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林彬媽媽
張玲鈺很怕他媽，因為林彬的媽媽很不喜歡她。還記得那年初中，自己剛參加學生會的時候，什麽也不懂。不懂該如何處理文件，如何整理資料，然後身為學生會長的彬彬，親自手把手地教導自己。自己很笨，拖到很晚才了解了基本流程。
在與他同路回家的路上，恰好碰上了喝醉酒的江忠強，還叫囂著說要當街強（和諧）奸自己。彬彬肯定不讓，一步跨在我的身前，保護我。那時的彬彬隻是一個初中生，而且體弱多病的，能文不能武。終究肚子裏的墨水再多，也不能說服一個變態讓他變得正常。
說得怒了，江忠強Cao起一個破啤酒瓶，就打在彬彬的肩頭。血流下來了，自己嚇得哭了。不知道從哪裏跑來接兒子的彬彬媽媽，突然看到了兒子被打的這一幕，氣得“哇哇”大叫，拎起旁邊的鑲水管的架子，就要衝上來和江忠強拚命！
江忠強再厲害，終究是喝醉了，暈忽忽地挨了彬彬媽媽好幾榔頭，才??蕕嘏芰恕?br/>
彬彬媽媽摟著林彬進了醫院，在知道江忠強是被自己引來的後，囔囔叫罵著自己的災星，不準自己再粘著她的兒子！
每次開家長會，都會遇上彬彬的媽媽。她看見我自己在幫自己開會，也都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瞧……
那一次的印象是深刻的，我想，彬彬媽媽應該還記得我這張臉——他寶貝兒子的災星。
“彬彬……”抱著他的肩膀，很怕，但是又很想知道他的母親說了什麽。是反對，還是憤怒？或者是怒不可遏，反正按照他母親對自己的討厭程度，斷定肯定不會有好結果。
“我媽問我去哪了，叫我回家。我和她說，我在外麵有了一個女人，我很愛她。知道您不同意，所以不敢回去見您。”
“你媽沒問我是誰？沒有罵你嗎？”
“嗯。她問了，我怕她會氣過頭，沒膽告訴她。然後和她吵了幾句，一生氣……我就把手機給砸了，然後誰也找不到我們。”聲音有些暗啞，“這是我第一次和我媽吵架……”
流下眼淚，張玲鈺一遍又一遍，哽咽著對林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彬彬，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讓你為難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林彬默語地吻掉張玲鈺臉上的淚珠，眼神滑過一絲哀傷，“鈺兒，我帶你回去見見我媽吧。過了這麽久，也許她也想通了，同意讓我們兩在一起。如果她實在反對，大不了我隨便去找份工作養活你。等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們再抱著孩子回去叫奶奶。到時候，即使不認，她也得默了你這個兒媳的。”
“你媽怎麽可能同意讓我們在一起……哎，即使她同意了，我們也沒有結婚的可能，她又怎麽可能會認我這種沒名沒份的女人，做她寶貝兒子媳婦呢？”我毀了你的前程，給你添了那麽多的麻煩不說，還陷你於不孝不義之間。
嗬，原來你媽罵得沒錯，我真的是你的災星……
“彬彬，見到你媽後，你想我怎麽對她說？是說我拐跑了她的兒子，讓她打我一頓，還是給她下跪，求她讓我們兩在一起？”坐在公交車上，張玲鈺抱著林彬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頭，讓他幫忙措辭。
林彬微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抬手攬住她的肩膀，用帶著薄繭的手掌，反複摩擦著她的香肩。神態是有些憂慮，但是表情還十分淡定，“如果我媽敢打你，我就說你的肚子裏有我的孩子……她再怎麽蠻橫，也不至於讓她的孫子給她下跪。我媽可喜歡小孩了，看見鄰居家的小孩她也總要抱過來疼疼。”
“彬彬，你媽很愛你吧？”話問出口，感覺他渾身一顫。
是啊，他媽給他的母愛，都是鄰居們飯後茶餘津津樂道的主題。是他的母親，教會了他做人的道理……是他的母親，受盡艱酸，才會教導出他這麽一個優秀的兒子。
自己這麽問，無非是在林彬的傷口上撒鹽！是因為自己，他才忤逆母親的，是因為自己，他做不了一個孝子！
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張玲鈺匆忙閉嘴。乖順地靠在他的懷裏，不言不語，任由被他緊緊摟住肩頭，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蒼梧路，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下一站，衡山路，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喇叭裏一直重複著聲音，待車一停穩，林彬就小心翼翼地扶著張玲鈺從椅子上站起來。護著她，隨著並不怎麽擁擠的人群走下去。
不喜歡讓別人碰到她，她的身體隻有我才能撫摸。即使被行人不小心沾到一袂衣角，林彬都會皺眉不已。自己是有潔癖的，所以才終年穿著一身白色，對於她，更是，生怕自己的珍寶會給別人碰髒了。
摟著張玲鈺走在街上，一遇到人多的地方匆忙拉著她避開，隔著三步遠都算危險區域。要是前麵的人突然停下，後麵的人不小心撞上她，都令讓自己很不高興的。
“彬彬，我好緊張……”站在他家門口，看著眼前這個豪華的一平300米、兩層樓小別墅建築。與他十指交扣的手心汗濕了，單手揪著林彬的袖子，躲到他的身後，有些膽顫。
“不用緊張，有我呢。哎，她終究是我媽，我總該帶你回去見她的。”撩撩她的劉海，掛到耳朵上，“再醜的媳婦都要帶回去見公婆，況且你又不醜，又不是見不得人。”
“走吧，跟著我進去。”緊緊牽著她的手，把她拉進屋子……
屋子裏很黑，即使現在是大白天，窗簾都緊緊拉著。也不知屋子多久沒通風了，空氣裏都是一股嗆鼻的灰塵味。虧得林彬比較熟悉自己的家，摸黑打開窗戶。
窗子被推開，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一縷陽光照進屋裏，反射的塵埃，映起五顏十色的光。
“媽！張姨？你們在家嗎？我回來了！”林彬對著客廳輕輕叫喚一聲，沒人應。可是用餐的桌上還擺著幾碗殘羹剩飯，顯然是有人在家。
林彬走到桌邊，摸了摸碗裏的飯，再放到鼻子下聞聞，“飯菜是餿的。張姨如果在家是不會給我媽做這種飯菜吃的。”腦子裏一閃而過，“難道是我媽出事了！？”扣著張玲鈺的雙肩，大力搖晃，顯得很驚慌。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再找找。說不定你媽生我們的氣，躲起來了。”安慰他。
“也對，照我媽那麽要強的性格，是不會尋短見的。”林彬稍微鎮定了一下，尷尬地收回手，放開張玲鈺。“我們到樓上去找找吧。”跨步先行……
“吱吱”“吱吱”什麽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躲在腳邊？
張玲鈺低頭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魂都快嚇飛了！“啊！！！”大聲尖叫！
這是多麽肥的一隻老鼠啊！？蚯蚓似的尾巴，紐扣似的大眼珠，再加上那肥碩的身材。隻給人一個毛骨悚然的感覺，好恐怖啊！救命！
林彬聽到張玲鈺的尖叫，急忙回頭來看。“鈺兒！怎麽了！？”
張玲鈺見林彬折回來了，她被老鼠嚇得一下子就蹦到了他身上。勾他脖子，掛住身子。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伸出了雙手重重地接住自己，往後踉蹌幾步，抱不穩，一屁股摔坐在沙發上。
頓時沙發散架，變成一塊塊木板坍塌在地上，惡心的白蟻從沙發底下紛紛逃竄出來，散開。
“我怕老鼠……”驚嚇過度的張玲鈺趴在林彬的身上小聲哭泣。
林彬輕輕撫摸她的背部，心裏又是擔心母親，又是心疼張玲鈺，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簡單地安慰幾句，決定還是先找到母親再說吧。“沒事了，老鼠已經跑掉了。我們快起來好嗎？不然被我媽看到的話，她會生氣的。”
說曹Cao，曹Cao就到。彬彬媽還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性子，每次都不知從哪冒出來。反正隻要彬彬一出事，她一定是最快現身的。
剛從地上爬坐起來，彬彬媽就從樓上衝下來！眼神渙蕩地掃視了客廳一陣，眼睛和搜捕器一樣似的。突然看見坐在地上彬彬，神采一下子亮了，完全透明了正坐在彬彬身上的張玲鈺！
推著張玲鈺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她給甩開。緊緊地抱著林彬，下巴抵在他肩頭上，哭訴，“兒啊，你不要我了嗎？咱們娘倆生活不容易，從小到大吃的苦，你是見著的了，怎麽還能這麽不聽話？嗚嗚。”
哭得沙啞，扯皺了林彬的襯衫，發狠似地捶打著他的胸膛。每打一下，他廋弱的身軀都發出一聲著實的悶響，好似會把心脾肺打出來似的。
林彬緊咬牙關，默默承受了幾拳。張玲鈺看得心疼，恨不得衝過去阻止！但是林彬都沒說話，自己還能怎麽樣呢？
“媽，我有愛的人了。你對我說過，愛上一個人就要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這是一個男人應該擔負起的責任。”林彬抱住母親，知道她心裏很苦，自己的眼淚也流下來，但是不得不對她說清楚。“如今兒子長大了，想成家立業了，希望媽您能成全。”
“成家立業？嗬嗬，為了一個女人都能做到拋棄母親，不務正業的人，還談什麽成家立業！”摸著林彬的臉，幫他擦淚，想勸解他走回正途，“兒啊，我以前可不是這麽教你的。到底是哪個狐狸精把你迷得這麽深啊！？把你藏起來，讓我都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媽媽這些天，日日哭，夜夜哭，盼你能及時醒悟，懂得回家啊。”
“媽，對不起。我們先起來說話好嗎？地上涼。”扶著母親從地上站起來，坐到餐廳的椅子上。也把張玲鈺晾在一旁，屋子裏隻有他們母子兩談心。
彬彬媽緊緊拽著林彬的手，怕他還會走掉。“兒啊，這次回來不走了吧？你意氣用事推拒了那家跨國際的大公司，媽媽已經和聘請人商量過了，幫你挽留住了機會。”從兜裏掏出一張皺皺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展平開來，遞給林彬，“你先聯係一下聘請人，媽媽明天就送你出國。”
這張名片不知被握住了多久，精美華麗的漆膠已褪色，破爛地泛著褶皺。名片上的聯係電話本來早已被汗水浸濕，模糊得看不清了。不過，有人用娟秀的字體，一遍又一遍地勾勒著那十來個數字。
“你不回來，媽媽每晚都握著這張名片哭。眼淚打在上麵，字跡就模糊掉了，不得不用筆填上去。”湊過頭去，看著林彬顫抖地捏著那張名片，正在不可思議地打量。“還看得清楚吧？要不要媽媽念給你聽？”
彬彬的媽媽那麽愛他，他應該也很愛他的媽媽吧？就連站在一旁觀看的張玲鈺都被感動得嗚咽了，更何況正在親身經曆的林彬？
卻不料，林彬一閉眼，眼淚一滑，狠著心，竟然徒手撕碎了那張名片！變成紙花的名片，在片片飛揚……
林彬的心滴血了，彬彬媽的聲音哭啞了，抓著他的手，淩亂地撿著那些落在地上的碎紙，質問他“做什麽，你這是在做什麽”。
“媽，我不會出國。”
“我愛張玲鈺，我要和她在一起，永不分開。”
“如果您願意的話，就讓我們一起侍候您，給您養老。我不徒什麽揚名立萬，也不要做什麽轟動曆史的偉人，隻求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張玲鈺的肚子裏已經有我的孩子了，所以我是說什麽也不可能會拋下她們母子倆出國的。正如當年您拉扯我長大一樣，我深知您過的艱辛，請您也理解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