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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枝作品 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第一卷 30
衡哥兒聽到季大人這句話,心裏也就明白了季大人剛回來的那股怒氣從何而來,也大約知道自己從宮裏離開後,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麽事。
他隻是沒想到,徐軒居然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來,照他這一陣子對徐軒的仔細觀察,他覺得徐軒根本不是一個莽撞的人,反而是看著少年輕狂又自尊心強,但其實是很心細和明白利害的人。
徐軒做出這種事情來,最後的結果,當然是事情更要被鬧大了。
衡哥兒心裏已經轉過了很多想法,看向季大人問道,“徐世子,沒事吧?”
季大人臉色依然是黑沉著的,“我回府時,探聽到的事情也不多,據說是他要劃傷臉,被皇上阻止了,但是劃傷了皇上的手。傷了皇上,這事,可不小了。”
衡哥兒就更加驚訝了,目光閃了閃,他不想說太多話,就將之前寫給許氏看的事情經過的紙拿了遞給季大人。
季大人幾眼瞄了紙上的事情經過,上麵沒有寫得太詳細,隻是寫徐軒指導他劍術的時候,不小心誤傷了他,劃到了他的臉。
季大人當然知道事情恐怕不會這麽簡單,如果是這麽簡單,不會出現之後的事情。
於是他又看向衡哥兒,衡哥兒便又說了兩句,“在宮裏時,徐世子一直不大看得上我,今日教我練劍,手法也過重,就傷了我的臉。皇上指責他沒有容人之量,然後皇上就走了,他跪在皇宮東邊演武場邊大殿裏不起來,我離開時,他還跪在那裏,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季大人看著衡哥兒,歎了口氣,道,“你好好養著身子,之後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最近也不要再進宮去。”
衡哥兒神色和語氣都很平淡,鎮定得完全不像一個孩子,“皇上已經讓我最近都不用進宮,讓我在家裏養傷。再說,皇上既然也傷了手,恐怕最近他也不會上課了。”
季大人道,“你好好養著,這傷不嚴重,別著風,會很快好的。”
衡哥兒點點頭,“謝謝父親。”
季大人輕歎道,“你還小,卻繞進這種事情裏,也是我當初沒有多顧慮些。”
衡哥兒輕聲道,“兒子自己也是樂意的。隻是,今日皇上發脾氣,說不要徐世子進宮做伴讀了。”
季大人沒有因為衡哥兒最後一句話而驚訝,反而很沉著冷靜,衡哥兒看著他,心裏就更是篤定了自己的猜測,說道,“皇上讓我進宮做伴讀,就是想借我故意和徐世子鬧矛盾,造成和徐家決裂的假象麽。”
季大人沒想到衡哥兒會說出這句話,驚訝地看著他,季大人是個心思十分深沉的人,平常完全不苟言笑,從他的臉上,很少能夠看出他的心思,但他此時的驚訝是那麽明顯,衡哥兒一看到,這下是完全篤定了。
季大人目光深沉,盯著衡哥兒的麵容,衡哥兒神色很平淡鎮靜,甚至那張臉就像是畫上去的一張臉,畫得漂亮,也畫得沒有過多的情緒,完全不像個孩子。
季大人不由想起一句話,叫“多智近妖”。
季大人對自己這個兒子,以前就有點覺得他過於聰明了,現在是覺得他讓自己完全拿捏不住,不可捉摸。
季大人整理了心下的驚訝,麵上反而擺出和藹來,問道,“衡哥兒怎麽這麽說。”
衡哥兒的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似乎是有點冷,本來就幽黑如夜空的眸子,此時似乎更是幽深而晦暗不明了,聲音也是冷淡到帶著悠遠的,隻是帶著孩童的稚氣和軟糯,緩緩道來,“除了親人,兒子可不相信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喜歡。”更何況,是血脈至親,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麵前的季大人不就是這個例子。
說了這一句,他也沒看季大人的臉色,接著道,“皇上他對我的喜歡照顧和親近有些太過了,兒子可不相信他,他在深宮長大,母親出身不高貴,隻是一個婢女,從小被抱給他母親的主子,當時的劉貴妃養,但劉貴妃身體不好,對他也沒有多上心,那時候先皇還有另外幾個兒子,他是最不被看重的,想來童年不會好過,後來做了皇上,也受著太後挾持,兒子聽父親您說過,他記得您為他生母請諡號的恩情,可見他對他生母很有感情,但是兒子也見他在鳩殺了他生母的太後麵前十分孝順乖巧,討她十分歡心。這樣的皇上,心思也太深了些,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對兒子好,對我好,應該也隻是想用我罷了。兒子聽您說,平國公徐家一直支持皇上,徐世子因為從小進宮經常看望當年的徐妃如今的徐太妃,故而和皇上從小就認識而且親近,皇上怎麽可能因為剛認識不久的我,就和徐世子鬧矛盾,要是鬧矛盾,應該也隻是他們需要鬧這個矛盾給別人看吧。皇上需要徐家的勢力支持,徐家在軍隊裏頗有聲望,後宮裏徐太妃又是唯一可以和太後較勁的,無論怎麽看,皇上都不可能得罪徐家放棄他們的支持和勢力,所以這個矛盾應該是鬧給太後和朝中別的大臣看的,讓太後認為他真的還是個單純的因為一點喜怒哀樂就發脾氣說狠話的孩子,而且自己踢開了徐家,隻要太後最近不忌憚他,他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和寬鬆的環境來培植自己的勢力,好好長大到可以親政。”
他說到這裏,本來低下去的頭才抬起來,目光明亮地看向季大人,季大人卻為衡哥兒的這個分析而動容。
衡哥兒看著季大人清臒而深沉的麵孔,又說道,“之前兒子還隻是猜測,後來看本來心思沉穩而且多有心機的徐世子處處表現得對我諸多刁難,還是些小把戲,兒子也就更加確定了這個猜測。今日,他是真的故意要刺傷我,不管是不是臉,總之,他的劍裏全是殺氣,我看皇上和他那麽賣力,也不想繼續日日地和他們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了,就故意放了劍,讓他如願地刺傷了我。”
他說到這裏,就不再說話,他從之前季大人的身上已經知道,季大人定然也參與了這個計劃,季大人,恐怕並不容易因為自己的身份就和很少與大臣接觸的皇帝有什麽接觸,季大人應該是和平國公府有接觸,才和皇帝有接觸的。
季大人故意將自己送到皇帝和徐軒跟前去做這種角色,他心裏挺難受,不過想到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而且本來就是富貴險中求,他也就不怪季大人什麽了。
季大人對上衡哥兒黑幽幽盈著一層光的眼睛,心裏起了些愧疚,他從衡哥兒的眼睛裏,已經明白,衡哥兒將他看穿了。
季大人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麽話,但是卻發現喉嚨幹澀,不大說得出來。
衡哥兒卻對季大人說,“父親,能把桌上的茶水倒一杯給我嗎,我有些渴。”
季大人愣了一下,才趕緊過去從五更雞上提了銅壺給衡哥兒倒了一杯養身的茶水,衡哥兒從他手裏接過杯子,手指潔白,帶著孩童的白嫩柔軟,捧著茶杯慢慢喝了幾口,然後才又抬頭看了季大人一眼,說,“不過我看宋太傅心裏明白得很,他肯定什麽都看在了眼裏,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打算。”
季大人盯著這個過於聰明讓他心裏都有點膽寒的兒子,也去倒了一杯茶喝,才讓自己又恢複了平常的睿智深沉,說道,“你好好養著身子,我看你臉色太蒼白了,臉上的傷,雖然是小傷,但畢竟是在臉上,不好好養著,留下痕跡,就不好了。別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了。”
衡哥兒點點頭,“我知道的,皇上和徐世子鬧出矛盾來,定然不會是小事。不過兒子要在家裏養傷,可就管不著這些了。”
季大人道,“你好好養著吧,你臉上傷了,父親心裏也是心疼的。”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的確帶著點哽咽,他一向感情不外露,此時說這一句,想來的確也是情到深處,對衡哥兒,畢竟不像衡哥兒想的那樣沒有父子之情。
衡哥兒抬眼看他,說,“兒子明白。隻是有時候,終究是家國大義,要比這麽一點小情小愛重,是嗎。”
季大人被衡哥兒這話堵了一下,想要反駁兩句,衡哥兒已經又說了,“其實根據兒子這近一月的觀察,皇上的確是個值得輔佐的明君,他現在還小,已經很不錯,將來想來是很有作為的,隻是主強則臣弱,兒子盼望著父親你成功的時候,不要像這樣利用兒子一樣覺得可以掌控皇上。”
他這話已經說得大逆不道,而且也是故意氣季大人的,季大人也的確是被氣到了,但是卻說不出話來,他嘴唇翕動了幾下,衡哥兒卻垂著頭已經在昏昏欲睡。
他隻好將一切又憋回心裏去,這時候,外麵傳來了聲音,是許氏在門口問,“老爺,你要說話,可說完了,請了太醫院的嚴太醫來給衡哥兒診脈,什麽時候可以進去了?”
許氏這話倒算是給季大人一個台階下,他從椅子上起身來,道,“既然嚴太醫來了,就請進來給衡哥兒把脈吧。”
嚴太醫下午才見了衡哥兒,此時又來見了。
下午在演武場旁邊大殿裏,衡哥兒穿著一身騎裝,雖然還是個孩子,倒是很沉著,且很有忍耐力。
現在在季府裏,這是嚴太醫第一次來季府,沒想到季府雖然從外麵看並不起眼,但是裏麵處處的擺設用具都是不俗,他在太醫院供職二十來年,也和有些顯赫權貴家有些秘密交往,但是看季府,和這些人家比,也是絲毫不差,甚至說還要更加精致幾分。
在演武場裏並不被太金貴對待的季衡,現在在自己府裏,卻是很金貴地被對待著,他才給皇帝看完傷從宮裏出來,小皇帝沒爹沒親媽,也沒像衡哥兒這樣被憐愛地對待。
許氏對著嚴太醫,雖然不至於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她對衡哥兒受傷的可憐心疼之情,但也是十分難過,語氣非常沉痛。
衡哥兒在炕上沒下來,隻是坐著給嚴太醫行了一禮,嚴太醫又給衡哥兒看了傷,把了脈,然後就和季大人以及許氏在次間去坐著說了一席話。
嚴大人在宮裏行走二十來年,雖然是作為一直不大受重用的外傷大夫,但也是很有心機和眼色的,少說話就少惹事。
所以他並沒有和季大人他們說太多,隻是說他來給季衡看傷,是皇上吩咐,當然季家拿著名帖去請他,也讓他十分感動,這是季家看得上他。
之後才又說了衡哥兒的傷,給開了藥,說了注意事項,然後又寒暄了幾句,就要告辭了。
許氏趕緊讓丫鬟送了謝禮給他,又讓安排轎子送他離開。
季大人甚至一路相送,將他送到了車轎院子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