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旁觀君

我們好像都認識幾個旁觀君。

旁觀君可以是半熟人或者同學、同事,也可以是來自博客、微博、某論壇的陌生人,與你往來不頻、利害無關,但總有些觀點。

當你興奮地準備著手開始一件事的時候,正收集資料下決心呢,他會飄過來皺著眉頭說:“談何容易。”

當你克服各種大小困難,盡力把這件事搞定,終於能喝口茶喘口氣欣慰地審視自己的進步時,他又飄過來,撇撇嘴說:“不過如此。”

一件事兒做與不做,用什麽方法做,做到什麽程度,跟他人信口點評幾無關聯;即使有,也絕不來自此類概括性且不具指導意義的點評。有質量的箴言必然依靠理性、看重實證。他當然可以輕率地說“談何容易”,你也可以謙遜地說“請提供數據、背景、經驗和實證,洗耳恭聽”。真有故事和誠意的人也真有下文,如果他親授了教訓與見解,那要好好感謝,那他也便不再是旁觀君。

然而,當多數人說“談何容易”時,用的隻是他自己的那把尺。尺與尺可以相去甚遠,也許連度量衡都不一致。回望我成長的各個時期,每當我提到“我要考重點中學”“我要上播音係”“我要創業”“我要出版一本書”這類人生進階關口,都聽到過“談何容易”這四個字。

然而被點評了又怎樣呢,找到喜愛的事,做日新月異的人,對生活的恐慌都被前方美景的召喚衝淡了。

旁觀君們也許真是從心底裏認為“談何容易”,而作為冬天裏長跑中短衣短褲的馬拉鬆選手,即使聽到裹著棉猴的旁觀群眾中間飄出的隻言片言,也隻管繼續向前跑。無論如何,事實是你在跑,而旁觀者在旁觀。跑起來才是意義,什麽年華老去,什麽不測風雲,都不是能操心的事。最終馬拉鬆選手要麽抵達了終點,要麽獲得了新的體驗,方才的旁觀群眾裹著棉猴慢慢踱回了家,他們的點評都已經飄散在風裏。

有一種情況例外,如果旁觀君是一位馬拉鬆前輩,如果他審視過後對你的天資和土壤都輕輕歎息並說“談何容易”,建議此時還是要稍微停下,依靠理性、看重實證,重新客觀打量自己。你有可能暫時不是一個合格的選手,他也並不是招人討厭的旁觀君。

比“談何容易”更討厭的,是旁觀君嘴裏的“不過如此”。當他說“不過如此”時,這個尺又變了,或者根本就沒有尺,隻有複雜叵測的醋意。當任務達成,進步無論大小就在那裏,進步就是進步,蒼天可鑒,肉眼可辨,二就是大於一這樣的事,還跑過來說什麽呢。

近日幾個小朋友又遇到旁觀君,困擾地來告訴我,說那聲音嚶嚶嗡嗡主動飄來,竟然揮之不去,很難做到真正聽而不聞,怎麽辦呢?

我說旁觀君我這也有哇,每次聽到,隻好微微一笑。

你又不是我,“談何容易”是對你而言,說話、走路哪件事不是從不會到會,從無到有,如果裁定此事“不容易”於是就不動手,那世間真沒什麽可動手之事。

我也不是你,“不過如此”對我而言就是很重要、很開心的事。不管你咋說,重要和開心都是屬於我的。還有,我當然不會是你,我永遠不會去對一個正在努力超越自己的人說“談何容易”和“不過如此”,我們來到這世上的唯一一點精神,就是克服困難讓每一件事情變得容易,再讓那結果多留一些我們曾經來過的痕跡。

我還是願意做個努力君。誰不知道旁觀君最好做,“談何容易”“不過如此”這八個字可以評價萬事,哪怕穿越回去修個長城,你可以說“萬裏長城,談何容易”,然後你可以再穿越回來,說句“斷壁殘垣,不過如此”。

做個努力君,把一變成二,再把二變成三,小小的多米諾總會波及開去。當我們看到正向的意願和事物,請先肯定和汲取它好的部分,之後如果自己有能力,就親自動手改進它不完善的部分。如果自己沒有能力,就去訓練自己直到有能力那一天。無論如何,都好過旁觀的嘲諷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