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天又悄然而至了,T大校園裏繁花似錦,空氣中彌漫著宜人的芳香。
如此良辰美景,淩淩卻坐在電腦前絞盡腦汁地調試著軟件程序。頁麵的結果一次次顯示“調用數據庫失敗”,她百折不撓地一遍遍修正。這時,寢室裏的電話瘋狂地響了起來,正戴著耳機看韓國偶像劇的蔣琳不堪忍受噪音的折磨,以最快的速度接起了電話。
“嗯,知道了,謝謝阿姨。”說完,她掛斷電話,對置若罔聞的淩淩大聲說:“淩淩,樓下阿姨說有人找你。”
“哦。”淩淩隨口應了一聲,隨後猛然想起自己約了汪濤,急忙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糟了!五點十分了,今天汪濤他們室友聚會,他約了我五點在樓下見!”
蔣琳一聽到“室友聚會”四個字,雙眸頓時一亮。她忙問道:
“聚會?鄭明皓去不去?”
“嗯,應該會去的。”除非他有事。不過,像鄭明皓那種遊手好閑的男生,有事的概率比彗星出現的概率還要低很多。
蔣琳滿臉豔羨,雙手捧著緋紅的雙頰,感慨萬千:“能有事沒事和鄭明皓吃吃飯、聊聊天,做汪濤的女朋友也不算很虧嘛!”
再笨的人也能聽出蔣琳在損汪濤,更何況淩淩,而她卻絲毫不介意地衝蔣琳甜甜一笑:“我們家汪濤哪兒得罪你啦,有你這麽損人的嗎?”
不等蔣琳開口,正躺在床上看書的陳漣漣先接了話茬兒:“她的意思是,她搞不懂你那後現代的審美觀。你說你怎麽就看上汪濤了呢?”
“我審美觀哪後現代啦?你……”淩淩剛要反駁時,正好迎上了陳漣漣好像洞悉一切的目光。頓時,淩淩就像一個充氣的皮球,被人一戳便漏了氣,縮成一團。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再反駁,默默地找出自己最喜歡的白色裙子和鞋子換上,散開束著的長發,對著鏡子照了照。鏡子裏的她及腰的柔順黑發隨意披散,襯得肌膚白皙細膩,高挑勻稱的身材凹凸有致。雖然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的樣子,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卻是晶亮晶亮的,溫柔甜美的笑容看得人心情舒暢。這樣的女生雖說稱不上傾國傾城,但卻美得耐人尋味。
蔣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淩淩一番,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於是問道:“淩淩,說真的,你到底看上汪濤什麽了啊?”
淩淩狡黠一笑,高深莫測地回了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在蔣琳滿臉的茫然與不解中,淩淩挎上可愛的淑女包包出門了。門關上之前,她隱約聽見陳漣漣說:“恐怕鴻鵠誌不在天下,而在逃脫……”
淩淩腳步一頓,僵在原地。逃脫?她選擇汪濤隻是為了逃脫嗎?心裏立刻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否定了這個答案。雖然汪濤家境不好,人長得不高也不帥,但他為人正直、坦誠、上進,絕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男人。她很喜歡汪濤,就像喜歡那個人一樣。
淩淩剛走出寢室樓,蔥鬱的大樹下就有一個男生向她揮手,那個男生正是汪濤。他確實長得不帥,臉型和五官勉強算得上周正,皮膚黝黑,一副黑框眼鏡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沉悶的書生氣。淩淩一見汪濤,立刻就換上了最燦爛的笑容。她正欲邁步時,一個很有氣質的男人迎麵走了過來。那個男人很高,雖然淩淩有一米六九,但也隻及他的肩膀而已,所以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他手中的那束黑色中透著紫色光暈的鬱金香。一個男人的品位,從他挑的一束花就能看得出來。棄玫瑰而擇鬱金香,且選擇的是稀少的黑色鬱金香,這足以體現出他的品位。
淩淩還未從鬱金香散發出的神秘幽香中回過神來,就聽到身後有一個女生悄聲說道:“好帥哦!”
接著,淩淩又聽見一個很花癡的聲音說:“是啊!是啊!”
還有甚者,急急忙忙地說:“快看!快看!”急切的語氣跟要圍觀大熊貓似的。
“嗯!真有氣質……”
“太帥了——”這個無限綿長的驚歎聲讓淩淩不由得聯想起了蔣琳遇見鄭明皓時的表情——一臉的愛慕。淩淩暗自歎了口氣,打消了要細看那個男人五官的想法。她垂下眼簾,快步從帥哥身側繞了過去。不是她不好奇,事實上,她好奇得要死,可是在相貌平凡的男友麵前欣賞帥哥,是對男友極大的不尊重,她不忍心打擊汪濤脆弱的自尊心。
與他擦身而過時,淩淩除了聞到了鬱金香散發出的香氣,還嗅到了一陣沁人心脾的幽香。那種幽香好似一種淡淡的茶香,她一時記不起是什麽茶了,但她卻深深地記住了這個男人——人濃如墨,味淡如茶。
努力壓下回眸的,淩淩伸出手臂,挽住迎麵走來的汪濤的胳膊,與他說笑著走遠了。
吵吵嚷嚷的聚會中,淩淩安靜如故。汪濤有些醉意,平時謹言慎行的他,話越來越多。淩淩一向不喜歡男人醉酒後失態,可她不想掃大家的興,讓汪濤沒有麵子,所以她沉默地數著手指。
第二百九十二天,和之前已經過去的二百九十一天中的任何一天沒有任何區別,她日複一日地忙碌著,被畢業設計搞得暈頭轉向。但這幾日她有些心神不寧,她隱隱地感覺到心肌有些缺血。昨天,她去校醫院檢查了,想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得了心髒病,那個庸醫連CT都給她做了,但是什麽問題都沒檢查出來,更可氣的是,他竟然建議她去精神科看看。
她快要被氣得咯血了。臨出門時,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醫生是不是走後門才拿到畢業證的啊?”
“噓!”汪濤謹慎地拉著她向外走去,“你別亂說,讓人聽見了多不好啊。”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地走出了醫院。汪濤縱然再像他,但終究不是那個人。若是那個人,他會說,我懷疑這個醫生是護校畢業的。
她一定會撅著嘴反駁道,還不都是因為你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啊!幹嗎要換個人簽名呢?還換了一句那麽令人難以理解的話——血沃中原肥勁草,魯迅的思想境界豈是愛因斯坦所能企及的?你這麽寫,我能不心髒病發嗎?
不知道他會不會說,難以理解嗎?你應該懂得我的意思啊。
從小到大,她最愛魯迅,愛他棄醫從文的堅決,愛他字字如刀的犀利。而那個人把愛因斯坦當成偶像,對他來說,科學不存在國界,為了他的研究,他甘願留在美國。她理解他的選擇,也支持他的選擇,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可如今,他的個人簽名改成了“魯迅的思想境界豈是愛因斯坦所能企及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呢?他是不是想告訴她什麽呢?她怎麽想都想不到答案。
越想頭越疼,淩淩揉了揉太陽穴,無意間抬頭,看到鄭明皓正凝神看著她,墨色的瞳人,閃著清亮的光,顯得分外明亮。
她剛想回他一個微笑,汪濤卻忽然一把摟住了她單薄的肩膀。他將臉貼近她,帶著濃重的酒氣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他說:“淩淩,你沒吃什麽東西,是不是不合口味啊?”
汪濤身上熏人的酒氣令淩淩極度排斥,她不由自主地推開他,向後挪了挪椅子。她淡淡地回答道:“我吃飽了。”
鄭明皓掃視了一圈滿桌辛辣的菜品,拿下薄唇間的半支香煙,在煙灰缸裏掐滅,然後對服務生說:“麻煩給這位美女加一碗雞蛋玉米羹。”
雞蛋玉米羹是這家店的特色菜,裏麵放了蜜糖,味道甜香,口感順滑,喝進胃裏暖意融融。淩淩一連喝了幾口後,抬眼看向鄭明皓:“味道很好!沒想到你挺會照顧人的啊。”
“那還用說!”坐在她身邊的李微,不忘適時地展現一下他誇大事物的能力,“你別看阿皓整天吊兒郎當的,他可是出了名的好男人啊。”
“是嗎?那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蔣琳對鄭明皓如滔滔江水的讚美之辭中唯獨沒有這一條。
李微移了移凳子,向淩淩靠近了一些:“白淩淩,我有個問題早就想問問你了。”
“我智商低,別問太有深度的。”
“半年前,在網吧,濤子和阿皓在一起,你為什麽就看上濤子而沒看上阿皓呢?”
“他們在一起嗎?”淩淩愣了一下,她不確定地看了看鄭明皓,又看了看汪濤。
數月前的一天,淩淩在網吧看了一晚上的冷笑話後,感到頭暈目眩,站起來時險些跌倒,幸好汪濤從背後扶住了她。
淩淩看見汪濤的時候,愣了一下,半天才回過神來向他道謝。汪濤見她精神恍惚,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她太累了,累得說不出話來。汪濤便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許,一路陪著她走到寢室門口。
從那之後,汪濤就不瘟不火地追求著她,幫她補習完計算機的專業課,又天天輔導她英語,他沒有用虛假的浪漫帶給她激情,卻憑著脈脈的溫情給她一種安全感,正是這份安全感,讓她接受了這份新感情。
她清楚地記得,她接受汪濤的那天,天空中飄著晶瑩的小雪,聖潔的雪花落在地上,瞬間融入到淤泥中。正是那天,她第一次看見了傳說中的鄭明皓,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他真是帥得一塌糊塗、人神共憤,難怪把不少T大的女生迷得暈頭轉向的。
鄭明皓見淩淩一臉的不解,於是好心地給了她答案:“我們見過很多次,是我長得太普通了,不容易讓人留下印象。”
他的室友楠祿還在打趣他:“別謙虛了,你長得上對不起祖國,下對不起人民,你自己不知道啊?”
“早讓你別出來嚇唬人了,你非要出來。看,受打擊了吧?”
高原立刻附和道。
汪濤抿抿嘴,沒插話,夾了一大口菜往嘴裏塞。
李微又拉拉椅子,湊近淩淩一些,一雙桃花眼眯成了兩條縫:
“假如你當時看見我們阿皓,是不是濤子就沒什麽機會了……”話剛說到一半,一個酒瓶就飛向了他,好在他反應夠敏捷,側身避過了。
伴隨著酒瓶破碎的聲音,鄭明皓的怒罵聲響起:“少他媽胡言亂語!”
李微瞪了對麵的“凶手”一眼,滿不在乎地笑道:“瞅你這火氣,早讓你找個女人敗敗火,你就是不聽!你看人家濤子的脾氣多好啊!”
淩淩第一次聽見這種暗示性的話,臉像被火燒一般,轉頭見汪濤正目光呆滯地對她傻笑,這讓她更加坐立不安了。鄭明皓看出了她的尷尬,於是又一個酒瓶飛了過去,目標還是李微,他說:“嘴巴放幹淨點,小心我回去廢了你!”
這一次李微精準無誤地接到了酒瓶,他絲毫不生氣地說道: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什麽都不說了,我喝酒!”
說著,他拿起一瓶啤酒給汪濤的杯子裏倒滿酒。汪濤打了個酒嗝,急忙握住酒瓶,搖頭說:“我不能再喝了。”
“你今天遲到了,是不是該自罰三杯啊?”
汪濤的眸子閃爍了一下,他憨笑著點了點頭:“應該,應該。”
三杯酒下肚,汪濤漲紅著臉,醉眼迷蒙。李微又給他倒了一杯,汪濤好久才找到酒杯,剛端起來,旁邊的鄭明皓抓住他手裏的酒杯說:“行了,別喝了!”
“我沒……沒事。”汪濤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口齒不清地說,“我敬大家一杯。”
就算淩淩再笨,她也看得出來李微有意想灌醉汪濤,即使不是汪濤的女朋友,她也沒法兒再冷眼旁觀了,她搶過汪濤的酒杯,對大家說:“這杯酒,我替汪濤敬你們!”
一桌人都在起哄,汪濤趴在桌上不省人事,鄭明皓靠向椅背,冷冷地說:“我不跟女人喝酒。”
淩淩緩緩地說道:“汪濤是我見過的最重感情的男人,他隻是不善於表達罷了。大學四年,你們即將分別、各奔東西,他舍不得你們,心裏難受,他很想陪你們喝到盡興,隻可惜他酒量不好。這杯酒,我代他喝了,他的這份心意,希望你們能明白。”
淩淩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從舌尖蔓延至全身,融入血液。這味道就像她的初戀,甘甜但已經發酵,隻能盡力從滿嘴的苦澀中去尋求那僅剩的一點虛假的甜意,不停地回味。
一杯見底,淩淩又倒上一杯,然後笑著說:“我喝多少是代表汪濤的心意,你們隨意!”
鄭明皓看著她,原來他也醉了,看著她的目光比汪濤還要呆滯。她連喝了三杯,鄭明皓才回過神來,他開了一瓶酒,飲盡。
“阿皓!”李微打趣道,“你不是從不跟女人喝酒的嗎?”
“滾!你們他媽的誰都別想看熱鬧,今天白淩淩喝多少,你們就給我喝多少,誰少一口都別想站著走出這個房間!”
“我實在喝不下了,我一會兒爬出去行不?”高原說。
“不喝,行!”鄭明皓斬釘截鐵地說,“從窗戶那兒跳下去。”
“靠!這是四樓啊!”
“頂多是個殘疾,要死哪那麽容易啊?”
“鄭明皓,你狠!”高原端起杯子,用一副像是要英勇就義的口氣說,“我他媽就不信我還喝不過一個女生!”
那天,淩淩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隻記得地上擺滿了瓶子,所有的人都醉了,高原趴在桌上睡著了,李微和楠祿說話顛三倒四的,鄭明皓依舊很沉默,越喝越沉默。
淩淩把最後一瓶酒倒完了之後,鄭明皓出去了,沒說去哪兒。
淩淩有些頭暈,她慢慢地走到洗手間,從水龍頭下接了一捧冰冷的水,拍在臉上,又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水。鏡子裏的她下巴又尖了,黑發沾了水貼在臉側,更顯得她瘦了,明亮的眼睛也凝了一灣淚。
淩淩很努力地做著深呼吸,雙手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胃部,她笑著對鏡子裏的自己說:“白淩淩,你做得到,你一定能做到。誰離了誰活不了啊……”
忽然,鏡子裏出現了另外一個人,是鄭明皓拿著一片藥和一杯水站在了她的身邊。她木然地從鏡子裏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一直以來,她的審美觀總是被人鄙視,唯一和室友們有點共鳴的就是鄭明皓長得相當帥。他的眸子裏總是透著幾分叛逆、幾絲情愫,那是二十歲的女孩最癡迷的眼神。他的皮膚是很幹淨的麥色,那健康又性感的顏色,曾被女生們評為男生最經典的膚色。
而他最迷人的時候,是在足球場上。就像她最喜歡的因紮吉一般,他似一把鋒利的劍,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鞘,但你隻要給他一點點機會,他絕對能給你致命一擊。
此刻,她真的覺得自己被他刺了一劍,心在滴血。
“濤子說你胃不好,讓我給你拿點藥吃!”他說話的氣息還有些不穩,額頭上滲出了汗水,一縷頭發沾在額上。他跑得真快,最近的藥店離這裏至少有五百米遠。
“謝謝!”淩淩接過藥,吃下去,水是溫熱的,暖了胃,也暖了心。
“我還以為他醉得什麽都不記得了呢……他對我總這麽細心。”淩淩笑著說道。其實,她知道汪濤根本不會記得,他即使不喝醉也不會記得。
鄭明皓伸手接回空杯,握在手心裏,換了口氣才問:“你胃不好,為什麽要喝酒?”
“心情好,喝得開心!”
“哦!”他從牛仔褲的兜裏摸出一包麵巾紙放在她手上,然後很灑脫地轉身,停了一下,又回頭對她笑了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一句話就戳穿了她虛假的堅強,勾起了令她心疼的回憶。但她仍燦爛如舊地笑著:“你饒了我吧,太肉麻了。”
鄭明皓不以為意地揚揚眉,離開了。他的身上有種不染一絲凡塵俗事的灑脫。
淩淩走出飯店,獨自一人站在後門的小巷中。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經,讓她無法再繼續偽裝了,她的孤獨無助、她的矛盾掙紮再難壓抑。
她蹲在地上,用力地按住胃部。她的胃像被冰鎮了一般疼,疼得她想要把它割掉,丟去美國,讓那個最會關心它的人去珍愛好了!她的心像被火燒了一般的疼,疼得她也想挖出來丟去美國,反正它已經不屬於她了。
眼淚一滴滴落在青石地麵上。她無法再否認內心的思念,她很想對他說,你真的懂“血沃中原肥勁草”的意思嗎?那麽,你應該也懂了“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自己的祖國”這句話的意思。你快回來吧!
隻可惜太遲了,他們之間早已斷得徹徹底底,她也有了男朋友,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情,她再也沒有資格對他提任何要求了。
“誰離了誰活不了?”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淩淩震驚地回過頭去,鄭明皓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
“你說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鄭明皓靠在她身後的牆壁上,一臉**不羈的表情,他說:
“這麽久了,還忘不了那個男人嗎?”
“你——”她驚詫地看著他,她的過去連汪濤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在網吧哭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和你說話,想勸勸你,你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他仰頭看著璀璨的天幕,“後來你認識了濤子,不到半年就接受了他。除了想擺脫失戀的傷痛,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有,那就是汪濤很像那個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根本就不愛濤子,你隻不過是想讓自己快點走出失戀的陰影……”
淩淩驟然起身,大聲反駁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利用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喜歡汪濤,喜歡他的踏實可靠,喜歡他的勤奮上進,更喜歡他的平凡!”
“我不否認你對濤子很好,你尊重他、體諒他。他踢球受傷,你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他無論做錯什麽,你都不跟他計較;你從不和他爭吵,也不發脾氣……可是,你心裏想著的人是他嗎?和他在一起你開心嗎?”
“和汪濤在一起我很開心,很滿足。”淩淩走向飯店,鄭明皓幾步跑到她麵前,擋住她的去路。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是不想看你折磨自己。”鄭明皓看著她,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卻感受到了他語氣裏的真誠,“我想幫你!”
她搖頭:“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一切都過去了,你不能一輩子都活在回憶裏。”
她又搖頭。
鄭明皓有點火了,他焦躁地說道:“你現實點吧,都什麽社會了,哪有什麽至死不渝的愛情啊?”
她笑著看向遙遠的天際:“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把他拖進黑名單,不管他怎麽極力挽回,我都堅決和他斷絕來往……”
“什麽?!是你提出分手的?”
“是的。”是她結束了那段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感情,把他傷得很深。所以,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始終放不下。
“為什麽?”
淩淩猶豫了一下,她深知以鄭明皓的性格,不問出個所以然來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於是,她說:“他是我的網友,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沒見過他,也沒聽過他的聲音……”
她真的從未見過他,也沒聽過他的聲音,但在她心裏,有一個清晰的形象。
他身材不高,因為他曾說過他不喜歡被美國人俯視的感覺。
他長得不帥,因為他曾說過他沒有女朋友,沒有女人會喜歡他那種男人。
他家境不好,因為他說他連手機都沒有。
但他有學識,盡管他從不在她麵前故意賣弄他的才學。
他心思細膩,能把握她多變的情緒,不需要她說,他總能猜到她需要什麽。
他溫柔善良,漫長的時間、遙遠的距離,他無聲地體諒她、關心她,無欲無求。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見見他,想感受一下他掌心的溫度,想聽聽他說話的聲音,讓她相信,他真實地存在,而不是一個虛幻的號碼。
鄭明皓被雷得愣了好久,等回過神來後,才勉強說出了一句像樣的話來:“網戀?!你有沒有搞錯啊?”
“我知道自己不現實,所以幾個月前我把他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從此和他斷了聯係。我一直在努力忘記他,這二百九十二天,我每天都在努力。”
“那你為什麽不去見見他?”
“他在美國,見了又如何?還不是沒有結果。”他有他崇高而偉大的夢想,她知道自己不值得他放棄夢想,所以,她放棄了他。
“請你別告訴汪濤。我對汪濤是真心的,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忘記過去的事情。”
鄭明皓歎了口氣:“如果忘不了呢?”
“都什麽社會了,哪有什麽至死不渝的愛情啊?”淩淩做了一下深呼吸,擦擦臉上的淚水,走回包房。她剛坐下,鄭明皓便進來了,醉得有些迷糊的李微曖昧地衝他眨眨眼,說:“你丫泡女人去了啊?”
“靠!我還需要泡女人嗎?泡我的女人有的是。”
汪濤抬起頭來看了看,然後又伏到桌子上去了,身子一動不動,似乎房間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服務生走進來,端了幾杯散著熱氣的清茶放到桌上。淩淩小心地端起一杯,茶香入鼻,她驀然記起下午遇見的那個男人,他身上優雅的清香正是茉莉花的味道,清而不淡,香而不浮,恰到好處的矜持,反而誘人回味。
說心裏話,沒看清他長什麽樣子,還真有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