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亂世紛爭下的求存(15)

閻錫山雖然在撤兵石家莊後,因感晉軍實力不足,而進行了第二次擴軍,擴充後的晉軍已達8萬餘人,但麵對如此之眾的國民軍,仍感到勢單力孤。為了解除國民軍對自己的威脅,他不得不開始重新調整他與各方麵的關係。為此,閻錫山於1925年夏,即派《晉陽日報》經理梁航標到武漢去見吳佩孚,一麵表示其“悔過之意”,希望吳“不念舊惡,共圖中原,解民倒懸”,一麵向吳承諾,吳率師北上之日,“山西軍隊可以南出隴海,東出太行,打擊國民二、三兩軍,然後以全力共擊國民一軍”。吳佩孚正想聯合各方,共同“討赤”,而山西又有著如此重要的戰略地位,閻錫山的晉軍也有“十萬”(梁航標向吳回答山西有多少兵力時誇大之辭),正可利用,於是同意與閻聯手(梁航標:《閻錫山聯合張馮倒曹吳和聯吳倒馮》,《山西文史資料》第12輯,第5頁)。與此同時,閻錫山又與張作霖取得聯係,擬借吳、張之力製約國民軍。然而,閻錫山在表麵上仍遲遲不公開表態,因為,他考慮到奉軍遠在關外,吳佩孚的勢力也在兩湖江浙一帶,而馮的力量卻近在華北察綏,……如果自己不和馮玉祥合作,他以全力進攻山西,等於泰山壓頂,縱有張、吳的外援,也恐怕遠水解不了近火,因此,他對馮玉祥不僅仍然不動聲色,反而十分客氣。1925年10月21日,他在回複馮玉祥的“馬電”中,還稱“我兄身係安慰,誌在匡濟,救民救國,端在此時。弟雖不才,願從兄後,如有驅使,惟命是從,掬擾奉複,時盼教言”。甚至在1926年4月,國民軍在奉軍的進攻下退出北京時,他“還給了國民軍一些方便,允許其眷屬由山西過境”(《閻錫山年譜》(二),第641頁))。

1926年,奉軍、直軍、直魯聯軍聯合向國民軍發起進攻。吳佩孚計劃出兵京漢路,力圖肅清盤踞京漢要津順德(今邢台)之國民軍第二軍鄭思成部。為掃除由武漢北上之障礙,打通京漢線,他要求閻錫山予以配合。但閻錫山考慮到吳軍尚未北上,而奉軍主力未入關,自己貿然出兵向國民軍發起進攻,勢必會給國民軍進攻山西以口實,使國民軍3個軍集中力量攻擊晉軍,那時吃虧的隻能是自己。於是,他便以抓孔庚為名,出兵順德。因為,孔庚自被閻錫山繳了兵權後,即離晉謀職,策動反閻。1925年他就曾聯絡樊鍾秀、胡景翼進攻山西未成。這時,又在鄭思成部任職,而鄭思成是國民軍第二軍的部屬,正駐紮在順德,所以,閻錫山想趁此機會,先把順德奪下,抓獲孔庚,以解山西後顧之憂。並且對國民軍派往山西的代表張士吉振振有詞地說:“我們出兵順德,抓獲孔庚,完全是為了解決孔庚,這是山西內部的問題。孔庚不解決,還怎麽能夠拿出力量來幫助你們總司令呢”?於是,閻錫山遂應吳佩孚之邀,在3月初,派商震、楊愛源、周玳等部出兵娘子關,取石家莊,然後沿京漢線南下,在元氏、高邑、讚皇等地的鄭思成所部的前哨被肅清以後,直逼順德附近。在周玳炮兵團的配合下,商震師所部,經過激戰,攻入順德城內。鄭軍不支而降,鄭思成出逃,孔庚被俘。孔庚被解到山西後,軟禁在都督府內的慶遠樓,有兩月之多,後又被閻錫山放走,臨行時閻還送了他3000元旅費。

攻克順德後,商震、周玳等部北返石家莊,與駐防石家莊的楊愛源部一同待命。此時,吳佩孚、張作霖已開始對國民軍采取行動,於是閻錫山命出關晉軍除楊愛源部返防太原外,其餘各部再由石家莊北上,商、周兩部抵達保定後,前不久被馮玉祥收編列入國民4軍係列的魏益三部聞訊請降,閻對魏部歸附表示歡迎,遂授予“正義軍”之名義,仍由魏任軍長,繼續駐守石家莊。之後,晉軍稍事休整,即奉閻之命,撤兵返晉,回師太原。閻錫山對順德的攻克與對保定魏益三部的收編,打通了京漢線北段,為吳佩孚北上進攻馮玉祥開辟了道路。

晉軍撤回後不久,吳佩孚即率部開到保定,在此之前,張作霖已壓迫國民軍在4月中旬撤出北京,退往南口和西北地區。本來,這時的國民軍已處於被直、奉、晉三麵包圍之中,形勢頗為不利。但吳佩孚恐怕張作霖獨掌北京政權,一麵繼續進軍,一麵要求張作霖讓渡北京政權,而張作霖認為“因直係內部出了問題,才增加軍隊,並參加了北京政府,現在吳佩孚剛剛統一軍權,就要讓他放棄北京,實在不合情理,好在國民一軍尚在,否則直軍豈不又要打奉軍嗎?所以張作霖決定留馮以剿吳,不再進攻南口了”。國民軍“見此情形,遂改變戰略,以劉汝明駐守南口,集中主力攻打雁門關,想趁機占領山西”(《山西文史資料》第12輯,第15頁)。

國民軍撤出北京後,張之江出任國民軍全軍總司令,鹿鍾麟和宋哲元分別任東、西路軍總司令,石敬亭任後方總司令,駐平地泉。其時,雖然在河南的國民二軍,京蒲線上的國民三軍被吳佩孚和張宗昌、李景林的直魯聯軍擊敗,損失不少,但國民一軍仍保持完好,全軍總兵力還有20萬之眾。國民軍東路軍主要在南口和察北多倫地區與奉、直軍隊作戰,國民軍西路軍主要在晉北13縣與晉軍作戰。國民軍為了打破直、奉、直魯與晉軍的包圍,決定“先擊破山西,取得軍事上的有利地位,乃以宋哲元部從殺虎口、得勝口數路分進,合圍大同”(《閻錫山統治山西史實》第114頁)。

閻錫山清楚環布於山西東、南和西北的國民軍早就覬覦山西,而他打通京漢線北段的行為,實際上又加劇了與國民軍的矛盾,因此,當1926年4月國民軍撤出北京後,他即開始在大同一帶進行布防,任命商震為前敵總指揮,統一指揮作戰。孔繁蔚指揮左翼,臨時擴編的第三師師長王嗣昌指揮右翼,周玳率炮兵團配合作戰。大同正麵由臨時擴編的第四師長謝濂負責,主要部隊有謝濂部、第六旅楊愛源部、第七旅高冠南部及周玳炮兵部;大同左翼由孔繁蔚負責,主要有孔的第三旅第六團榮鴻儒部、騎兵第二團孫祥麟部及李鵬翥的迫擊炮兵;大同右翼由王嗣昌負責,主要部隊有王之所部、第五旅豐玉璽及溫玉如的炮兵部。

1926年5月18日,宋哲元親率8萬人馬向大同進攻。擬先由韓複榘、石友三、石敬亭等部,攻下大同,恢複京綏交通,繼而會師桑幹河左岸,肅清雁門關以北之晉軍,以穩固戰線。

開戰之後,由於雙方都是有備而來,所以戰鬥一直十分激烈。國民軍來勢洶洶,第六軍韓複榘部由得勝口殺入,先是一舉占據孤山高地和要衝鎮川堡,接著又攻下大同車站,打通了京綏路,直逼大同城下;第五軍石友三部由殺虎口殺進,先後攻取左雲、右玉;第四軍方振武部由得勝口入侵後,依原定部署,奪得陽高、應縣。而晉軍在國民軍的猛烈進攻下,雖然傷亡慘重,第十三團團長楊呈祥陣亡,第五旅旅長豐玉璽被俘,第六團團長張蔭梧受傷,但仍頑強抵抗,雙方激戰七八晝夜,形成對峙局麵。

正當晉軍吃緊之時,閻錫山接到張作霖來電,說是奉軍“從南口仰攻居庸關傷亡很重,攻不下來”,要閻將“孤山隊伍撤下來,開到雁門關一線,作為雙方防禦工事,采取守勢”,等候奉軍騎兵打到察北,占了多倫威脅張家口的時候,再行出擊。閻錫山為配合奉軍作戰,同時也為調正自己的部署,遂命商震“暫撤至雁門關一線,集結兵力,先取守勢,待機進攻”,並令右翼王嗣昌師同第六旅撤至繁峙附近沙河,左翼孔繁蔚、李德懋部撤至寧武陽方口一帶,不使國民軍有迂回竄擾之機。為了不使國民軍占據雁北富饒地區,還采取(釘釘子)的辦法,派傅汝均旅李生達、蕭維漢團配有炮兵營、手榴彈營,幫助代理張汝平(大同鎮守使)防守大同,傅作義團守天鎮,李服贗營守渾源,魏德新團守朔縣,命令這些部隊必須死守,(周玳:《閻錫山參加直奉反馮的經過》,《文史資料選輯》第51輯,第118頁)。5月27日,晉軍依閻錫山之命,放棄大同城郊以外部分地區,據守大同及雁門關等要隘,利用地形,沿長城構築陣地,伺機出擊。

國民軍東路軍對奉張軍隊的頑強抵抗,及其西路軍對山西大同雁北的凶猛攻擊,使吳佩孚、張作霖認識到國民軍的戰鬥力非同一般,要對付國民軍,還須雙方繼續合作,目前還不是分手的時候,因此,6月28日,吳、張在北京會晤,進一步協商“討赤”事宜。“兩軍擬定直魯奉軍豔日拂曉,對西北下總攻令”(《閻錫山年譜》(二),第689頁)。隨即,奉、直兩方軍隊聯手向南口的國民軍發動攻勢。奉軍吳俊升部於8月上旬攻占了多倫,8月下旬,國民軍在直奉軍的緊逼下,從南口撤出,退往西北。

在大同雁北與晉軍對峙的國民軍,由於指揮不統一,無後方作戰,內部分化等原因,開始陷入被動。而經過調整部署的晉軍,卻武器彈藥充足,相互協調配合,所以,各部所據守之城池關隘,雖經國民軍數度強攻,但均未失守。傅作義部死守天鎮,竟達三月之久。戰場上的形勢,對晉軍日益有利,國民軍則陷入被動。因此,當國民軍撤出南口後,進入山西的國民軍也開始撤軍。8月18日,大同在被圍困三個月後,宣告解圍。國民軍相互掩護,紛紛向綏遠五原地區撤退。8月24日,“晉省境內已無敵蹤”。晉軍乘勢“以三路追擊”,先占豐鎮、集寧,繼入平地泉,9月3日占了綏遠首府歸綏。之後,閻錫山立刻發表通電,以“敝軍占領綏遠後,維持秩序,鎮撫地方,急需得人”為由,“權委前敵總指揮商震代理綏遠督統”(《閻錫山年譜》(二),第694頁)。至此,相持了3個多月的國民軍與晉軍的雁北之戰宣告結束。

這次閻、馮之戰,是閻錫山參與直、奉、直魯軍閥發動所謂“討赤”之役的一個組成部分。國民軍首先向山西發起進攻,閻錫山被迫反擊。開戰之初,國民軍占優勢,晉軍處於被動。但後來局勢的變化,卻各自走向了反麵。晉軍不僅由被動轉為主動,反敗為勝,而且,乘勢占據了綏遠,閻錫山從參與“討赤”之役中得到了好處。如果不是這樣,結局很難設想。與此相應,若非晉軍在雁北的艱苦作戰,頑強抵抗,從而牽製了大部國民軍,直奉軍隊也不可能輕易拿下多倫、南口,最終導致國民軍的全麵撤退。而閻錫山對軍事部署的及時調整,晉軍各將領的英勇善戰,以及晉軍物資彈藥的充分供給,則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閻錫山這次對國民軍作戰的勝利,雖然也使晉軍遭受了很大傷亡,並且,雁北13縣飽受了戰火的蹂躪。但是,它卻使閻錫山的軍事實力進一步增強,部隊戰鬥力得到了提高,地盤也大為擴大。除了戰爭開始前臨時擴編的兩個師外,又收編了國民軍韓複榘、石友三和陳希聖三部分軍隊(分別被編為晉軍第十三、十四、十五師)。晉軍對天鎮、大同的固守,更積累了固守城池的經驗,自此,晉軍以善守而著稱。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討赤”之役,閻錫山的政治影響力也顯著增強,在北洋政府中已經占據有舉足輕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