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的秘密

如今潘秀蓉已經是真的一遍一遍地想過了,如果說抽身而退是一種結果,是對錯誤的一種改正,那麽,別的結果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想了?是不是從此也就沒有與此有關的煩惱了?奇怪的是,她每次這樣想的時候總是淺嚐輒止,根本沒法進入到具體設計實施方案的程度。她其實非常清楚,與其說是她在想自己該在什麽時候,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離開伍可定,不如說總是在擔心他會以一種怎樣猝不及防的方式、怎樣突如其來地離開她。這麽多天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把自己的生活跟他纏繞在一起思考,她已經習慣了他對自己思想、情緒與生活的介入,她怎麽能離開得了他?

而郭業紅遇到那次意外車禍的事情,曾在她心中掀起巨大的波瀾,因為她曾經看到了一絲希望。

當然這也不是潘秀蓉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災難上,但如果命運非得做出某種安排,她會感謝命運,會欣然接受,那怪不了她。

但潘秀蓉最初的想法還是把她自己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那樣歹毒。她積極參與到郭業紅的搶救之中。結果是,郭業紅脫離了生命危險,隻是失掉了兩條腿。

伍可定拋棄成了殘廢的郭業紅的可能性更加是微乎其微了。

所以這時候的潘秀蓉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這不能怪潘秀蓉,作為女人,總是習慣性地把跟男人的親密關係演變成男人是否能夠娶她的問題,在她們的思維模式中,這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選擇題,不能娶就得分,至於怎麽分,自有時間給出答案的。

潘秀蓉就這樣矛盾著、糾結著。

對於潘秀蓉的這種心理狀態,伍可定茫然不知。

實際上,潘秀蓉已經瞞著伍可定與劉書記見過一次麵了。隻不過是潘秀蓉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當然就更不會告訴伍可定了。

那是在劉書記的媽媽快要出院的時候,那時郭業紅還沒有出車禍。

見麵之後她告誡自己,這事千萬不能向伍可定透露半點風聲。她給自己預設的理由是,沒什麽可說的,因為那不過是一次小型的集體活動而且,他並沒有對她說出格的話,也沒有對她做出格的事。

這件事說起來伍可定還是有點責任的。

潘秀蓉很少跟伍可定一起在公共場合露麵,兩個人一起看場電影象是過節似的,需要籌劃好多天。那天晚上伍可定說好了要過來的,說要陪她去看薑文拍的那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但就在電影要開映前一個小時,他來電話說不能來了,得給劉書記趕份報告。潘秀蓉能說什麽?隻能一聲歎息。她不想讓那兩張票廢了,打電話給神經外科的護士長李華,問她想不想一起去。她們是大學同班同學。

沒想到李華正好也在找她,李華電話那頭熱情地說道:“潘啊,你說會有哪個看電影發了財的?真想看買張盜版碟在家裏看不就得了?來吧來吧,有個熟人約我們去看他們打麻將。”

“什麽熟人?誰呀?”潘秀蓉顯出很疑惑地問道。

“你認識的,先不告訴你,等你去了之後就知道了。”李華繼續有點神秘地說道。

打麻將的地方在春江大世界五星級酒店的某間行政套房裏,等這個潘秀蓉到了這裏,她才知道,李華說的那個熟人就是劉書記。

潘秀蓉進房間的時候裏麵隻有劉書記和李華兩個人,替她開門的是李華,她朝潘秀蓉一笑,有點詭譎的樣子。

潘秀蓉有點奇怪,還沒來得及多想,劉書記就已經從裏間走出來了。

劉書記主動地伸出兩隻手給她,把握搖籃的動作變成了抓手的動作。在這種情況下,潘秀蓉如果不伸手就會變得很沒禮貌,因此隻能伸出一隻手讓他去抓。她的手很小,很快就被他的手給包住了,倒是不鬆也不緊,但冰冷冰冷的,濕而且綿若無骨。這讓潘秀蓉一愣。他為她媽媽的事對她說了一籮筐感激的話,讓她覺得實在有點熱情過頭,好像完全是為了延長與她握手的時間似的。

鬆開潘秀蓉的手之後他正了正色,然後對潘秀蓉和李華說道:“我沒有把你們當外人,因為我們打牌的就是幾個老戰友,一般是不搞對外開放的,從不讓人參觀,你們這是第一次。不過,你們看到也就看到了,不興到外麵去說。”

李華一邊笑著一邊率先點了點頭,潘秀蓉覺得好的動作有點過火。她已經後悔來看他們打什麽牌了。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劉書記說這話的意思,因為他們的牌打得很大。

另外幾個人陸續來了,三個男的,一個女的。那個女的很年輕,個子很高,身材超好,她跟的那個男的卻是三個男人中間最矮的,叫翔哥,是個光頭。

劉書記並不把潘秀蓉和李華介紹給他們,也不把他們介紹給她倆,四個男人很快就到外麵的自動麻將機前坐下。李華張羅著搞服務,端茶倒水的,倒像個臨時的女主人。

剛來的那三個男人可能已經喝了一點酒,尤其那個光頭翔哥,話特別多。他說:“我剛才已經打電話回家了,讓我老婆把床上的枕頭豎起來,今天的目的就是贏錢,上次輸得隻每間條短褲,今天要翻本。

潘秀蓉注意到坐在他身後的高個子女孩嘴一撇,似笑非笑的樣子。

另外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一笑,說:“打牌靠技術,搞迷信活動是沒有用的。”

光頭翔哥說:“有用有用,我試過好多次了,靈得很。”

眼鏡男說:“你明顯在講假話。如果真的靈,你上次怎麽輸了?如果真的靈,你還會這樣大聲嚷嚷嗎?悶聲發大財的道理你不懂?”

劉書記說:“你是欺負我是單身漢,沒有人在家裏幫我豎枕頭啊。”

說完這句話,他用眼朝李華和潘秀蓉一掃,繼續說:“你們那個誰,到趕時髦麵也去把我的枕頭豎起來。”

李華搶在前麵進了裏麵的臥室。潘秀蓉本來想提醒劉士來盡收眼底,賓館裏的枕頭是白的,把枕頭豎起來像舉白旗,那是輸了投降的意思,但她想了想,終於忍著沒把話說出來。

光頭翔哥繼續說:“隻要往桌子上一坐,不想贏錢那是假的。你們兩個我可以放一馬,今天的頭號目標是書記大人,我已經把刀磨得飛快的了,宰的就是你這位常勝將軍。”

看得出來光頭翔哥跟劉書記的關係很好,否則說話也不會這樣放肆。

劉書記卻是一個說話不多的人,他的笑很有特色,嘴唇抿著牽扯動嘴角往一翹,特別注意著不把牙齒露出來,他一邊笑一邊說:“你今晚真要有本事贏了我,下星期我一上班就替你那事簽字,說到做到。”

眼鏡男說:“翔哥要會聽書記的話啦,今天晚上你隻能贏,千萬輸不得,輸了書記會讓你那項目做成胡子工程。”

劉書記抬著望著李華和潘秀蓉說:“你們也別作壁上觀了,也參與參與吧。”

李華問:“那我們怎麽參與呀?”

劉書記道:“紮鳥呀,我建議你們紮鳥,怎麽樣,你們賭我贏還是賭我輸?”

李華自然是賭劉書記贏,潘秀蓉卻笑笑不吭聲。而這時,劉書記卻笑眯眯地望著她,說道:“怎麽啦?你對我沒信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