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辛亥風暴中的搏擊(6)

12月9日,清軍由井徑出發,到了蔡莊,即安置炮位,欲攻乏驢嶺,嶺上民軍望見,即有數十人跑下來奪炮,兩軍逼近數十步,開槍互擊,激戰甚烈,清軍極力反抗,民軍未能將炮奪取。民軍受傷者數人,均被清軍殺害。但清軍也被民軍擊斃7人,擊傷18人。其中還打死1個管帶。12月10日,清軍見乏驢嶺兵勢甚厚,遂由嶺北繞道而進,但在雪花山遭到民軍伏擊,兩軍交鋒,自早上5點戰至午後1點,民軍大敗,被俘20餘人,清統製曹錕、統領盧永祥,各用腰刀親殺10餘人,清軍又返回戰場,將受傷未之死民軍首級割下,到營前獻功。數日來以此役為最烈,民軍死者500餘人。清兵死傷約百餘人。12月11日,有平定州及娘子關紳民,推舉代表2人,到清軍營前,要求停戰議和,而曹錕卻認為他們是民軍奸細,即於營外正法。第二天,清軍占據乏驢嶺後,便架起大炮,直向娘子關連擊7炮,民軍見寡不敵眾,遂棄關退走,至陽泉駐紮。清軍占領娘子關後,將民軍大炮4尊、子彈數百箱、稻米800袋,全部奪走,其餘民間財物,也被官兵劫掠一空。當天,段芝貴奉袁世凱令,到井徑宣布停戰,以利南北議和,但曹錕推說兩軍正在酣戰,萬難製止,於是,12日攻娘子關後,才停止戰鬥。之後不久,三鎮兵即向太原進發。

娘子關終於失守了。對於娘子關的失守,當時景梅九曾認為是因姚以價“退兵過速”。然而從他從娘子關返回太原曾密對閻錫山所說的“娘子關終不可守”(景梅九:《罪案》第236頁),並讓閻錫山預作考慮的這個情況來看,原因並不在此。娘子關雖然形勢險要,但民軍缺乏炮兵,“雖有可守之地,而無可守之器”,加之兵力有限,敵我雙方實力懸殊,並且袁世凱決心消滅山西民軍,以圖在即將舉行的南北和談中爭取到更多的籌碼,因此,娘子關失守隻是時間上遲早的問題,不過,若能再堅守些時日,閻錫山也許會對以後的事情安排得較為周密一些,而不至於那樣倉促。

娘子關於12月12日失陷後,16日,閻錫山、姚以價撤返太原。鑒於三鎮兵將大舉進攻太原,而民軍已無力抵抗的現實,閻錫山曾與溫壽泉、趙戴文、黃國梁等多次集議,其中有人主張不一定堅守省城,往南往北都行。多數人主張由太原暫時退出後,到陝西與張鳳翽靠攏,聯絡起來,以圖再舉。溫壽泉則力主閻錫山應留在太原,以穩定民心。由於各執其詞,意見不得統一,而形勢又相當緊迫,因此,再未繼續商討,便按原來的“分兵南北”之議,閻錫山與趙戴文、張樹幟等率部分義軍離開太原,向北進發;溫壽泉、景梅九、楊彭齡等率部分義軍南下而去,姚以價則乘火車輾轉去了漢口,黃國梁與王嗣昌等先往陽曲縣青龍鎮,後來也轉到天津。

民軍撤離太原後,原來的清政府官員即活躍起來,由於當初太原起義後,閻錫山對清廷官員采取勸降任用辦法,隻要投降就不加罪,所以,大都存活並委以重任,而今他們見民軍撤離,無不彈冠相慶。原省谘議局局長梁善濟與提法使李盛鐸(起義後推舉為軍政府民政長)同謀為清軍內應,並乘機大肆搜刮,自縊未死的原布政使王慶平,在張錫鑾來到任前,暫行護理省政。12月12日王調離後,布政使由李盛鐸接替,並護理巡撫。1912年1月5日,盧永祥帶步兵第一標、騎兵3隊,山炮、工輜各兩隊到太原。10日張錫鑾也抵太原赴任。舊時官員,紛紛出來任事。不久,張錫鑾調東北,李盛鐸執行巡撫事。盧永祥進駐太原後,即派兵分別向忻州、平陽進攻,所到之處,大肆搜刮搶掠殺戮,其中,以趙城受禍最慘。反革命的複辟,給山西人民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南下的溫壽泉一路,他們計劃南下後,光複河東,然後出兵河南,以圖大舉。這一路民軍,由李鳴鳳收留的從娘子關退回的一部分士兵為先頭部隊,景梅九帶領學生軍和輜重殿後。經徐溝、平遙、介休、靈石、霍縣,抵達趙城後,經過整頓,推舉楊彭齡為行軍都督。義軍進至洪洞,鑒於平陽城清軍力量雄厚,遂決定暫不攻平陽,而繞道至河津,與陝軍取得聯係後,先下運城,再去平陽。按照這一決定,義軍一路向前,衝破重重阻攔,最終抵達河津縣。在這裏,決定溫壽泉、景梅九偕同陝軍派來的聯絡人員王一山,赴陝與陝軍聯絡。此時,從北京繞道回到河東的王用賓、劉錦川、尚德、陳衡光等,已在運城召集各縣士紳開會,組織了“河東紳商議事公所”,並成立了有團兵數千人的“蒲解兩屬民團”,被釋放出來的張士秀則自願赴陝請求陝軍援晉。王用賓等還分別潛赴河津等縣調集兵力,準備待陝軍過河後協同進攻運城。陳樹藩、井易幕、井月秀等率領陝軍東渡後,先到虞鄉,尚德向陝軍介紹了運城內外的地形和兵力情況,1911年12月28日,陝軍進抵距運城十裏的解州屬趙村,29日拂曉,與前來進攻的鹽捕營交戰,鹽捕營因與王用賓等有過聯係,所以未進行激烈戰鬥,即行撤走,接著,陝軍便向運城進攻,下午光複了晉南重鎮—運城。

在秦隴複漢軍司令官陳樹藩的主持下,決定由當地人士組成機構,維持地方,隨即議定由從陝西歸來的張士秀任河東民軍總司令,總理地方軍政事務;王用賓任兵馬節度使並兼任民政長,尚德為交通司長,其他軍務、財政、司法、總務、審判、銀行、警察等部門長官也作了相應委派,各縣知事均選派革命黨人擔任。這時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它對山西革命極為重視,派特派員王北方來運城視察革命情況,他召集各軍政負責人開會,討論革命方略,為了能夠統一指揮,並對南北兩政府行文便利,認為亟應組織統一領導的機構,在閻錫山都督未回省的情況下,同意由副都督溫壽泉立即組織河東軍政分府,並以尚德為秘書長著手組織,成立了河東軍政分府,同時與陳樹藩等商討組織“豫、晉、秦、隴聯軍”,策應潼關豫軍東下,以截擊南下清軍之背,會議方定,陝西告急,陳樹藩、井易幕即行返陝。

運城光複不久,軍政分府即命李鳴鳳、張士秀率部分駐於韓信嶺以南至黃河以北的地區,防堵南下的三鎮盧永祥部和北上的河南毅軍趙倜部。李鳴鳳還到平陽南的蒙城,組織了攻平陽的部隊,準備一舉攻下平陽。此時,得知南北議和的消息,為避免城內人民遭受損失,遂停止了攻城。共和告成後,平陽得以光複,因而晉南地方完全掌握在了以溫壽泉為首的河東軍政分府手中。

北上的閻錫山撤離太原後,擬去清軍力量薄弱的綏遠包頭一帶。他所以這樣打算,是因為他對綏包一帶的情況有所了解。清廷在內蒙古中部和西部地區所設的歸綏道,是山西省的四道之一,駐歸綏的部隊為山西的後路巡防(前路、中路巡防分別歸太原鎮、大同鎮指揮),其統領周維藩為清翰林院編修,在赴日本考察軍政時,曾結識了一些同盟會員,太原起義後,周維藩在當地同盟會員楊瑞鵬的推動下,至興和宣布起義,而包頭的同盟會員在楊瑞鵬的發動下,曹富章、等也曾在包頭附近的黃草窪宣布起義,並開進包頭城(後被五原廳同知樊思慶鎮壓)。因此,這裏有著一定的革命基礎,並且經濟上也比較富庶,況且相對晉北離清軍之力較遠。所以,閻錫山想依此作為“暫避其鋒”,以“待有利時機”的落腳點。

北上的民軍在閻錫山率領下,到五塞後,與朔方興討使孔庚等相會合。此時,從綏遠撤下來的周維藩部已占領大同,並且在懷仁大敗從大同撤出來的清毅軍。對於閻錫山放棄太原出走,孔庚認為“是一大失策,但事已至此,難以挽回,遂建議閻錫山通電全國聲明北伐,以保全山西民軍榮譽。閻采納此義,但倉促間未能發出通電”(劉存善:《山西辛亥革命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7月版,第125—126頁)。這時,閻錫山也感到有些後悔,曾自責有過,行至大同時,他拜讓都督印與周維藩,周堅辭,又懇交孔庚,孔亦卻之。閻錫山說:“我不幹了,吾將去五台,削發入山,惟諸君諒我,感恩不朽”。周維藩說:“都督晉人,且首義,我三人為革命同功一體,胡可計名位。大勢所趨,革命必成,省垣雖失,無損大局,且我軍自懷仁一戰,士氣振奮,關內外尚有萬人,據險而守,足以拒敵,若都督一去,示人以怯,則軍心渙散,三晉之人複何恃”。孔庚對此番話深以為是,於是仍擁閻錫山為都督,孔庚為前敵總司令,兼第一師師長,李勉之為參謀長,王家駒為統帶,周維藩為總參謀兼第二師師長,劉少瑜為統帶(方仲純:《辛亥塞外革命紀略》,《近代史資料》1957年第5期),並且召開會議,認為清毅軍雖敗,其主力還在左雲一帶,若守大同,恐腹背受敵,而聞包頭起義也失敗,北進之計自不可能,因此決定“當擇地暫避其鋒,徐圖進展”。於是,閻錫山等率部輾轉至保德。12月23日,閻錫山在黃河灘上進行演說,借以激發軍心,鼓舞鬥誌。他在曆數了辛亥太原起義以來的艱難挫折後,談“此時戰爭,遷延數月,於茲亦騎虎之勢,得下為難,勿因敗以生畏葸,勿坐觀以誤事機。再抖精神,重振誌氣,掃偽朝之餘毒,複祖國之光旗,此功此責,乃山與諸同胞共之者也”(張樹幟:《山西辛亥起義日記》,《山西文史資料》第19輯,第96頁)。之後,閻錫山委孔庚為北路軍總司令,凡北進部隊,統歸其節製。

從閻錫山撤離太原後的辭職不幹,甚至想要去五台山削發為僧,再到在黃河灘上演說中的慷慨陳詞,不難看出,他對革命的前途有一度是曾悲觀沮喪過的,在遭受“燕晉聯軍”失敗,又不得已放棄太原等挫折後,出現這種情緒的,實際上並非閻錫山一人,隻不過由於他特殊的身份地位,在有關史料中對他的記述較為詳細,因而顯得有些突出罷了。但是從他在黃河灘上的演說中,卻也可以清楚地說明,閻錫山並未一直陷入悲觀沮喪這一不良情緒之中,而是經過反思之後,又重新振作了起來。決心“再抖精神,重振誌氣”,再接再厲把革命事業進行到底的。可以說他的這番演講,其實也正是他對自己“因敗以生畏葸,坐觀以誤事機”懦夫思想的一種反思和自責,也是對革命抱定信心的豪情表白。閻錫山重新振作,對爾後民軍在綏包一帶的革命行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閻錫山等在河曲縣十裏長灘附近的古城鎮時,在包頭策劃起義失敗後的楊瑞鵬、王肯堂以及在牛鎮起義亦遭失敗的李德懋都來到這裏。楊、王二人在包頭策動起義失敗,主要是在清軍駐綏遠將軍堃岫的授意下,五原廳同知樊思慶暗中脅迫已被楊、王說服起義的清軍管帶王芝壽、謝有梓將有關起義密議坦白後,借宴請革命軍官為名,將參加起義的革命軍官佐40餘人殺害。楊、王等人見到閻錫山後,告訴綏遠清兵無備,勸閻即速進攻。1月4日,閻錫山率北路軍從古城鎮出發,10日部隊到達距包頭約15公裏的大茅庵村時,發現清軍,並擬與駐紮包頭鎮之清軍管帶謝有梓、王芝壽及五原廳同知樊思慶談判,確定以南海為談判地點。第二天,閻錫山派孔庚、吳信芳、李黽為代表前往,孔等剛至南海,即被清軍四麵包圍,欲施誘殺之計,幸吳信芳與謝有梓交往甚密,孔等方得以安全返回大茅庵村。民軍對樊等誘騙行為,極為憤怒,乃分兵三路進攻包頭。樊思慶等見自己的陰謀未遂,而手中兵力又有限,於是率領500餘人,向歸綏逃遁,但也被李德懋、張樹幟率兵擊潰,繳獲槍械馬匹甚多,當天即1月12日,北路軍占領包頭。包頭各界歡迎“都督”入城時,還出現了一個插曲,趙戴文為了閻錫山安全起見,偽裝“都督”,走在前麵,突然有一潛伏於大街一邊的歹徒向趙戴文打了一槍,但幸未擊中。占領包頭後,閻錫山一方麵維持地方秩序,一方麵發展武裝,並籌措糧餉,打造兵器。

1月15日,山西巡撫張錫鑾,山西谘議局副議長杜上化派代表孔繁霨、馬瑞圖,到包頭迎閻返省,因為自閻錫山北上後,地麵不時告警,維持秩序,非都督旋省不可。而閻對張未敢遽信,況且自己已占領包頭,有了棲身之地,所以,不願急於南歸,同時,由於義軍占領包頭後,堃岫即電請內閣,請求派兵支援,但卻求援未果,遂派統領譚永發率蒙古隊及旗兵巡防與步隊約計2000人,進攻包頭,屯兵於距包頭90裏的薩拉齊廳。1月15日,閻錫山領統帶王家駒率步隊兩營、馬隊1營、重炮隊1隊、遊擊隊1隊,開往距薩拉齊30裏之鄂格遜。兩軍在此相遇後,從上午戰至下午,清軍餒甚,退入薩拉齊城內,緊閉城門,拒不出戰。王家駒、張培梅城下叫罵,亦不應戰。民軍無奈,隻好退駐吳坎,此地距薩城僅1裏,正當民軍糧餉告乏之時,當夜張樹幟由包頭運來一批大米、白麵和豬肉。為盡快解決戰鬥,民軍遂以大炮轟擊薩城西門。由於清軍官兵多無心打仗,因此,城雖未破,已逃亡過半,支持到下午,便棄城而逃。1月20日,王家駒、張樹幟等占據薩拉齊,第二天,閻錫山進入薩拉齊。

薩拉齊失陷,使堃岫大為驚慌,急忙召集士默特旗的參領們開會,商討對策。這些蒙古族的軍官雖然與滿族也有矛盾,有反清思想,但他們對同盟會提出的“驅除韃虜”也頗為反感,加上山西民軍又不注意民族政策,曾提取士默特旗的稅款,侵犯了蒙古族的利益,所以表示願意支持清政府,出兵抵抗山西民軍的進攻。於是城內的蒙古族步兵第二營和騎兵營,奉命於1月24日出發,25日抵達刀石村(今陶思浩車站)。26日晨,山西民軍敢死隊向刀石村發起進攻,但在已有準備的清軍的抵抗下,敢死隊受到重創,後來雖然山西民軍的正規部隊趕到,人數上有蒙古營3倍之多,可是,由於冒著槍林彈雨指揮的王家駒不幸中彈犧牲,使部隊銳氣大挫,而此時蒙古騎兵營和譚永發的巡防隊又支援上來,在此情況下,山西民軍不得不撤出戰鬥,退至拖斯和村。刀石村因距陶思浩不遠,其村西南有條小河叫穀勒畔河,因此,刀石村之戰亦稱為陶思浩或穀勒畔河之戰。此役,據說山西民軍傷亡數百人。陣亡的王家駒,共和後,臨時大總統孫中山令陸軍部準給其恤金並附祀忠烈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