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埋在雪下的小屋(5)
大野的眼前,像打了一個耀眼的閃電,刷地一亮。他掉頭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嗎?是真的嗎?雪丫坐著,手裏舉著一根燃燒的火柴!
這束光在一個於黑暗中度過的七天的眼睛裏,顯得分外明亮。他幾乎要瘋了,混身亂顫,繼而狂喊:“光!光!”
怎麽也打不醒的林娃和森森卻在聽到一聲“光”後,像被炸雷炸了一響,都醒來了。他們像大野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又分明是雪丫在舉著一根燃燒的火柴!
……它便變成了一朵溫暖、光明的火焰,像一根小小的蠟燭。這是一道美麗的小光……
光照著雪丫清瘦的臉龐。她的眼睛又大又黑,含著幸福的、企求的、遙遠的眼神。光把她蓬亂的頭發變成一根根金絲。她一動不動地坐著,用細長的手指捏著慢慢燃燒的火柴。
九
雪丫也不知在什麽時候摸到一盒火柴,一直放在口袋裏。她並不感到黑暗,她眼前的世界是一個虛幻的明亮的世界。隻是在她想起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時,她才把火柴掏出來劃著。
雪丫的形象漸漸暗淡了——火柴熄滅了。但,她很快地又劃著了一根,小木屋裏頓時又是一片光明。
光!光!光!
三個男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饑渴地望著這束溫暖的亮光。它是橘黃色的,邊緣有點發藍。這是一朵多麽美麗的火苗呀!它燃燒得那麽溫柔,那麽安靜,那麽高貴。他們朝它爬去,爬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它。
光再一次熄滅了,可又再一次亮起來。
雪丫望著似乎無極的遠方:
她點了另一根火柴。現在她是坐在美麗的聖誕樹下麵……
當第三根火柴快要燃盡時,三個男孩這才想起互相看一眼。他們都瘦得可憐,互相幾乎認不出來了,麵麵相覷,心裏直想哭。
當雪丫又要擦第四根火柴時,大野一把奪過了火柴盒:可不能一下全都擦光了。
他搖了搖火柴盒,裏麵已經剩下不多了,他把它揣到懷裏。
小小的光,刺激了三個已經絕望、放棄了掙紮的男孩。他們麻痹了的神經,又興奮起來。光的力量是神奇的,巨大的。它誘惑著他們,鼓舞著他們。光使他們在心裏又升起了生存的希望。每當他們又要失去信心時,大野就擦亮一根火柴,然後舉著。於是,幾雙眼睛在貪婪地吮吸了亮光以後,神經又再度興奮起來。
他們堅決要出去,出去!
他們說起了出去以後的打算:
“我要好好吃飯,再不要媽媽催促我。我每一頓都要吃得飽飽的。我什麽都要吃,再也不挑食了。過去,我隻喜歡吃肉,不肯吃白菜、蘿卜,以後再也不了。”
林娃說。
“我要好好跟村裏的孩子們玩,從早上一直到晚上,打仗、洗澡、逮鳥、抓魚、騎馬、打獵,我才不在乎學習成績呢!”森森病得很沉重,一直躺著。
大野說:“我什麽也不幹。我要好好曬太陽!”
“我也要好好曬太陽!”林娃說。
“我也要好好曬太陽!”森森說。
“我們把衣服全都剝光,一起赤著身子躺在草地上,讓太陽曬呀,曬呀,一直曬出水泡泡。”大野似乎見到了太陽,聞到了太陽刺鼻的氣息,說得很激動。他又把林娃、森森和雪丫的手都拉到一起,疊放在他的掌上:“我們一定要見到太陽!”
然而,森森卻在心裏問:我真的能見到太陽嗎?森森似乎活不長了。他一動不動地躺著,腦子被高燒燒得糊糊塗塗。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生命正從他身上一點一點地流失。從腳開始,身體正一寸寸地冷卻,現在已冷到腰部了。他覺得兩條腿已完全僵直了。他想動一下腿,可是失敗了。
“我已經死了嗎?”森森像在說夢話。
“你沒有死。”大野明確地告訴他。
“真的嗎?”
“真的。”大野抓住森森的手。
“我會死嗎?”森森問。
“不,不會的。你會跟我們一起出去的。我們一起到林子裏去,我們一起曬太陽。”
“可是,我覺得我會死掉的。”
“別胡說了,你準能活。”大野肯定地說。
“死可怕嗎?”森森問。
林娃也跟著問:“死可怕嗎?”
大野想了想:“我想,死是不可怕的。死其實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就是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去。”
“那個世界是什麽樣子呢?”林娃認真地問。
大野一時回答不上來。
“有金翅鳥嗎?”森森問。
“有獨木橋嗎?”林娃問。
“有小男孩玩陀螺嗎?”森森問。
“有小女孩講童話嗎?”林娃問。
“有櫻桃嗎?”
“有黃梨嗎?”
“有燕子嗎?”
“有杜鵑嗎?”
大野說:“有的,有的,什麽都會有的。有太陽,有月亮,有樹,有鮮花。那裏的天空特別亮,像金子一樣亮。那裏有很多森林,無邊無際的。那裏,有很多我們從來沒見到過的小鳥,長得都特別好看,而且都叫得特別好聽。”
“有很多噴泉,天空裏霧蒙蒙的,太陽一照,有七色彩虹!”森森說。
“有一座座尖頂房子,都是用金子和銀子建成的,夜裏都閃閃發亮。”林娃說。
“那裏,四月最好看。”森森說。
林娃反駁:“不是,八月最好看。”
“是四月!”
“是八月!”
大野說:“那裏,不分四月和八月,每個月都一樣的好看。”
“有很多很多仙女。她們在空中跳舞,雲彩在她們周圍飄動。沒有樂器,是那些小鳥們為她們伴唱。”林娃說。
“她們吃飯嗎?”森森問。
林娃覺得森森問得很可笑:“她們怎麽會吃飯呢?像我們一樣也啃骨頭嗎?才不呢,她們吃果子,一種紅豔豔的果子。吃了,她們永遠年輕。”
“那裏真好。”森森說。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那我也不去。我不認識那裏的人。我要和你們在一起。”他問,“大野哥,我們在這裏幾天啦?”
“不知道,不過該是好長好長的時間了……”
森森在心裏算了算,說:“雪坍塌下來的時候,離我十三歲的生日還有五天……”他說著便哭起來:“不,我不去那裏,我要過生日,要做好多好多事情。”
大野安慰他:“森森,你不會去的!”
小木屋沉默著。
森森想念著爸爸。爸爸身材魁梧,有一雙獵人的眼睛。爸爸很愛他。在他還小的時候,爸爸總是讓他騎在脖子上,帶他到處走。爸爸喜歡讓他跟他睡一頭。他趴在爸爸胸脯上,快樂地聽爸爸有力的心跳。要不,就撚爸爸胸脯上打卷的黑毛。
有時把爸爸撚痛了,爸爸會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小子,輕點!”
“我還能見到爸爸嗎?”森森自問,心裏幾乎不抱希望了。
大野說:“現在還剩一根火柴,讓我們擦亮它,為森森做生日吧。”
林娃點點頭:“我同意。”
“森森,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現在拿不出什麽禮物來,等出去以後,我把那根釣魚竿給你,我知道你喜歡它。”大野說完,問林娃,“你送給他什麽禮物呢?”
林娃說:“我把野牛角給他。”
“森森,睜開你的眼睛吧。”大野把最後一根火柴劃著了。
小木屋裏飄散著淡淡的火藥味。光像黃昏時分西邊天幕上那顆亮星。它照著森森蒼白的臉。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在光下閃著淚珠。這是他最後見到的亮光嗎?他看了看大野,又看了看林娃。他們注視著他,眼睛裏都含著擔憂和撫慰。他又看了看雪丫,她不朗誦了,隻是用眼睛傻呆呆地望著那束光。光給她勾畫了一個優美的臉的輪廓。以後不能見到這樣的小姑娘,真是遺憾。
光一跳,熄滅了。
森森覺得腹部也寒冷了。他倒也不怕了,並且腦子也變得清爽起來。他還有什麽事情要做呢?噢,有的。他把手伸進口袋裏。那裏麵是一個陀螺。這可不是一個用木頭刻出的陀螺,而是爸爸用鹿角磨出來的。他非常喜歡它。如果與全村孩子比賽,他的陀螺穩拿第一。他想,林娃也一定很喜歡它。他把它掏出來,叫道:
“林娃。”
“我在這裏。”
“你把手伸過來。”
林娃把手伸過來了。森森把陀螺放在他掌心上:“我把陀螺給你吧。”
“你自己留著吧。”
森森搖了搖頭:“我留著也沒用了,給你吧。它轉得可快了。”
林娃緊緊抓住陀螺,鼻頭酸溜溜的。
“我知道,你常常想念你爸爸。”森森說。
林娃哭了。
“我爸爸從不撒謊,他被抓走的那天,對我和媽媽說,他不是有意殺死你爸爸的。你能相信嗎?”
林娃嗚嗚地哭。
“你還是不相信嗎?”森森失望地搖了搖頭,“爸爸真不是有意打死他的。”
林娃趴在森森身上大哭起來。
“你現在相信了嗎?”
“嗯。”林娃點點頭。
森森抱住林娃的脖子一起哭起來。
大野也禁不住哭了。
雪丫輕輕唱起一支歌。
大野先跟著唱起來。接著,林娃和森森也唱起來:
當三月裏的風像柔軟的綠紗巾吹來的時候,林子裏的樂隊就拉開了天鵝絨的大幕,小鳥們唱起來了……
大野拉著林娃來到空地上,邊唱邊跳。他們故意把歌唱得怪腔怪調,扭曲著身體胡亂搖擺。他們雙腿發軟,不時地跌倒。可是,即便倒在地上,仍然唱,並掙紮起來再跳。
森森叫了起來:“你們別唱了,聽,聽啊!”
大野和林娃同時聽到了從他們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這聲音似乎非常遙遠,但很清晰,並且能聽出這是好幾個人的聲音:
“大野……”
“林娃……”
“森森……”
“雪丫……”
“他們找我們來了!”大野歡叫起來,從地上爬起,仰著頭,衝著上麵,大聲地:“我們在這裏——”
林娃和森森也都拚命叫:“我們在這裏——”
外麵仍然在呼喚,似乎並沒有聽到大野他們的回答。大野說:“我們必須一起喊,他們才能聽見。一、二、三!”
“我們在這裏——”
“一、二、三!”
“我們在這裏——”
他們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喊叫了一陣,停下來靜靜地聽著:外麵仍然在呼喚,而且聲音似乎又遠了一點。於是,他們又不屈不撓地呼喊起來,後來竟變成了哀號,直至把嗓子吼啞了,吼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外麵的聲音完全消失了。
他們全都躺倒了,目光呆呆的,像死人一般。
雪丫在朗誦。
大野揮起巴掌,啪地給她一耳光。
雪丫哭了,但仍然在朗誦。
大野爬起來,發瘋似的用拳頭砸床,砸牆,並抓住什麽就摜什麽,小屋裏乒乒乓乓地亂響。他終於跌倒了,躺在地上直喘氣。他用沙啞的聲音哭罵著:“渾蛋,大人們都是渾蛋!”
小木屋又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大野爬到床邊,用手給雪丫擦去淚水,把身上的一件棉背心又脫下給她穿上,隻穿一件單衣,爬去挖雪了,挖得很凶很凶……
十
經過一晝夜的煎熬,森森沒有死,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他感到縮短到胸部的熱,又向冰冷的下身、下肢一寸寸滲透過去。他甚至感到高溫正從腦袋裏一點點釋放出去,腦子漸漸清爽了。
死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幾日,竟張開黑翅飛離了。但它似乎帶來了不可違抗的使命,一定要奪走一個生命。於是,它在這小黑屋裏陰險地盤旋著,最後卻落到了大野身上。
大野被林娃從雪洞裏拖出時,已不省人事。他渾身發燙,像是全身在被大火燃燒著。林娃用雪擦他的額頭。雪一碰到他的額頭,馬上融化了。林娃不住地用雪擦,好不容易才把大野弄醒。
“挖雪,出去!”大野想要爬起來,但身體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他扭了一下腦袋,又沉重地摔了下來。他推了推林娃:“挖雪,出去!”
現在能幹活的,隻有林娃一人了。也就是說,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他忽然有了一種豪邁的氣概,覺得自己一下變成了一個責任重大的人物。他把褲帶係係緊,說:“大野哥,你放心,我一定要把洞挖到地麵上!”說完,他就鑽進洞裏。
林娃爬到頂頭,把一件外衣脫下攤放開,把雪一把一把地摳下放在上麵,然後包上,像耗子拖東西一樣,把雪拖到小木屋裏,倒在空地方。他又爬進洞裏。就這樣將洞朝地麵一寸一寸地伸展著。
不知什麽時候,森森把毛毯蓋到了昏迷的大野身上,竟從床上掙紮下來了。他喘息了半天:“林娃……”
“你怎麽下來了,快上床!”
“不,我來幫你一起挖雪。”他朝林娃一寸一寸地爬過去,“我好……好了……
“
“胡說!”林娃說,“快上床躺下!”
“讓我挖吧。大野哥病啦,你一個人是挖不開的。”他抓到了地上包裹著雪的衣服,咬著牙朝小木屋裏拖去,每拖一步,冒一身冷汗。
林娃爬過來,用手幫他推著。
大野隱隱約約聽到了鍾聲。這鍾聲由遠而近,最後就在他頭頂上敲響了。隨著鍾聲的振蕩,世界大放光明。天空飛著幾隻巨大的鳥,滿身金黃,冠子是紅色的,像熟透了的草莓嵌在頭頂上。它們是傳說中的鳳凰嗎?遠遠的地方,不是幾座宮殿嗎?金瓦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呢。雲彩在林子裏飄著,那一棵棵綠樹,像是披著輕柔的玉紗。那不是金翅鳥嗎?那不是藍蜻蜓嗎?誰在林子深處吹號角呢?馬車!四匹白馬拉著一輛嵌滿了寶石的車。車上坐著一個黑眼睛的小女孩。是雨嗎?是雪丫嗎?不是。是誰呢?她唱歌了,歌聲像光滑的藍綢子在飄。刷!刷!刷!過來一個方隊,邁著統一的步伐,在綠草坪上停住了。一根尖頭的帶著金穗的指揮棒在空中一上一下,於是無數的鼓和號就響起來了……
“大野哥!”林娃和森森驚恐地叫著。
他慢慢醒來了。“我要死了嗎?”他想,心裏有點害怕,一手抓住林娃,一手抓住森森。“你不是說死沒有什麽了不起嗎?是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嗎?”他放開了林娃和森森,嘴角上流出了一絲笑。
大野想了想,說:“你們答應我,給雨抓一隻白色的小鹿,好嗎?”
“我們一起抓。”林娃和森森說。
“春天來了的時候,她就回來了,回來了……”
林娃和森森又向洞裏一寸一寸地爬去。他們要讓大野哥和他們一起走出黑暗,一起到林子裏抓白色的鹿。
“春天來了的時候,她就回來了,回來了……”大野微笑著,聲音越來越微弱了。
鍾聲又響了……
雪丫的聲音異常優美:
啊,那麽多的玫瑰在紛紛飄落下來:藍玫瑰,白玫瑰,還有無色的玫瑰……天空都溶化在玫瑰之中。你看,不折不扣落滿了我的額頭,兩手和雙臂……我要這麽多玫瑰做什麽?到了春天,我們會看見小鳥從一朵白玫瑰的花蕊中飛出,用那看不見的羽翼,在四月的陽光下作迷人的翱翔……
大野一直微笑,就像在朝灑滿陽光的美麗的玫瑰園走去。當小木屋外第十個拂曉來臨時,這微笑永遠凝在了他的眉間和嘴角。
林娃和森森沒有哭,靜靜地守著他。
“大野哥,我們一定要抓到一隻白色的鹿!”
林娃和森森在心中呐喊著,向洞裏凶猛地爬去……
林娃的手忽地感到了一絲涼風。他的心發顫了,猛地一伸拳頭,最後一團雪被打了出去,一束早晨的陽光照進了這個已經黑暗了十天的世界!林娃和森森同時暈了過去。
清新的晨風吹進洞裏,拂拭著他們的額頭,轟轟掀動著他們的頭發。當他們醒來時,陽光更加明亮了。他們抬頭仰望,陽光像一股溫暖的水,從參差不齊的洞口往下流著。洞口的邊緣是藍色的。風帶著醉人的山野的氣味,他們用鼻子使勁嗅著。他們哭了,淚水盈盈。
不知歇了多久,他們才覺得身上有了點力量。把洞口掏大後,他們首先把大野推了出去。然後歇了歇,又把雪丫推了出去。接著,林娃先爬出洞口,把手伸進來,把森森又拉了出去。
那隻雪兔也跟著爬出了洞口。
雪丫坐在雪上,直愣愣的。她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麽。
林娃和森森動彈不了了,躺在雪地上。
天空湛藍如洗,燦爛的陽光照著銀藍的雪山。
林娃和森森動也不動,默默地望著刺眼的太陽,淚珠從麵頰滾下,滴在雪裏。
大野仍然微笑著,似乎他也在因為得到陽光而感到幸福。
雪丫的眼睛在陽光下眨巴著,像一個沉睡後的孩子被人搖動著,一時頭腦還不清楚,正使勁想讓自己醒來。她終於醒來了。她記起那可怕的一瞬間,扭頭望望三個躺在地上的哥哥,咬著嘴唇哭起來。
那隻雪兔,傻了似的,竟不往山裏跑,卻蹲在雪丫身邊。
他們必須趕快下山,不然會凍死的。林娃和森森抬起了大野。“大野哥,跟我們回家吧!”並招呼雪丫:“走,雪丫,我們回家了。”雪丫抓住大野的衣角,他們搖搖晃晃地走著。
那隻雪兔還不往山裏跑,竟然跟著雪丫走。
遠遠地,看見炊煙了,蔚藍色的。
他們站住了。
一陣風吹來,他們晃動了幾下,全部跌倒了。
半山腰有馬鈴聲,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在朝這裏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