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模一樣的煎餅
我在一股熟悉的煎餅味道中醒來。這樣的味道，在媽媽活著的時候每天都會有。
煎餅雖然好吃，但是做起來可不簡單。媽媽說，麵粉和水的比例要恰當，調得太濃煎出來的餅就很厚，咬在嘴裏不香，調得太稀煎不成整張餅，會搞成難吃的麵糊糊，至於油的多少和火的大小，也十分關鍵。反正做煎餅是很不容易的。
因為我愛吃煎餅，所以媽媽每天都為我做，她成了煎餅專家。
媽媽很不容易，在報社是任勞任怨的記者，在家裏是任勞任怨的主婦，出得廳堂，下得廚房，裏裏外外都打理得妥妥帖帖。這樣的媽媽，是最可愛和可敬的。
煎餅的味道很快彌漫了整個屋子。
“媽媽！”我下意識地跳下床，衝進餐廳。
我看見餐桌上，一個藍色的平底圓盤子裏鋪著一張圓圓的薄薄的煎餅，煎餅的邊沿因為吸足了油而恰到好處地向上翹著，煎餅旁邊的碟子裏整齊地擺放著一組黃瓜片和火腿片，還有一罐甜麵醬。
這一切竟和媽媽做的一模一樣。
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
“媽媽，媽媽，媽媽！”我不停地呼喚，仿佛媽媽並沒有離我而去。
“木木！”
身後有聲音在叫我。
我喘著粗氣轉過臉，一下便看見了白狼。
“瞧我做的煎餅，夠專業吧？”它說。
“唉！”我歎了口氣，慢慢平靜了，在餐桌邊坐下來，“我還以為媽媽回來了。”
白狼跳到我對麵的椅子上，說：“我是按照你媽媽的吩咐為你準備的早餐，請你享用吧！”
我瞪著它說：“你下來！”
它被我嚇了一跳：“為什麽？”
“那是我媽媽的座位，請你不要坐，給我媽媽留著吧。”我指了指右側的座位，“你坐這兒。”
白狼並沒有從媽媽的座位上跳下來，而是呆呆地望著我，黑色的眼睛裏似乎有淚光在閃爍。
這讓我覺得不忍和不安。
“對不起，”我連忙跑過去蹲下來擁住它的身體說，“我太想念媽媽了。”
白狼在我的懷裏溫馴地偎著，好像一隻需要關愛的小貓。
“你要坐這兒，那就坐這兒吧。”我放開它，回到我的座位上，“你是媽媽派來的，應該坐媽媽的位置。”
白狼卻從媽媽的座位跳到地板上，又跳上了我指定的那個座位。
媽媽的座位空了。
“快吃吧，木木。”它朝我拱拱腦袋。
我把目光投向煎餅，它很誘人。可是，我沒有胃口。
“不吃。”我任性地說。
“木木，今天你要參加畢業考試，不吃早餐怎麽行呢？”白狼說，“吃點兒吧！”
對！今天我要參加畢業考試，它不說，我差點兒忘了。
“你不是答應過媽媽，要在畢業考試中取得好成績，爭取保送重點中學嗎？”白狼側著腦袋反問。
我驚訝地說：“我媽媽連這都告訴你了？”
白狼眨巴了兩下眼睛，不說話。
“我吃！”說著，我便把那張好看的煎餅一分為二，卷上黃瓜和火腿，再蘸上甜麵醬，把其中的一份遞給白狼，“你也吃！”
“其實，我不需要吃東西，隻要有小甜珠在，我就不會覺得餓。”它說。
我不再覺得驚訝，眼前的白狼連人話都會說，不吃東西又算得了什麽。
來自於天堂的生命，終究和人間的生命是有所區別的。否則，活著和死了還有什麽不同。
那麽在那個天堂裏，我的媽媽究竟成了什麽樣子？她滿身的傷口愈合了沒有？她被大車輪碾碎的骨頭長好了沒有？她有沒有因為水土不服而鬧肚子？或者有沒有更強悍的生命正在欺負她，甚至折磨她？
此時此刻，我多麽渴望有一麵神奇的鏡子，端端正正地豎立在我的麵前，讓我能從那裏麵看到天堂裏的媽媽。
我的腦子又不夠使了。
“白狼，”我憂心忡忡，“我媽媽真的還好嗎？你不能騙我！”
“是的，你媽媽很好。”白狼肯定地回答，“的確很好。”
它的語氣顯得平和，眼神透露出坦然，這讓我不得不相信媽媽很好。
砰砰砰！有人敲門。
一定是胡爺爺，他又給我送早餐來了。
我連忙叮囑白狼：“胡爺爺看到你會被嚇壞的，你躲進房間裏去吧。”
白狼從耳朵裏抖出小甜珠，往嘴巴裏一塞，立即沒了蹤影。
我想起來，它會隱身。
我走到門口打開門。
胡爺爺笑眯眯地把早餐送到餐桌上，那是一根油條和兩個包子。他希望我考100分。
“喲！孩子，你會做煎餅啦？”胡爺爺驚訝極了。
我吐吐舌頭，結結巴巴地說：“是，是呀！”
“真不愧是你媽媽的女兒，做出來的煎餅跟你媽媽做的一模一樣。”
我仰起頭，挽住胡爺爺的胳膊：“胡爺爺，以後您不用那麽辛苦每天為我準備早餐和晚餐了，我能把自己喂飽。”
“那怎麽成，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麽能一天兩頓下廚房？我不放心。”
“您瞧，我做的煎餅這麽好，您就放心吧！”我認真地說，“再說，我今天考完試，明天開始放暑假了，有的是時間做飯。”
胡爺爺笑著說：“木木真是個能幹的孩子！”
送走了胡爺爺，白狼就顯形了。
“胡爺爺真是個好人。”它說。
“那當然！”我一邊享用煎餅和油條，一邊含含糊糊地說話，“他把我當親孫女看待。將來，我要給他養老！”
白狼不說話，隻是看著我吃。
吃飽了，我就要去學校，白狼非要跟我一起去。
我說：“畢業考試的考場是嚴格封閉的，你進不去。再說，你去幹什麽？你會嚇著別人的。”
“你又忘了，我會隱身。”它強調。
我想了想，說：“還是不行，萬一你隱身失敗，現出原形，那不亂套了？”
“這不可能，讓我去吧！”它堅持道。
“那你得保持安靜，不能發出一丁點兒聲音。”我叮囑道。
“好的！”白狼說，“聽你媽媽說，你走一段路就會覺得累，就得蹲下來休息一會兒，是嗎？”
我無奈地點點頭。
白狼拿出小甜珠塞到我嘴裏：“含一會兒，你走路就不會那麽累了，你會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勁兒！”
我含著小甜珠，頓時，一股好聞的香甜味兒鑽進了我的全部器官。
我真的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精神和力量。
我把小甜珠還給白狼，它含著小甜珠隱身，跟著我向學校出發。
沒有人知道，我要帶著白狼上考場。
我的心髒強有力地跳動著，我自信地邁步走向學校，我變得勇敢和堅毅。而這一切，正是因為有了白狼的陪伴，還有我對媽媽的懷念。
說不定，媽媽有一麵神奇的鏡子，她正看著我呢！
我很想堅持，很想完成考試，可是我突然覺得渾身輕飄飄的，腳沒了感覺，身體沒了感覺，心髒也沒了感覺，眼睛像要睡覺一樣緩緩地閉上，隻有腦袋還保持著思維的能力。我看見自己飛起來，飛到了天空中，有一朵雪白的雲慢悠悠地向我飄來，它要帶我去天堂找媽媽，我不由自主地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