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一個小時後,開飯了。
還真的是四菜一湯,煎得兩麵焦黃的大黃花魚身上摞著紅綠白絲兒,紅色的是剛才害得高遠劈到手的胡蘿卜,綠色的是青椒,白色的是蔥白,配著黃色的魚兒和和奶白的湯,盛在青花瓷的魚盤裏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另外的三道菜是裹著麵包糠炸的麻酥裏脊、燒得油光發亮的土豆紅燒肉和看著就清爽宜人的西芹膾百合,最後是玉米燉大骨湯,玉米的清甜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
睿睿歡呼一聲,衝到餐桌邊品鑒了一下菜色,仰起小臉笑吟吟地說:“我最喜歡吃炸裏脊了,和肯德基的炸雞翅一個味道,還比他們做得好吃又健康,絕不會是地溝油。”
舒飛輕拍一下他的頭,說:“你又知道什麽是地溝油了?快去幫著爸爸擺碗筷!”
睿睿學著電視裏大聲說:“yes,sir。”.又跟個小炮彈一般衝進了廚房。
舒飛抬眸微笑道:“你的手好些了嗎?”
高遠:“沒事了。”挺丟人的,高遠轉移話題說:“我覺得睿睿平時看著挺嚴肅一小孩,在你麵前才有些孩子的樣子。”
舒飛微微歎了一口氣,說:“他有些怕。小時候老有大些的孩子欺負他,臨到說理的時候,那家的大人偏幫著自己孩子說話,反而說他不乖,所以,後來他就變得越發的乖巧,好叫人挑不出錯來。唯有在我、還有一些他信任的人麵前才敢撒開性子玩。我挺想糾正他這一點的,孩子嘛,就要天真爛漫,對人那麽大的戒心做什麽?可是,這個刻到骨子裏的東西不好糾正,沒想到他會和你那麽親近,他對他肖叔叔都沒有那麽親近過的。”
高遠想起那一日睿睿的話,不禁黯然。
一會兒,睿睿就端著一摞小碗和筷子出來,將碗一個個放大人和自己的麵前,然後一雙雙地把筷子疊在碗上,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問:“爸爸,可以開飯了嗎?吃完了咱們就出去玩好嗎?”
舒飛說:“可以。不過先說好,要尊重爸爸的勞動,盡量都吃進你的小肚子裏去,不要像那些不乖的小孩,在家不吃飽,出門就纏著大人買零食。”
飯後,舒飛洗碗,“半傷員”高遠站一旁將他洗幹淨的碗筷一個個摞進下麵的消毒櫃裏。
盡管是極其平常的分工協作,高遠卻覺出一絲靜謐中清淡悠長的幸福:稚子在身邊跑來跑去,童言趣語不絕於耳,愛人在一旁並肩而立,唇噙淺笑共渡人生……
這樣的幸福難道不應該繼續下去嗎?高遠的想法漸漸成型。
飯後,三個人在陽台上開著cd聽音樂看書下五子棋,午後暖融融的太陽曬在身上,似乎要把人曬化了似地,止不住地泛上困意,直到睿睿搖著舒飛的身體說:“爸爸!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電影的嗎?走啊,別睡著了!”
舒飛苦笑一下,說:“你自己玩一會兒不行嗎?讓爸爸睡會。”
睿睿便去鬧高遠去了,高遠見舒飛打盹呢,纖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遮住了有些發青的眼瞼,想著他這工作累得,便拉著睿睿說:“噓~~別鬧別鬧。這樣,我帶你下去玩一會,讓你爸爸睡半個小時。”
這才下樓在小區裏轉了半圈呢,就叫蘇老爺子瞧了個正著。
不過高遠和睿睿說話玩呢,就沒瞧見蘇老爺子。
為啥蘇老爺子能這麽湊巧地就瞧見高遠了,因為這車的緣故。
這“月色晚庭”小區雖然是早期有名的小康之家匯聚的小區,但是,因為建得早,在車位上考慮不足。全小區一共兩千住戶,開發商就隻修了兩千個車位,因為那時候汽車還不像後來那麽普及,想著一家一個車位足夠了吧,哪那麽騷包地一家幾個車位啊?那不是就趕超了電視上的美國日本了嗎?
誰知道後來還真有這趨勢,小區兩千個車位早就定滿了,還有源源不斷的新車開進來。
高遠家也是車位不足。別墅都是自帶車位,不像一般的電梯住戶隻有停地下停車場。可是,也就那一個車位。前不久高遠買了一輛跑車,想著偶爾換換心情開,於是日常上班用的寶馬車就沒地停了,隻好由著小區保安的指揮按臨時停放算,常常就是停在馬路牙子上麵。
結果呢,昨天高遠深夜又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也許是天黑吧,就沒把車停好,有些太靠外了,虧得這一天是周六,許多人睡懶覺呢,倒也沒人去管,直到高遠走了半小時之後,小區保安找上門來,說讓把車停停好,不然叫過往的車輛擦著刮著了就不好了。高老爺子這才吃了一驚,心想:跑車是好好地停在庫裏的,那寶馬車兒子也沒開走?這咋回事?打高爾夫的地方不都是離城挺遠的嗎,不開車咋去啊,要不然,是人家開車來接的他?兒子那性子挺獨的,不能吧?
蘇老爺子趕緊把家裏的存著的另一把車鑰匙找出來,跟著保安把車挪了挪位置。
事兒是了了,可是,老爺子心裏納悶啊,便繞著那車一趟一趟地在小區裏遛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結果,終於叫他看見了:兒子根本就沒出去,嘿,還和睿睿在一起呢!
蘇老爺子不樂意了,幹啥呢?你陪著大孫子玩兒背著我幹嘛?有了兒子就忘了老爹是吧,個沒良心的!
蘇老爺子骨朵著個嘴生悶氣,也懶得上前去叫住兒子了,就那麽坐著。坐著坐著,又看見睿睿的爸爸也出來了。三個人有說有笑地,高遠手彎裏抱著睿睿,垂下來的另一隻手臂靠得那男的很近,猛一眼看去,真像是一家三口。
三個人都上了車。
車屁股一甩。這下子,是真出去了。
蘇老爺子顧不得生氣了,倒是納悶得很:這睿睿的爸爸和兒子到底啥關係?要是他是白幫著老二養兒子呢,老二就算是心裏愧疚吧,給他一筆錢打發了他不就得了,幹嘛還搞得跟一家三口一樣?難道說老二跟那不爭氣的老大一樣也彎了?和這男的假鳳虛凰了起來?
那睿睿還能是老二的種嗎?聽說現在的同性戀都興的代孕那一套,睿睿不會是代孕出來的吧?若是代孕的話,是誰的精|子呢?
蘇老爺子回思了一下睿睿的長相,不得不承認睿睿的長相盡管和老二有那麽一點相似,還是更像睿睿他爸爸。
蘇老爺子一屁股坐在了樹下麵的石頭凳子上。
今兒太陽這麽大,怎麽偏是自己坐的這地兒好像偏了點,冷颼颼的風刮啊刮,直往人脖子裏吹,把心都吹涼了。
老爺子咬著牙想:這是做的哪門子孽?一輩子就這麽兩個寶貝疙瘩兒子,一個不光彎了不說,還沒孝心地要殺自己,另外一個吧,本來都好好的,怎麽說彎就彎了呢?我老蘇家真要絕後了不成?
想到這裏,老爺子心裏跟刀攪了似地難受。
不行!不能由著老二胡來!老二不是以前老是抱怨說這裏住著不好嗎,車位緊,住得也不寬敞。行!這回就依他的,等檢測報告一出來事情都落實了就去另外買房子搬家,叫他離那一大一小遠些,然後馬上托人去給他找相親對象。這事兒沒商量,必須結婚生孫子!
想到睿睿那孩子,蘇老爺子又鑽心似地難受了起來,越是相處久了,越是覺出那孩子的聰明伶俐,老爺子也是越看越喜歡,打心眼裏疼他,這一下子就撂開手吧,說老實話,舍不得啊,怎麽能就不是自家的大孫子呢。
老爺子回家後長籲短歎了一個下午加小半個晚上,最後決定:不等星期一報告出來了,現在就要等老二回來問個明白,他和睿睿、還有睿睿的爸爸是啥關係!
這邊,高遠等三個人開車到了電影院,高遠正說去刷卡買票,舒飛一扯他衣襟說:“電影票我昨天就買好了,現在去票據機那邊打印出來就成。”
原來舒飛昨晚上就在網絡上定好了票,連位置都訂好了,而且在電影院買票都是一百塊一張,網購才三十,還挺劃算的,就是不是vip廳。
舒飛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笑說:“這種片子就是要一群人一起看得一驚一乍才有趣,不然不如在家享受家庭影院了。”
睿睿指著賣爆米花的長隊說:“爆米花!我要吃爆米花,還要一杯可樂。”
高遠便排隊買可樂爆米花去了,臨到他了,卻說是今天人多,小桶的和中桶的都賣完了,隻有大桶的了,五十八一桶,舒飛便在一旁說:“我不要,給你自己和睿睿買就是了。”
高遠便隻買了一個大桶的,又買了睿睿要的可樂和兩杯熱咖啡。
高遠剛剛走到舒飛的身邊,卻見一對男女走過來,正好和舒飛打了個照麵,那女的張開嘴巴“啊?!”地一聲,又說:“是你?”
舒飛見了她也略略尷尬,說:“真巧,也來看電影?”
那女的擠出個笑來,又看了一眼舒飛身邊的睿睿,說:“喲,這你孩子呢?”
舒飛也不叫睿睿喊“阿姨”,隻是說:“我還有事,再見。”又轉頭對高遠說:“走,我們到那邊休息區去等一會兒。”
高遠猜著這女的該和舒飛有點什麽過往,心裏就有些不爽了,盯那女的一眼,見她穿著個蕾絲的小外套,戴著美瞳的眼睛上睫毛飛翹,嘴上塗著亮亮的唇彩,就是那種有幾分姿色就有些找不著北的煞筆女人的模樣,心裏為舒飛不值,不會是初戀吧?熬成這德行了也難怪舒飛都不樂意多看她一眼。
這麽一想,高遠心裏平衡了一點,可是,那女的身邊的男的卻明顯比高遠能吃醋,嚷嚷著說:“那誰啊?你就跟他眉來眼去上了?”
女的小聲地解釋,可是電影院裏人來人往的,小聲不了,於是,她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入了高遠的耳朵裏。
“什麽啊,那是我在sz市的時候別人給介紹的相親的對象,我一聽說他有個拖油瓶呢,我轉身就走了。”
那男的不依不饒,說:“那你還和人家粘粘糊糊幹啥呢?還有呢,你在sz市的時候才多大啊,就去相親?那麽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呢?”
女的說:“我那不鬧著玩嗎?要真著急還能有你什麽事啊。你別來勁啊,再來勁我可走了。”
睿睿拉了一把高遠的手,說:“高叔叔,快跟上啊。還有,爸爸,什麽是‘拖油瓶’啊?”
高遠側頭看舒飛,隻見他抿著嘴,一言不發。
在休息區坐了一會兒,舒飛看起來已經把那女的說的糟心的話給忘記了,還和高遠閑聊了幾句話。
沒一會兒,聽見影院內的廣播說七號廳入場了,三人便進去了。
真是冤家路窄,訂的座位就好死不死地和那一對男女挨著的。
舒飛低聲對高遠說:“我和你換一個位置行不行?”
高遠便坐在那女的旁邊了,中間是睿睿,舒飛坐在最外側。
電影還要十分鍾後開演,這會子影院放了一曲很悠揚的音樂。
那男的很不爽,又見舒飛雖然因為帶著拖油瓶被女友嫌棄了,可是論長相氣質能甩他幾條街,心裏的一股子酸醋直往上冒,拉著那女的嘚啵個沒完,那女的也是個煞筆,就順著那男的話說,陰著損人。
本來吧,舒飛因為帶著個孩子不好找對象以至於被剩下了,這事兒對高遠是有利的,但是,這一對賤人賤嘴賤舌地太討人厭了,又沒指名道姓地不好發作。
高遠急中生智,裝作手一抖,將那一杯熱熱的咖啡潑了那女的一身。
女的驚叫一聲站起來,怒道:“哎,你怎麽回事啊?”
高遠假意道歉說:“對不起啊,沒拿穩,我賠你洗衣費吧。“說著,從錢包裏抽出一張人民幣,遞給那女的,說:“幹洗費夠了吧。”
那女的低頭一看,粉色的連衣裙的胸口上好大一灘咖啡水漬,很突兀很難看。
男的在一旁幫腔說:“這衣服都毀了,洗不掉了,一百塊錢哪裏夠啊?”
高遠瞥他一眼,說:“那你說多少錢夠啊?”
那女的便說:“這裙子我買成五百呢。”
高遠嗤笑一聲,說:“我還以為要敲我多少錢呢,原來是地攤貨啊。行,我賠給你。不過,還是奉勸你一句,女孩子呢,要注意點形象,都要奔三了,就別穿地攤貨了。”說著,又從錢包裏扯出幾張粉色的票子,遞給她。
那女的漲紅了臉,說:“哎,你怎麽說話的?”
男的也說:“賠錢就賠錢,說那些淡話做什麽?”
一旁看電影的人不幹了,都嚷嚷著說:“電影要開演了,你們幾個杠在那裏,叫我們怎麽看啊?”
“人都賠錢了,你們還唧唧歪歪什麽啊?”
“人家花了錢說幾句氣話怎麽了?沒見那些碰瓷的都被罵成煞筆的嗎?”
女的氣得要走,男的說:“哎,別走啊,花了六十塊買的電影票呢。”
高遠索性又給了他們一張人民幣,說:“得了,帶你女朋友先出去買了衣服再看下一場吧,別在這裏擋著別人看電影了。”
一旁的人都起哄要他們出去,那一對男女就灰溜溜地出去了。
高遠這才坐下去,側頭一看,舒飛的眼睛在暗下來的電影廳裏閃了閃,沒說什麽。
這電影還真挺好看的,機器人對陣機器人,槍打炮轟炸翻天,看得那叫一個爽。
看得過癮的時候,不愛吃零食的舒飛也往睿睿的爆米花大桶裏伸手抓一把,偶爾會碰到高遠同樣探入的手。
舒飛的手指有些涼,細細長長的……
高遠隻抓了一個爆米花吃了,又伸手進去,守株待兔。
睿睿不滿地抬頭看高叔叔,你的手怎麽老不拿出來,要抓走多少啊?
結果呢,高叔叔慢動作在裏麵抓了半天,隻抓了一個爆米花出來吃了,又馬上將手伸進去。
睿睿觀察了半天,原來高叔叔不是為了抓爆米花吃,是為了等著爸爸的手進來玩“抓手”的遊戲啊,那我也要玩!
在三隻手一起進來的時候,爆米花打翻了。
還好電影快完了,高遠自己都覺得自己事兒挺多的,一會兒打翻咖啡一會兒打打翻爆米花,太影響街坊鄰居看電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