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愛在班芙(3)
然而再美好的風景後麵也有陰影。李海在這裏發現了另一段驚人的曆史,也就是在一百多年前,清朝時期中國第一批數以萬計的勞工被征集到這裏,修建約翰主持的太平洋鐵路中最為艱苦的一段——落基山脈段。可悲的是,當剩下的中國勞工在一個個掩埋了同伴的遺體,耗盡自己最後的體力建造完這段最為艱難的鐵路後,加拿大竟然發生了排華浪潮,每一個活著的勞工都不得不繳上巨額的“人頭稅”才可以申請與自己的親人團聚。後來這批人也成了加拿大第一批華人移民。一百多年以後,這段曆史已經逐漸被當地人淡忘,當李海這位來自中國的新移民,重新撿起這段曆史,隻剩無限欷歔。
夜幕降臨,空氣中散發出絲絲涼意,他們這才踏著月光沿著湖邊小徑走回酒店。緊靠湖畔的酒店雖是建於1886年,但酒店的內外都已經過多次裝修,和陳列在酒店裏的老照片比較起來更加氣勢恢弘了。酒店內部的裝修幾乎全部保留了原有的風貌,她的每一寸地方都透著古老貴族的氣息,雖沒有國內五星酒店那樣金碧輝煌,但她從骨子裏透著不可複製的優雅和傲氣。
一家人坐在前兩個世紀裝修風格的餐廳內,柱子上的壁燈吐著柔柔的光,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鋼琴曲讓人迷離,透過高大的拱形玻璃窗,可以眺望到露易斯湖的迷人夜景。
服務員熟練地打開李海從奧肯那根湖帶來的紅葡萄酒,配著五成熟的牛排,李海和吳婷端起了酒杯,在壁燈和桌上燭台的輝映下,杯中紅色的**猶如紅寶石一般泛著光,吳婷那雙注視著李海的眸子顯得無比明亮,李海也回以炙熱的目光。
“嗨,嗨,你們有點過了哈,還有我在呢!要不要我回避一下?”英子嬉笑著打斷了吳婷和李海的對視。
“對不起,英子,我隻是太喜歡這個地方了,它不單是美麗,還能讓你靜下來想到很多事。”吳婷用手捋著英子的頭發說著。
“是不是想到以前和我爸耍朋友的時候的事兒了啊?
“沒有,我是在想一百多年前露易絲公主和她的總督丈夫在這裏是怎麽度過的,他們快樂嗎?是什麽樣的決心和動力讓他們離開當時繁華的倫敦到這個荒涼的地方來的?”
“嗨,媽,你真是替古人擔心,再不濟人家也還是女王的親生女兒嘛,光是嫁妝都不知道有多少呢,女仆男傭什麽的肯定也不缺——來來來,我們一家三口來喝上一杯,我就以可樂代酒啦,祝願我的爸爸媽媽也像這公主和總督那樣相親相愛一輩子。來,幹杯!”英子端起了可樂和爸媽對飲而下。
就在這時,李海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吳婷手裏還端著空著的酒杯不解地問道:“海子,怎麽啦?”
“沒什麽,不好意思,不知怎麽一下想上洗手間了,哈哈!”其實就在李海端起酒杯喝酒的時候他褲兜裏調到振動狀態的手機突然動了一下,驚得他抖了一下。
“你怎麽跟小孩一樣,憋不住了?快去快去!”吳婷笑著對他說。
裝作若無其事的李海到了衛生間,趕緊拿出手機來看,暈!又是滿載相思的話語,猶如那盛滿綠汁的湖水,足以淹沒李海的軀體。隻是李海覺得有點承受不起,他匆匆地給曉菲回了一個短信,說是現在不方便,有空了再聯係。
他們在寬大的房間裏加了一張床,在李海的執意堅持下,吳婷和英子睡大床,李海則一個人睡在小床上。也許是一路勞累,也許是一個人喝了一瓶多的紅酒,李海很快就睡著了,全然不知他枕下抖動不已的手機。
曉菲從來沒有這樣無助過,從在機場送走李海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便像迷離的靈魂無法寄放,唯一能讓她得到安慰的是每天能和李海通上一小會兒電話,再有就是每天把相思之情編成短信發給遠在大洋彼岸的他。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裝滿了一天的86400秒鍾的相思之情,隻需李海幾十秒、幾百秒的撫慰就能填滿,以後就不再有埋怨,反倒堆加起更多的相思和愛念。
可就連這幾十秒都不一定能得到時,曉菲坐不住了。她甚至無心堅守自己的工作,就連每周的例會她都會走神,當老總問起她對地震以後房地產走勢的判斷時,她一臉茫然,隻能睜大雙眼看著大家。老總理解地對大家說:她是因為還沒有走出失去雙親的陰霾。但唯有她自己才知道,這是相思讓她迷失了自己。
她不能沒有李海,盡管她清晰地知道在他們倆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那就是吳婷。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麽樣的感情,李海也從未和她談及,她隻是有一次在李海的錢夾裏瞥了一眼吳婷的照片,她不敢對視那雙眼睛,她怕看了以後無盡的內疚會折磨她一生一世。她一直按自己的猜測判斷著這位女人,美麗?高傲?或是智慧優雅兼而有之?總之絕不可能是美麗的花瓶。
下午她給李海發了短信,但沒有收到李海的電話,隻收到李海草草發來的幾個字——“現在不方便,晚點聯係。”就連一個“想你”的字眼都沒有。她有點煩躁、有點慌亂。但她還有希望,因為李海說晚點聯係,她等!她知道等到午後,便是加拿大的深夜,到時候李海就會給她電話的。接下來她無心工作,其實本來也無事可做,因為餘震不斷,買房的人都擔心地震的影響還會延續,都不敢下手買房,這倒給曉菲有了走神的時間。
等待是痛苦的,等待是無助的,沒有人能幫你,因為你堅守的本來就是一份注定得不到祝福的愛。她隻有等待,一條又一條地發著短信,因為她知道李海看到短信以後會給她回電話的,至少也有個短信。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眼看著已經過了加拿大的午夜,任憑她發了多少短信,也沒有任何回音,要不是還在上班,她想她會崩潰的。她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她甚至親自去接待寥寥無幾的幾個看房的客戶,因為那樣可以讓她暫時忘記思念。
8月的成都,天氣悶熱而又潮濕,曉菲的心情猶如這悶熱的天氣,低氣壓下的人仿佛不能自由地呼吸,汗水也不能淋漓盡致地拋灑,而緊壓心頭的陰霾也使得曉菲幾乎喘不過氣來。
曉菲緊皺著眉頭,開著車擁堵在回家的路上,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經是傍晚6點半了,算算李海那裏已經夜裏3點過了,這是李海回到加拿大以後第一次一天裏沒有給她通話。曉菲心煩意亂,她把車內空調開到最大,前麵的車堵得一動不動,曉菲煩躁地按響汽車喇叭,恨不得給汽車插上翅膀飛過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裏,身心的疲憊讓曉菲沒有了食欲,打開電腦在網上瞎逛,哦,對了!還有自己開心農場的莊稼沒有采摘,一整天沒有去打理了,該采摘的早已被人家偷了幹淨,就連自己雞蛋、牛奶、羊毛都被偷得差不多了,心裏早就窩著火的曉菲罵罵咧咧地把剩下的東西收了,又種下新的莊稼,添上糧草,收拾完了的曉菲無事可做,索性逛到好友的家裏去偷一個遍。
曉菲一分一秒地計算著兩地的時差,整整一天,她的心情也從想念到失望,從失望到憤怒,從憤怒到委屈,又從委屈到想念……周而複始的內心折磨讓曉菲如坐針氈。
高溫的天氣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今天好像是達到了頂峰,所有住戶家裏的空調都已經啟動,欲與天公試比高。
入夜,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是的,該下點雨了,下了雨也許會涼快些吧。”曉菲心裏想著,很快這雷聲漸漸逼近,一時間窗外電閃雷鳴。
曉菲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閃電。記得小時候常聽表姐黃蓉講鬼故事,什麽一道閃電過後,一個吐著長舌頭的吊死鬼就立在窗子上,什麽一道閃電過後,地上一雙繡花鞋就在麵前,從那以後隻要是打雷下雨她一準第一時間鑽進媽媽的被窩。
曉菲趕緊把窗簾拉了起來,她想用窗簾來擋住閃電的光亮,但馬上她就明白這是徒勞的,閃電轟隆隆地劃破長空,劃破薄得可憐的紗簾,她嚇得一下從電腦桌前跳了起來,竄到臥室的床上蜷縮成一團。等第一道雷聲過去,曉菲以最快的速度拉上臥室的窗簾,打開臥室的空調,盡管這樣曉菲已經是大汗淋漓,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給悶的,不管怎麽說,關鍵是趕快把自己藏到被窩裏,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當曉菲正處於極度的恐懼之中時,更為讓人絕望驚悚的事又發生了。伴隨著電閃雷鳴,大地抖動起來,床不停地搖晃著。
“地震!地震又來了!”本來蜷縮在床上的曉菲經不住高樓的劇烈晃動,她本能地抓住了床架想平穩自己的身體。
其實在過去三個月的時間裏,成都的大地從來就沒有平靜過,數以萬次的大小餘震時時提醒著人們不要忘記災難,但像今天這樣雷電交加兼餘震不斷的夜晚倒是不多見,她不知現在該是衝下樓還是任由電閃雷鳴天搖地動而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