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六十八)
俊秀回來的時候,在中正坐在床上發呆,以致於他走近了都沒有發現。
“在俊哥?”
在中嚇了一大跳,“啊?”
“想什麽呐?這麽專心……”
“哦,沒什麽。”
俊秀從果盆中挑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大口,“好甜,你要不要?”說完遞到在中麵前。
“不要,你吃吧。”在中漫不經心地回答。
俊秀也不管他,顧自吃了起來。
“俊秀啊,你跟樸有天打算怎麽辦?”
“啊……”俊秀猛地捂住嘴。
“怎麽了?咬到舌頭了?”在中緊張地問道。
俊秀痛得說不出話,連連擺著手。
“真是的,也不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
“沒事啦!”
“一說到樸有天你就激動!”
“我哪有!”俊秀氣呼呼地反駁。
“那你說說,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俊秀反問了一句,“你先說你跟鄭允浩打算怎麽辦?”
“為什麽我先說?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長幼有序,我尊重你。”
“歪理邪說。”
“隨你便,反正你不說我就不說。”
在中有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都說長兄如父,難道是自己對他們的教育太失敗了?一個心理承受能力那麽脆弱,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另一個任性無禮,活脫脫一個混世小霸王!
不過他竟沒有意識到,這種溫馨的相處模式,確實闊別已久了。
看來人確實需要經曆一些什麽事,雖然終究會歸為平淡,但在其過程中卻會有別樣的收獲,比如說,收獲自己的心。
“我倆還能怎麽樣?!反正該說的在冷凍庫裏都說盡了……”在中小小聲地說了一句。
俊秀饒有興致,“說什麽了說什麽了?”
“就那些唄!沒什麽特別的!”在中搪塞道。
俊秀撇撇嘴,“哼!你不說我也都知道,我們衝進去的時候,你倆正……”
“停!”在中飛快打斷了俊秀接下來的話,這已經是一天中第三個人跟他提起這件事了,在中在心裏惡狠狠地咒罵——鄭允浩,早跟你說過不要隨時隨地亂**!
“喂!我都說完了,到你了,你到底準備怎麽辦?”在中一把搶過俊秀的蘋果大快朵頤。
“我?”俊秀坐到了床沿上,兩條腿半懸在空中晃來晃去,“我剛考下來記者證,過兩天去電視台應聘,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唄!”
“然後呢?”
“找個好姑娘結婚生孩子。”
“誒?!”在中好險沒把蘋果核吞下去,“那樸有天呢?”
“他跟我有什麽關係……”俊秀喃喃道,表情分外落寞。
“俊秀……”在中有些心疼,“你不想再跟他好好談談了嗎?”
俊秀微笑,嘴角處掛著苦澀,“哥,我說過,有些人注定會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但同樣,也注定會離開。”
“你可以請他留下來啊!”
“算了,哥,我想過了,你跟鄭允浩那樣的感情並不適合我,我隻想平平淡淡地過人生,你不用擔心我,我會讓自己幸福的。”
是嗎?俊秀,幸福真的可以等來嗎?我一直認為,幸福,隻能爭取來啊……
但在中什麽都沒說,俊秀已經長大了,他會做出自己的決定,當然,也會為自己的決定背負一切代價。
在中有些失望的是,醒後他並沒有看到鄭允浩,甚至連一通慰問的電話都沒有,在經曆了那樣的生生死死後,或者說,在兩個人已經互表了心意後,鄭允浩居然消失了。
在中始終氣鼓鼓的,連晚飯都沒吃下去多少。
臨睡前俊秀跟在中說,“哥,你要是想他就打個電話唄!”
在中斷然拒絕,他心裏悶得慌,雖說鄭允浩剛剛接任豐堰、忙點兒實屬正常,但至於忙到連通電話都打不了嗎?!
在中伴著滿肚子的怨氣早早睡了,但其實他一直沒有睡著,等不到鄭允浩他實在不甘心。
不出在中的意料,半夜的時候,病房門被旋開了,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走到病床邊輕輕掀開被子,仔細查看在中胳膊和腰上的傷口,然後又把被子蓋上,靜靜坐在了一旁。
在中心裏美滋滋地樂,但表麵上平靜無波。
一雙溫暖的大手撫上了在中的臉頰,溫柔地捋著他的頭發。
“在中啊,對不起,今天實在太忙了,沒有及時來看你……”鄭允浩輕聲說著,他並沒有打算吵醒在中,隻是解釋給他自己聽。
接著他又靜坐了幾分鍾,隨後看了看表,“在中,我要走啦,你乖乖養病,我明晚再來。”說完身體前傾在在中唇上印上一吻,然後站了起來準備出門。
“喂!你是做賊做慣了麽?晝伏夜出……”在中把床頭燈打開,挑起眼睛看著門口的人。
“在中!你沒睡?!”鄭允浩驚喜地一步跨了過來。
“你真當我是豬啊!睡了那麽多天還睡!扶我起來!”
鄭允浩趕緊過去把在中扶了起來。
在中這才看到了鄭允浩的正麵,兩天不見,他似乎又瘦了,在中不滿地拍了拍他的臉,“你是不是又欲求不滿,成天成宿流連夜店啦?”
鄭允浩心慌地拍開在中的手,“怎麽可能?!”
在中的臉沉了下來,“不會是真的吧……”
鄭允浩覺得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知道那次被在中看到他跟曉季的事、在中表麵上裝作沒什麽但心裏一定別扭得很,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會耿耿於懷這麽久。
“在中,我知道我前科太多,你不信我是正常的,但我發誓,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潔身自愛,不會再做出半點對不起你的事兒!”鄭允浩信誓旦旦地保證。
其實在中隻是無心一說,被鄭允浩一提醒,他倒反而想起來那次的事兒了,了然地大力點頭,“對啊,我都忘了,你的前科還真的蠻多的哈!對了,我是第幾代獄寵來著?”
鄭允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直想拿鞋底狠狠抽自己的臉,他的五官糾結成了一團,“在中,咱以後別提這事兒了行麽?”
在中也覺得都是男人,這樣的玩笑開得沒意思了,於是轉而問道,“你吃飯了嗎?”
鄭允浩當然樂見在中轉換話題,連忙答道,“還沒……”
“那我們去吃烤肉吧!我饞五花肉很久了!”
“啊?!怎麽出去啊?”
“你怎麽進來的咱們就怎麽出去啊!”
“我是趁值班護士睡著了溜進來的。”
“那咱們就再趁值班護士睡著溜出去唄!”
“可你身上有傷,不能吃那些東西。”
“吃一次又死不了人!”
“能行嗎?”
“你怎麽那麽囉嗦啊你!”
半小時過後,兩個人已經坐在了路旁的一家小店裏,在中的手不方便,所以鄭允浩就把烤好的肉蘸上醬料再用生菜卷住直接喂給在中。起初在中覺得不好意思,但肚裏饞蟲泛濫,再看周圍沒有其他客人,便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到最後甚至樂在其中——
“鄭允浩,你就不能動作麻利點兒?!快點兒的啊!”
“喂!醬多放點兒!”
“燒酒,燒酒給我滿上!”
“廢什麽話啊!我酒量好著呐!”
“再要點兒肉!我說你就不能大方點兒!怎麽說你也是個大老板,小氣勁兒!”
一頓飯吃下來,鄭允浩愣是沒吃上兩口,基本上就一直伺候主子了。
“咯……”在中打了個飽嗝,摸了摸肚子,“都怪你攔著,今天我都沒吃好!”
鄭允浩好險沒吐血,“還沒吃好?!幾盤子肉都讓你一個人吃下去了!”
在中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那就是沒喝好!”
“喝什麽喝?!你受傷不能喝酒,給你喝兩杯就不錯了!”
“囉嗦!像個女人似的!”
鄭允浩氣結,但難得看到在中這麽刁鑽古怪的模樣,心裏又滿載著幸福感,便順著他說了,“是是是,我是女人,相公,那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查房的醫生要是看到你不見了會發瘋的!”
“你當查房的醫生是你啊……”在中嘀咕了一句,有點兒不高興,好不容易能跟鄭允浩待在一起,他才不想這麽快分開,“我吃多了,我們去海邊走走。”
“啊?”
“怎麽,你不樂意啊?”在中冷下了臉,粗聲粗氣地說,“那算了,我回去了,我自己能回去,你不用送了。”
“哎!”鄭允浩一把拉住在中的手,“走走走,咱去海邊兒!就想跟你去海邊兒,想了一整天了!”
“海風真舒服啊……”在中舒適地閉上眼睛,心裏如同微微蕩漾的海麵一樣,泛起名為“柔情蜜意”的漣漪。
鄭允浩從車裏拿出一件風衣披到在中身上,“別凍著。”
在中沒有拒絕,隻是偏過頭笑了笑說,“鄭允浩,我以前都沒有發現你是這麽溫柔的人誒!”
鄭允浩摸了摸鼻子,“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好!”在中豪氣地說,“不提了。”說罷揚手將一個幽藍的物體擲入海中。
既然上天讓我們重生,那就連著感情一同重生好了。
“在中,你今天,好特別啊……”
“跟從前不一樣嗎?”
鄭允浩搖搖頭,“像變了個人似的。”
“對你來說有什麽變化嗎?”
“很高興。”
“恩?”
“我感覺我們之間一直很壓抑,但現在好像一下子明朗化了。”
“這樣不好嗎?”
“好啊,當然好!”
“那不就得了!”
“為什麽變了呢?我想知道原因。”
在中耐人尋味地看了鄭允浩一眼,然後笑嘻嘻地轉過頭踏著細沙前行。
“喂!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變了?”鄭允浩跟著快步走上去。
“鄭允浩。”
在中又開始叫“鄭允浩”了,不過鄭允浩聽了反而舒心,有時候生命力就差在一個字上。
“恩?”
“狂風暴雨過去了,海麵就會歸複平靜。”在中將目光投放到夜空下的海麵。
允浩啊,我們之間的狂風暴雨是我懦弱的決心,被身份、責任、正義吞噬心底的深情,在你為我做出的改變麵前節節敗退,你越愛,我越後退,但不是步步為營,而是步步為荊棘。
我以為遮住眼睛就可以模糊你的愛,但我錯了,那不過是掩耳盜鈴,直到刺骨冰寒冷凍了全部神經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你的愛,豈是單純用眼直觀感受的,你的愛,是深海,我早已身負重石、沉於海底了。
於是我打定主意,在你的愛海中,我若未死,即得永生。
在中轉過身,站在鄭允浩麵前,“你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對你說的話嗎?”
“哪句?”
“我說我很想活下去。”
“記得。”
“其實我沒有說完”,在中突然單手擒住鄭允浩的後頸,飛快地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恬靜地笑,“我是想說,我很想活下去,跟你相愛。”
有些情話,一生隻能說一次,卻終生有效。
有些人,一生隻愛過一個人,卻愛了一生。
那些仇怨的、忿恨的,抑或是困惑的、迷惘的,抑或是恐慌的、退避的,都隨著暴雨跌落了深深海底,剩下了平淡的、幸福的,伴著鹹鹹的海風雀躍於海麵。
【半年後】
“幹!你他媽就不能輕點兒!”
“少廢話!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就讓我上你!”
“明天再說!”
“媽的鄭允浩,你呃……”
“閉嘴!省點兒力氣給我!叫好聽點兒!”
“幹!”
“我這不‘幹’著呢麽!”
“鄭允浩你他媽的屬狼的啊!這一晚第幾次了?!”
“怎麽廢話這麽多!”
“我呃……啊……”
撫摸,啃噬,衝撞,穿行,對抗,迎合,喘息,叫罵,抽空的是對方的精氣,送注的是自己的熾度。
褪去浮華後野性的糾纏,相依為命般悸動的溫熱,耳鬢廝磨時難抑的呼喚,身體在**,精神在交融,命運在交疊。
連都美得像是舞蹈,華麗地相愛,不知疲憊。
這是令天地為之動容的純粹——我們讓愛情牢不可破,愛情讓我們堅不可摧。
“喂!死了沒有?”鄭允浩點起一根煙,悠哉地吞吐煙圈。
在中的周身沁滿汗液,他不言不語,一把扯過鄭允浩的煙,放在嘴裏狠命地吸。
“不能抽煙!”鄭允浩再度搶了回來,“身體才剛剛恢複,你給我老實點兒!”
“哼……”在中冷笑,“少廢話!是不是男人?!”把剛剛鄭允浩的話完完整整地扣回了他的腦袋上。
“昌瑉又去美國了?”鄭允浩半晌開口道。
“恩,說是要去參加一個什麽國際研討會。”
“臭小子,混得不錯啊!”
昌瑉上個月回國跟在中俊秀一起過年,當然也帶上了鄭允浩。本來在中還擔心他們相處起來會尷尬,但沒想到鄭允浩拉攏人心的手段那麽高超,一個星期相處下來,昌瑉竟跟前跟後地叫起“允浩哥”來,就連俊秀都能時不時跟他開上兩句玩笑話了。
正因為這樣,在中連續叫了他一個月的“蠱惑人心的大膽妖孽”,搞得每天鄭允浩都要問上八百遍,“在中,你叫這麽長的名字不累啊?”
“想什麽呐?”鄭允浩敲了在中的腦袋一下。
“我在想你是不是吃狼奶長大的……”
“可是我禁欲很久了嘛!”鄭允浩把下巴墊到在中肩膀上連天叫屈,“這半年我可碰都沒碰過你誒……”
在中聽後毛骨悚然,他猛地抖肩把鄭允浩甩了出去,“浩哥你別這樣,男人撒嬌是很恐怖的……”
“噗……”鄭允浩忍俊不禁,“對了,聽說你被調到重案組了。”
“聽誰說的?”這是今天剛剛下的通知——出院後在中就回了警隊,但由於身上有傷,所以一直在資料室做文職,還是今天上麵剛下達的通知要他去重案組,這事兒在中誰也沒告訴,所以他很奇怪鄭允浩怎麽會知道。
“你們科的小熙說的。”
“小熙?你怎麽會認識她?”小熙是警隊的八卦中轉站,換句話說,也可以稱之為是緋聞製造商,很多小道消息流言蜚語都是從她那兒傳出來的。
“哦,有時候往你們科打電話你不在,都是她接的,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在中滿頭黑線,末了說了一句,“那種人,少接觸為好。”
鄭允浩不甚在意,“對啦,俊秀最近在忙什麽?很久沒見過他了……”
“忙工作唄!”
“有沒有找女朋友?”
“你說呢?”
兩人對望著苦笑,心照不宣。
“心結吧!總會有解開的一天的。”
“像我們這樣?”鄭允浩攬過在中的腰。
在中邪邪地一笑,極盡色情地在鄭允浩唇邊舔了一圈。
鄭允浩把在中裹得更緊,“金在中,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個好色之徒?”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麽?”鄭允浩頗具威脅性地把臉湊到在中麵前。
在中又是笑,魅惑異常,他曲起食指抬高鄭允浩的下巴,“鄭允浩,從今天開始,我們換個玩法怎麽樣?”
鄭允浩眸子一亮,“怎麽玩兒?”
“我做你的牢獄,你做我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