺了下眉頭，“可是日本和韓國的女性，不都是結婚就辭職，做全職太太嗎？”
“我們國情不一樣，人家有專門培養全職太太的家政學校，以保證和提高婚姻質量，而且一旦婚姻解體，也有相應的法律保障，丈夫要支付妻子贍養費，直到她再婚或死亡。可中國不行，沒有這樣的文化氛圍，雖然有法律條文，但操作起來有難度，萬一碰上個道德低下沒良心的，私下隱瞞或轉移財產，隻能任人宰割。所以在中國做全職太太是風險最高的職業，你能依靠的隻能是男人的良心，而良心往往是靠不住的。”
莞爾在一旁連連點頭，讚賞道：“我同意阿雪的觀點，不愧是MBA，你應該給所有適婚女性做講座，讓她們接受婚前指導，免得婚後誤入歧途。”
小柔凝眉沉思了一會，帶著幾分疑惑道：“可我覺得天愛挺幸福的，特別是剛結婚那陣，像吃了蜜似的，我現在反倒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什麽事兒。”
“你這是婚前恐懼症，沒關係，很多人結婚前都有。”莞爾安慰她說。
小柔一怔，“不會吧，都說男人恐婚，因為怕束縛；女人盼嫁，應該高興才是。每個女人都盼著披上白色婚紗、走進婚姻殿堂那一刻呀！”
“那是因為女人弱智，不知道婚禮意味著什麽。”簡雪接過話道，從包裏拿出煙，先給莞爾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微微仰起臉，欣賞著眼前嫋嫋升起的煙霧，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
“意味著什麽？”小柔好奇地看著她，知道她又要發表高論。聽上去怪誕不經，但細琢磨又有道理。
果然，她出語驚人：“婚禮對於女人，就像一輛漂亮的新車開出廠，這一天將成為它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
“為什麽？”
“因為新車一旦被開走，價值立刻減少1/4。”
“為什麽貶值1/4？”
“這是經濟學家說的，具體貶值多少我不確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一定會貶值。你想啊，這輛車如果轉手，誰會按原價買？nobody。除非他腦子進水了。因為按照習慣思維，它肯定出了問題，要不為何轉手呢？”
藍小柔想起楊一接的離婚案，結婚三天就離婚，剛出廠就轉手，肯定要打折了。
“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怕貶值就不出廠吧？”小柔有些氣餒地道。
簡雪心想也是，新車早晚要出廠，不然就成庫存，變成積壓產品了，最終還得打折處理，命運也好不到哪去。於是說：“該出廠還得出廠，不過要注意保養，別過度使用，以免折舊太快，被更新換代。如果保養得好，即使換手，進入二手車市場也有競爭力。價格是由價值決定的，這條經濟學定律，不僅在汽車市場適用，在婚姻市場也一樣通行。可惜很多女人不明白，把自己當老爺車，即使退役也有人當寶貝似的收藏。”
兩人說話的當兒，莞爾出去接了一個電話，這會兒邊往回走邊看表，已經3點了，於是招呼二人道：“吃好了吧，去我酒吧看看，幫我策劃策劃。”
兩人忙說吃好了，三個人離開小南國。
美食之後有些慵懶，就像愛過之後會倦怠，簡雪和小柔坐在車裏，微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莞爾專心地開著車，音響裏放著Nana的Lonely：
Iamlonelylonelylonely（我是這麽孤獨，）
Iamlonelylonelyinmylife（我的生命是這樣孤獨，）
Iamlonelylonelylonely（我是這麽孤獨，）
Godhelpmehelpmetosurvive！（上帝呀，請給我活下去的勇氣！）
……
當年莞爾出國時，大家聚在一起為她送行，聽的就是這首Lonely。她和男友隨著樂曲跳舞，酣暢淋漓，恣意放縱。
現在一恍十年，青春和愛情一起消逝，不知是青春埋葬了愛情，還是愛情埋葬了青春！
“莞爾，酒吧名字我想出來了，就叫‘Lonely’，怎麽樣？”簡雪忽然睜開眼睛道，音樂給了她靈感。
“Lonely！”莞爾重複道，興奮的說，“我覺得挺好，城市越繁華，感情越疏離，每個人都寂寞，酒吧就是用來撫慰寂寞的。”
“有個小說叫《寂寞的心俱樂部》，你不妨以酒吧為平台，成立一個寂寞的心俱樂部，吸引會員來消費。”小柔也在一旁出主意。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腦子活，有好點子，今天找你倆來，就是想讓你們幫我好好策劃一下。”
莞爾的酒吧位於沙區西安路，一共三層，地下一層，地上兩層，不算地下就400平方米，在藍城算是規模大的了。酒吧已裝修好，波希米亞風格，這幾天音響師在布線，安裝音響。莞爾帶兩位好友參觀酒吧。小柔覺得位置有些偏，不禁為她擔心。
“莞爾，藍城酒吧都在人民路、中央廣場附近，那是市中心商業密集區。你這麽大規模又不在市中心，你考查過客流量嗎？”
“考查過，怎麽能不考查呢！人民路我去過，一是沒有合適的房子，二是現在城市擴容，中心西移，將來人民路逐漸邊緣化，西安路會成為新的商業中心，這房子是去年買的，當時每平方米一萬，現在已經漲到一萬三了。”
小柔暗想，這是公建，首付最低40%，按每平方米一萬算，光首付就一百多萬元，再加上裝修，沒有200萬元下不來。她沒想到莞爾這麽富有！
參觀完酒吧，莞爾帶她們去二樓自己的辦公室，親自動手煮咖啡，她知道簡雪喜歡藍山。
伴著咖啡芳香，簡雪伏案工作，她拿出紙筆，對莞爾道：“我先給你做一個SWOT（優勢\劣勢\機會\威脅的英文縮寫）。這是針對企業或項目常用的分析法則，以判斷你的優勢、劣勢及核心競爭力。”說罷，提筆在紙上寫道：strength（優勢），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一位員工模樣的人走進來。
“林總，消防隊來人了，要檢查我們的消防設施。”
莞爾皺了下眉頭，對兩位好友歉意地笑了笑：“你們先坐會兒，我去看一下。”
莞爾起身走了，小柔走到簡雪身旁，用下頜指指桌上的紙，“哎，你給我們雜誌也分析一下唄。”
“我才不管呢，雜誌又不是你的，讓路大維出谘詢費，我給你做一個完整的SWOT。”簡雪頑皮地道，端起咖啡剛要喝，忽的想起什麽，狡黠地一笑，“不過，我倒可以給你分析一下。”
“我？我有什麽可分析的？”
“你不是要結婚嗎？婚姻是兩個人的有限責任公司，相當於小型企業，可以做SWOT分析呀。”
小柔“撲”的笑了，“你呀，一肚子歪理邪說！”
“這不是我說的，是恩格斯說的，婚姻是經濟的產物，其實質是一份契約，登記結婚就是簽合同，婚禮相當於開業慶典，在婚禮上交換婚戒，等於當眾確認合同有效，至於結婚生子嘛，可以視為公司開張，新產品上市。”
小柔搡了她一下，半推半就道：“好好，你分析吧。不過我可不付谘詢費。”
“Sure，看在多年好友份上，給你免單。”簡雪用筆敲打著桌麵，沉思著道，“我先給你們做一個定位分析吧。”說罷埋頭在紙上寫起來。
楊一，從業律師，受過高等教育，有一定專業技能，才華和野心均屬中等，是典型的經濟適用男。
藍小柔，雜誌主編，七年媒體工作，七年戀愛經曆，屬於涉世之初女。
小柔一看，不服氣地嚷了起來：“都七年了，還涉世之初呀？”
“你七年死守一本雜誌，一位男友，隻有縱向，沒有橫向。按目前國際通用的人力資源管理體係，一般認為雇員平均兩年跳槽比較合理，企業和個人都能接受，而你7年一槽到底，從閱曆的豐富性來看，隻能視為兩年，所以是涉世之初。”
簡雪解釋說，繼續寫道：
對經濟適用男與涉世之初女婚姻的SWOT分析：
strength（優勢）：
經濟適用男踏實，刻苦，對事業勤勤懇懇，對家庭盡心盡力；涉世之初女單純，浪漫，有理想主義傾向，看重精神甚於物質，相信愛拚就能贏，有愛才有家。因此，二者性格互補，有平衡基數。
weakness（弱勢）：
經濟適用男缺乏野心和魄力，未來發展空間有限，小康生活為最高理想；涉世之初女富有激情和夢想，對未來期望值過高，一旦現實讓她失望，婚姻可能亮起紅燈。
opportunity（機會）：
經濟適用男兼具蝸牛的韌性和烏龜的耐心，收入穩定且持續增長，對婚姻不會輕言放棄；涉世之初女純真善良有奉獻精神，雙方共同奮鬥N年可以過上有房有車的生活。
threat（威脅）：
經濟適用男魅力一般，要不斷麵對鑽石男、成功男的挑戰；涉世之初女閱曆淺顯，對異性缺乏免疫力，容易在婚姻疲倦期受到外界誘惑，從精神出軌到身體出軌。
結論：風險主要來自涉世之初女，經濟適用男由於條件所限，出軌機會不多，即使出軌，因家庭觀念重，不會危及婚姻。涉世之初女因涉世不深，抵抗誘惑、抵製出軌的能力弱，屬於外遇風險指數較高人群。
小柔看著自己的SWOT分析，連連搖頭，“你的意思無非是說，一個人初入社會，應趁著年輕多換幾份工作，多交幾個男友。可是我工作和男友都很好，為什麽要換呢？”
“你怎麽知道很好呢？你沒有考慮到OpportunityCost（機會成本），你知不知道，當你選擇A的時候，就等於放棄了選擇B的潛在收益。”
“可問題是，我怎麽知道選擇B的收益一定大於A呢？”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要Try（嚐試）。你選擇一份工作，由於環境的新鮮感和工作的挑戰性，會激發你的潛力，提升職業技能。而工作一段時間後，最初的激情退卻，一切都變成習慣，就會進入倦怠期，不利於潛能的開發和技能的提升。這是基本常識，你不會否認吧！”簡雪目光銳利，言語犀利，咄咄逼人。
小柔一時無語，她想起自己剛參加工作時，每次去采訪都被對方的經曆感動，回來坐在電腦前，文思泉湧，一蹴而就，文章飽含激情，文采斐然，有時自己都被感動了。可現在她已好久不動筆，前些天紀實版發起募捐，資助一個患白血病的女孩，她雖然捐款了，但隻是例行公事，並非感動，要是從前，早就哭得一塌糊塗了。
這麽一想，她不得不承認，確實有“職業倦怠”，一份工作做久了，會使感情鈍化，好像體內有一種防禦機製，把喜怒哀樂都儲藏起來，封閉自己，變得越來越麻木、冷漠。就像醫生冷靜地麵對死亡，法官無情地宣判死刑，她也可以坦然麵對苦難。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隻限於職場，情場則另當別論。感情是非理性的，不能用經濟學理論來分析。”小柔固執地道。
“愛情是非理性的，但婚姻不是。愛情之美在於動蕩，過把癮就死；婚姻之美在於穩定，要長相廝守。”簡雪不客氣地反駁道。
“那按你的理論，我應該前6年換3次工作，3位男友，然後第7年穩定下來，將工作和婚姻進行到底。是吧？”
“未必一定3次，要看各人情況，不安分的人次數相對多，安分的人次數會減少，但不管怎樣，變是一定的，否則會為以後埋下隱患。”
“那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請你這位沒有婚姻的婚姻專家開劑良方妙藥吧。”小柔有些賭氣地道，語氣中含著一絲嘲諷。
“藥方倒是有，隻是不好執行。”
“噢？什麽藥方？怎麽不好執行？”
簡雪拿出手機翻看日曆：“你是國慶節結婚吧？”
“對，十月二日，怎麽了？”
“還有兩周半時間。”簡雪自言自語道，“叭”的合上手機蓋，眉毛往上一揚，挑釁地看著她，“你能在兩周半時間，來一次閃電戀愛再閃電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