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辛亥風暴中的搏擊(4)

針對這種混亂局麵,閻錫山認為“此等亂兵,聲勢洶湧,出為彈壓,必敢抗拒,須以重兵攻擊,庶不難於撲滅”。因此,他於10月30日當夜,委派馬開菘(一說張培穎,一說溫壽泉),負責維護太原城秩序,黎明時分,派出的武裝部隊背著大令箭在街上巡邏,並授權給他們,可以就地處決搶劫犯。八十六標一個司務長周堯寬,此人身體魁梧,氣力很大,諢號大將軍。他在巡邏時,曾用槍刺把一個搶劫犯挑起來再向下戳死在地上,一共處決了十幾個人。同時,派出軍警巡守城門,阻止那些帶衣物的人出城。閻錫山在派出重兵彈壓後,即與張樹幟親往外國醫院,恐外人遇害,曾想把他們轉移到谘議局加以保護。行至途中,二營管帶張瑜、二營右隊司務長周堯寬率兩棚士兵,尾隨閻錫山護衛。當他到了醫院與蘇教士見麵後,問蘇教士害怕不害怕,如果害怕就請到谘議局暫住。而蘇教士說:民軍不與我輩為難,若土匪則易於抵製,以不去為辭。從醫院出來後,閻錫山等沿街巡查,“見搶掠者即殺之”。其後又回到谘議局,想與杜上化商擬維持街麵辦法,杜上化外出,“張樹幟與陳子達、常裕到各學堂請學生站崗彈壓。時已上午九時,市麵搶者斂跡”。至10月31日天曙,“共計殺傷二百餘人”。

在鎮壓搶劫,維護省城秩序的過程中,太原的學生曾發揮了重要作用。據當時的目擊者張晟回憶“在混亂中,農林學堂的學生派出代表二人赴軍政府請願,找見趙戴文、孟步雲、徐一清等,提出召集各校師生協助製止焚搶的辦法,軍政府接受了這個意見,傳集各學堂派人到谘議局一會。不料各教職員中,敢提意見的絕少,結果另組織了一個學生自治團體—省城學生聯合會,推山西大學學生萬宗藻、山西農林學堂學生李登瀛為全權總代表,各學堂又自舉本學堂代表各2人,協助兩總代表承辦會中一切事宜,立即著手整頓各學堂夥食、分發學生武裝槍彈,臨曉即傳下巡邏口令,分別到各街站崗,或巡視全街。從此,再沒有焚搶事件。以後,白天開會討論,夜間站崗,習以為常”(張晟:《太原起義目擊記》,《山西文史資料》第1輯,第41頁)。

當秩序稍有好轉時,軍政府發布了安民告示,其文曰:“照得本軍起義,恢複大漢江山;省垣一朝平定,各縣早已均安。省外府廳州縣,誠恐不免訛傳;土匪乘機搶劫,業經舉辦民團;所有村鄉市鎮,一律保護安全。凡爾士商民等,切勿誤聽謠言;應當各安生業,得以地方為先。要知本軍此舉,實與種族有關;倘敢立誌反對,兵到萬難瓦全”。(鄭賦嘉:《辛亥革命時期太原的第一張安民告示》,《太原文史資料》第2輯)。

經過一番整頓,到11月上旬,省城秩序已完全恢複正常,此時,景梅九等同盟會員亦應邀從北京返回太原,於是,閻錫山命令孔繁霨、仇亮和景梅九等商議正式成立都督府的辦事機構,取法湖北軍政府的模式,成立軍政、參謀等部,並確定了各部負責人:

軍政部部長溫壽泉(兼),副部長馬開菘。

參謀部部長黃國梁,副部長孔繁霨。

軍令部部長常樾。

政事部部長景定成(梅九)。

財政部部長曾紀綱,副部長徐一清。

外交部部長喬義生,副部長李成林。

大漢銀行行長徐一清(兼)。

參謀部總參議杜上化。

山西軍政府設於省谘議局內,門前懸掛“八卦太極圖”的白旗,並在軍政府所辦的機關報《山西民報》上刊登了《山西討滿州檄文》。文中曆數清廷罪惡,號召“凡我同胞,速舉義旗,光複舊物”,並說“倘有助紂為虐,殺之勿赦,檄到如律令”(侯少白:《山西辛亥起義紀事》,《山西文史資料》第1輯,第21頁)。

省城太原秩序安定後,各商號紛紛開張營業,市民生活趨於正常,太原呈現出一派生機。

4、與吳祿貞組織“燕晉聯軍”,力圖阻止袁世凱北上,並攻取北京,然功敗垂成

山西的起義,使清廷大為震動。閻錫山原來還以為“山西在崇山峻嶺之中,對清廷影響尚小”,其實並非如此。因為山西本身就形勝險要,易守難攻,它東界河北,西鄰陝西,南接河南,北連內蒙,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曾謂“得山西者得華北,得華北者得天下”。況且,它又位於“京畿千裏”之內,處於清廷肘腋之下,所以,太原起義的第二天即10月30日,清廷便令駐防於河北保定的新軍第六鎮統製吳祿貞出任山西巡撫,“迅速赴任,無庸來京陛見”,由此可見清廷對山西變故的重視。

也就是在10月30日,清廷下了“罪己詔”,但在同日卻迫不及待地委吳祿貞署山西巡撫,其目的顯然是派吳前來鎮壓山西起義的,這就不難看出清廷“罪己詔”的真實用意。對於清廷的“罪己詔”,閻錫山看得比較清楚,認為“此不過緩和革命欺騙世人的手法,並非真心悔過,為中國前途計,必須徹底摧毀滿清政府統治”。基於這種認識,他采取了先求固守的策略,他派出南北兩路民軍對晉南晉北的光複,即可以說是固守策略的實施。然而,他並不僅限於此,他更大的打算是“頂好是出兵直隸正定,一方麵可堵住山西的門戶,一方麵可以斷絕平漢路的交通”,可是,由於眼下他自己的力量有限,隻好“先移師一部進駐娘子關,視清廷對我行動,再作攻守之計”(《閻錫山早年回憶錄》,轉引自《山西文史資料》第76、77合輯,第51頁)。他令姚以價、張煌率一標人馬開赴娘子關一線,正是為了防堵清軍的進攻,並在時機成熟時,出兵娘子關,以圖大舉。

就在閻錫山調兵遣將,緊張部署之際,突然獲悉吳祿貞奉命後已令其第六鎮第十二協統吳鴻昌,率部開赴石家莊,抵達後即領一個團,分布於距娘子關不遠的頭天門、二天門、三天門一線,顯然是準備大舉進攻山西。於是,閻錫山緊急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對應之策。調派部隊,加強娘子關一線的防禦,自是當務之急,情況十分危急。正當閻錫山憂慮萬分時,清軍第六鎮統製(師長)吳祿貞的副官長周維楨帶著吳的一封親筆信,專程前來謁見閻錫山。閻錫山忙打開來看,隻見信中寫道:“公不崇朝而據有太原,可謂雄矣!然大局所關,尤在娘子關外。革命之主要障礙為袁世凱,欲完成革命,必須阻袁入京。若袁入京,無論忠清與自謀,均不利於革命,望公以麾下晉軍開石家莊,共組燕晉聯軍,合力阻袁北上”(《閻錫山早年回憶錄》,轉引自《山西文史資料》第76、77合輯,第52頁)。周維楨還告訴閻錫山,駐冀東灤州的第二十鎮統製張紹曾,曾於太原起義之日電奏朝廷,促請立憲。灤州山西兩麵告警,已使清廷捉襟見肘,難以應付。清廷為穩住張紹曾,遂派吳祿貞前往灤州宣撫,而這恰好給了吳祿貞聯絡張紹曾一個機會,今太原光複,清廷又令吳祿貞督師南下入晉。閻錫山閱罷吳祿貞的信後,感到無比振奮,因為果若能像信中所說,不但山西可免遭清軍進攻之害,而且能夠實現其“出兵直隸”,直搗龍庭的意願。因而,閻錫山立即決定複電吳祿貞,表示一切同意。對此,他的幕僚曾勸其提高警惕,以防有詐,因為“今清廷勢力尚屬完整,不能不加防範”。而閻錫山卻不以為然,說道“豈有騙人的吳祿貞麽!”(《閻錫山年譜》(一),第46頁)。

閻錫山如此信得過吳祿貞,一方麵是他對吳的曆史比較了解。吳祿貞,字綬卿,是湖北雲夢人。他於湖北武備學堂畢業後,1900年曾與唐才常組織自立軍,在安徽大通縣密謀起義,失敗後赴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為第四期生,先後參加興中會和華興會,因而,他與吳還是同學。吳祿貞回國後,曾任清軍練兵處監督、幫辦延吉邊務,時任清軍第六鎮統製。曾經在日本與吳祿貞“同居兩月”,關係甚密的梁啟超,對吳祿貞相當了解,也十分佩服,在他1911年8月15日由日本寄給吳祿貞的信中,對吳將來成就大事,曾予以了極大的期望,他說:“今國勢機隉不可終日,中智以下,鹹憂崩離,然曆征我國史乘,大抵際陽九否極之運,然後有非常之才而拯之,其樞機則在一二人而已。今後之中國,其所以起其表而措諸安者,舍瑰偉絕特之軍人莫屬也!由此以談,則天下蒼生所望於公者,豈有量哉?!”(《梁啟超致吳祿貞函》,《山西文史資料》第58輯,第12頁)再從周維楨的談話中,閻錫山知道了武昌起義後,作為駐保定第六鎮統製的吳祿貞,便與駐灤州清軍第二十鎮統製張紹曾、駐奉天之第三鎮第二協協統蘭天蔚等,就曾洽商,以張、蘭所部南下,吳部北上,夾擊北京。太原起義的當天,張紹曾就迫不及待地電奏清廷,促請立憲,並削皇族特權,組織責任內閣。清廷深怕灤軍兵臨城下,一麵令資政院起草憲法,對張等傳令嘉獎,一麵派吳祿貞赴灤州宣撫。而張紹曾、蘭天蔚又與吳祿貞同為士官同學,且誌同道合,所以,吳赴灤後,即借機鼓吹革命。返回保定後,他曾想以招撫晉軍進京入告,清廷雖然知其不誠,但仍令其署山西巡撫,想以爵祿羈糜,吳也清楚清廷的用心,想自己隻身入京,籲請清廷正視大局,延緩攻晉。似乎清廷也知其意,故爾讓他“迅速赴任,勿庸來京陛見”。

吳祿貞請求陛見的緩兵之計未果後,隻好奉命赴任。他先令其第十二協協統吳鴻昌率部開赴石家莊,並任命同盟會員何遂(字敘甫)為十二協參謀,隨軍前往。何遂到石家莊後,了解到閻錫山派駐娘子關的部隊有限,一旦發起進攻,娘子關會被很快攻陷,清軍將會直驅而入,進逼太原,對山西革命造成極大損失。於是他遂以“行軍切忌冒進”,“剿撫兼施”等為由,建議吳鴻昌將其所帶三個營分別駐守於頭天門、二天門、三天門。何的用意顯然是要使清軍分散各處,失去進攻能力,以緩解對娘子關的壓力。11月1日,吳祿貞也到達石家莊。這時陳其美之弟陳其采已將吳擬聯合張、蘭夾擊北京的計劃密報給了清廷。在此情況下,當天,吳祿貞即派朱鼎勳、何遂等到了娘子關,名為宣撫,實則命何遂與山西民軍聯係,商討聯合進軍北京之事。同時,讓周維楨攜帶他的親筆信前往太原,謁見閻錫山。另一方麵,為迷惑清廷,在致內閣的電報中,有意誇大山西民軍勢力,以此要求增加兵力,繼續拖延對山西的進攻,電報中說什麽在娘子關“革軍以步隊一標、炮二十尊固守,頗難克服”,這裏“地勢崎嶇,非有山炮不可”,“務懇設法籌撥山炮一營,步隊一標,火速前來”(卞孝萱輯:《辛亥革命山西資料片段》,《近代史資料》1957年第5期,第21頁)。

閻錫山從周維楨所談的這些情況中,知道了吳祿貞革命的決心,但他為了證明吳祿貞是否真心,同時也為了掃除燕晉聯軍的障礙,遂請周向吳建議,先命令第六鎮的旗兵進犯固關,然後由晉軍突襲於前,第六鎮官兵突襲於後,將旗兵聚而殲之。而周維楨走後,閻錫山即讓參謀仇亮前往石家莊促請吳祿貞進兵,他則與吳通電話,開玩笑地說:“將軍為巡撫所動了吧!”吳說:“這是哪裏話,我們應該當麵談談,共罄所懷”(《閻錫山早年回憶錄》,《山西文史資料》第76、77合輯,第52頁)。於是相約晤於太原至石家莊之閻的娘子關。

11月4日下午一時,吳祿貞如約率何遂、孔庚、張世贗以及吳鴻昌等人到達娘子關,閻錫山、溫壽泉、姚以價、趙戴文在車站迎候。雙方在滑驢鎮會談。吳祿貞對閻錫山說:“袁世凱所練六鎮新軍,除第一鎮為旗人,第六鎮為吳部外,其餘統製,皆為袁之私人。清廷雖惡袁,但此時又必須用袁,故內閣總理大臣慶親王奕劻罷黜,九月十一日(陽曆,即太原光複後第三日——引者)即授袁為內閣總理大臣,袁若入京,六鎮新軍即為袁用,亦即為清廷用。今吾輩欲成大事,必須阻袁入京”(《閻錫山年譜》(一),第48頁)。在會談中,吳祿貞還對他與張、蘭二部的聯係情況作了介紹,並說“山西的軍隊,張、蘭的軍隊加上我們第六鎮的隊伍,會師北京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現在袁世凱派人到武漢搗鬼,他是有陰謀的。我們如果早到北京,就可以把他的計劃完全打破。因此,山西的成敗關係重大。再則,山西是我們中華民族最重要的堡壘,將來中國一旦對外有事,海疆之地是不可靠的。那時候,山西要肩負很大的責任。所以,山西要好好地建設”。“現在北京授命我為山西巡撫,我是革命黨,這對我真是笑話。閻都督是你們山西的主人,我是替他帶兵的”(何遂:《燕晉聯軍始末》,《山西文史資料》第76、77合輯,第81頁)。吳祿貞的談話,高瞻遠矚,坦誠熱情,使與會者深受鼓舞和感動,在融洽熱烈的氣氛中,雙方決定成立燕晉聯軍,公推吳祿貞為聯軍都督兼總司令,閻錫山為副都督兼副總司令,溫壽泉為參謀長。並決定山西民軍派兩個營開赴石家莊,歸吳指揮,共同執行截斷京漢路的任務,由此,閻錫山“不再堅持去殲旗軍的條件”(張國淦:《辛亥革命史料》上海龍門聯合書局1950年版,第204頁)。吳祿貞離開娘子關時,還問閻錫山:“晉軍何時開動?”閻答複說:“第一列車隨公而後即開”(《閻錫山年譜》(一),第48頁)。

吳祿貞返回石家莊後,第二天,又致電清內閣、軍谘府、陸軍部和資政院,謊稱“已招撫晉省混成一協,巡防隊二十餘營,可借調遣”。並“請飭馮國璋軍隊,退出漢口,願隻身赴鄂,曉以大義,命其輸誠,以扶危局,倘彼不從,當率所部二萬人,以兵火相見”。同時在致電中還彈劾陸軍大臣蔭昌“督師無狀,司長丁士源、易乃謙逢迎助虐,結怨人民,激變各省軍隊,以致大局不能收拾”(卞孝萱:《辛亥革命山西資料片段》,《近代史資料》1957年第5期,第22頁)。

就在這一天,閻錫山派出晉軍先頭部隊一營由祖樹裳率領,乘車開發石家莊。到石家莊後,祖營長即將所帶的《山西革命軍公告》,由電報局發往各地,電文為:各省軍政府、各同誌、各機關鑒:晉軍起義,天人順應,第一要務,惟在直搗燕京,前以未得東南聲息,故居險督守。嗣知南省聯兵悉起,晉軍隊分二路北攻:一路占娘子關前方及石家莊;一路規略宣、大,現在已抵南口之背。袁世凱拒戰無效,近遂別施詭計,時造謠言,謂晉已與敵連合,冀圖解散人心;詎知晉軍為恢複而起兵,為和而戰,一德一心,絕無他念。在晉士民,莫不讚同此義,決不受袁運動。現在惟待東南義軍,刻朝北伐,直抵燕雲,以成大業。樹德務滋,除惡務盡。我晉千萬同胞,人人皆負此責也。乞伐宣布。十月十五日(11月5日山西公電自石家莊發)。

吳祿貞與閻錫山組成燕晉聯軍後,雙方積極合作,為實現其止袁北上,進軍北京的雄圖大略而緊張地行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