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六十六)

在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灰姑娘跟王子盡情旋轉著,前往的賓客們將大廳圍了個水泄不通,生怕錯過這場世紀末的旋舞。

華麗的水晶吊燈,昂貴的地毯,斑駁陸離的中世紀油畫,身著洋裝的貴婦,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華爾茲的點綴。

灰姑娘錯開腳步,精美的水晶鞋在燈光下泛起耀眼的光,裙擺輕揚,乍泄腳踝處那一抹光滑細嫩的肌膚。

舞曲步入尾聲,王子的手指緊緊卡住灰姑娘的腰肢,灰姑娘仰起臉,勇敢地迎上王子愛慕的眼光。

樂聲靜止,12點的鍾聲同時響起,“當當當……”

洋裝沒有變成一堆粗布,金飾沒有變成一團爛鐵,腳上的水晶鞋,高貴依舊。

灰姑娘笑了,不、她此刻已不再是灰姑娘,她是這個國度最尊貴的王妃,因為在那次轟動全城的搜尋中,她穿上了獨一無二的水晶鞋。

她伸出手撫摸王子的臉龐,真切的觸感帶著炙熱的體溫,輕啟朱唇,“這一次,我看到了,感受到了,得到了……”

是的,如同奇跡一般,在那場劫難裏,誰都沒有死,他們活了下來。

尉遲軒在他們被困一個小時後趕了過去,一同前往的是美國最負盛名的解鎖專家。

說來實在湊巧,尉遲軒前兩天剛剛歸國,還未來得及聯絡鄭允浩,就聽說了這麽一檔子事兒。

與約翰先生的交情更是機緣巧合,他們在飛機上相識。約翰先生此次是攜家人來韓國旅遊,在飛機上兩人一見如故,交談甚歡,便互留了通訊方式。

得知他們被困在冷凍庫中後,尉遲軒急忙聯係了約翰先生,幸虧他們一家還在韓國,約翰先生也是熱心腸,聞訊便與尉遲軒共同趕來。

當約翰先生第一眼看到那扇鐵門時他就對尉遲軒保證說,一個小時之內一定可以救出裏麵的人,他說這門隻不過是由一個較為複雜的電路控製,在美國並不算是尖端技術。

約翰先生是這方麵的權威,對於他的話,尉遲軒毫不質疑,他唯一擔心的是裏麵的情況,聽說之前冷凍庫內曾傳出兩聲槍響,而之後一直如死寂一般。甚至在尉遲軒拿著擴音器高聲喊叫後裏麵也無人回應,這不得不讓人擔憂。

約翰先生履行了他的承諾,40分鍾後冷凍庫的大門打開了,一行人衝了進去,看到的是——

一個上身的男人緊緊擁吻著一個麵色蒼白、顯然已經進入休克狀態的男人。

看到尉遲軒他們以後,那個清醒著的男人發瘋一般站了起來,但馬上重重跌了下去,他的身體已經凍僵了……

他興奮地衝著昏過去的男人大吼,再然後,猛然昏倒在了男人的身旁。

在中在兩天後醒了過來,他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沒有死。

醒來的時候隻有俊秀一人在病房裏,他正在跟醫生交談,所以並沒有發現在中已經醒了。

“病人左臂被子彈擊中,但由於及時采取了壓迫止血,效果還是很顯著的,子彈雖然留在了體內,但好在沒有傷到主要的神經,所以損傷不大,取出子彈時也沒有遇到什麽意外,靜心修養的話,不會落下殘疾。至於腰上的傷,我隻能說他實在是太幸運了,那一刀傷口並不大,深度大約有5公分,所幸完全插到了軟組織上,沒有觸及動脈和內髒,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他為什麽會昏迷這麽久?”

“這個因素是多方麵的,主要原因是失血過多,再者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身體較虛,又在零下十幾度的低溫環境中呆了兩個小時,不昏才奇怪……他的體力已經很好了,換了普通人撐不上半小時就昏過去了!”

“醫生,那他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醒啊?!”俊秀的聲音透著點兒氣急敗壞。

老學究模樣的醫生向病床上探了探頭,正好對上在中骨碌亂轉的眼睛,“那不是已經醒了嘛!”

聞言俊秀飛快地轉過了頭,在中避之不及,隻能幹笑著迎了上去,說實話他覺得很丟臉,自己居然是餓昏了,這點讓英雄頗為氣短。

不過想想自己當時確實是太悲觀了,雖然受了重傷,但都沒有傷到要害,而且憑借他的身體素質,的確不會致命。但那時候剛剛看完三個死人,怎會不唏噓生命的脆弱?加之心裏始終忐忑,不知會不會有人來救,所以像個疑病症的病人一樣在心理上強迫性地覺得自己會死。

這就是人吧!膽小又懦弱,寧願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以求得過後死裏逃生的慶幸,也不願相信自己可以走出陰霾。

人之常情,但在中還是難免自我厭棄——倘若那時耳畔沒有鄭允浩的那句威脅,自己是不是真的敗在心理上了?

在中無奈地笑——鄭允浩,我竟然為了救你而活下來了……

“哥!你嚇死我了!”俊秀想撲到在中身上,又記掛他身上的傷,轉而握住他的手,“哥!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們再晚進去一個小時,你就會有生命危險!”

“是咳咳咳咳……”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話了,發聲有些艱難,在中忍不住咳了起來。

“慢點兒慢點兒!別讓傷口裂開了!”俊秀順著在中的胸口。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平息了下來,在中問道,“鐵七究竟怎麽處理了?”

“還能怎麽處理!”俊秀忿忿的,“殺人犯!黑社會!任何一項都足以判他死罪,死不足惜!”

殺人犯,黑社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場麵陷入難堪。

俊秀意識到自己把話說重了,急忙解釋道,“哥,你別多心,我沒別的意思……”

“沒事。”在中諒解地搖搖頭,俊秀說話直,他早該習慣才是,猶豫著要不要問鄭允浩的情況,想開口但又不好意思。

俊秀看透了他的心思,“鄭允浩沒什麽事,他傷得不重,簡單包紮完就走了。”

在中覺得尷尬,訕訕地笑笑,“哦……”其實他還想問問鄭允浩怎麽不在,但又覺得那樣太有失尊嚴。

“哥,你餓了吧?這兩天一直輸營養液,也沒吃飯,想吃什麽?說!我給你買去!”

“我想吃……”

“隻能吃粥!”老醫生已經被這兄弟倆忽略很久了,這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而且隻能吃醫院食堂裏的粥,外麵的太甜。”說完轉身走了,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俊秀吐了吐舌頭,然後跟在中說,“哥,躺那麽久累了吧?我扶你起來。”

俊秀把在中扶到靠枕上,然後囑咐一句,“別亂動啊!我很快就回來!”

俊秀走了,在中百無聊賴地看著病房,桌上有一部電話,但他想想還是沒有拿起來。

他要好好整理一下感情。

曆經與鐵七的一戰,他跟鄭允浩算是同生共死過了,不止是同生共死,自己似乎還對鄭允浩說了很多肉麻話——

“允浩,其實,我很想活下去。”

在中隨手抄起枕頭砸自己的頭,心中默念——這不是我說的這不是我說的這不是我說的這不是我說的這不是我說的……

抬起頭時,剛好瞥見桌旁的報紙,財經版的頭條——豐堰新主果斷出擊,環洞夜店近日清除。

在中起了好奇心,單手拿過報紙——

“據悉,環洞25家夜店已於近日被豐堰集團全部並購,豐堰新任總經理鄭允浩表示將在環洞建造全國最大的娛樂城,工程於下個月動工,計劃於明年年中竣工。屆時,豐堰集團將首次涉足飲食界以外的其他行業,完成擴展企業範圍的一大跨步。”

在中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名字——這麽難聽的名字居然也會重名?!

在中翻到下一頁,映入眼簾的照片幾乎讓他的下巴脫臼,顯然這張臉他非常熟悉,閉著眼都可以描繪出輪廓。在中很驚訝,鄭允浩竟然莫名其妙地成為了豐堰的總經理,甚至還大刀闊斧地並購了環洞一整條街,這在之前在中從未聽說過。

圖片旁邊的文字是關於豐堰這位新主的大篇幅報道,在中沒有仔細看,反正跟介紹偉人大同小異,什麽23歲的商業奇才啊,有膽有識的時代霸主啊,身價百億的鑽石王老五啊,諸如此類,相反關於他的出身,還有是個保外就醫的罪犯一事隻字未提。

“哼!”在中嗤笑,“不過是個小罪犯嘛!”

但表情跟說出的話大相徑庭,看起來是與有榮焉。

“咦?在看報紙啊!”俊秀把粥放下,體貼地倒到小碗裏,他掃了眼報紙,“鄭允浩現在可風光了!聽說是尉遲豐很看重他,一直就想讓他進豐堰,這次他並購了環洞、立了大功,尉遲豐直接就提他當總經理了!”俊秀舀出一勺粥,放到嘴邊吹吹,然後遞到在中嘴邊。

在中沒有推脫,喝下粥,“尉遲豐?誰啊?”

“你不會不知道吧?!”俊秀像看到外星人一樣,“豐堰的董事長啊!就是尉遲軒的老爸,我的那個大仇家。”俊秀提到尉遲軒,表情還是恨恨的,就是那個家夥信口雌黃、憑空捏造,愣是把自己推進了監獄。

“誒?!”在中大跌眼鏡,他一個小警察,確實極少關注這方麵,但豐堰的名號他還是有所耳聞的,鄭允浩當了總經理已經夠令人咋舌了,而尉遲軒竟然會是豐堰的大公子!他直愣愣地看著俊秀,“俊秀啊,你確定我是昏了兩天而不是兩年?”

俊秀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又喂了他一口粥。

在中也沒有再搭腔,專心致誌地吃粥,一覺醒來周圍的世界卻翻天覆地了,朝夕之間感覺全世界都成了他自家的東西,這樣的變化確實需要消化一會兒。

“哦,對了,昌瑉呢?”在中忽然問道。

“啊?”俊秀明顯呆了幾秒,說話也開始吞吞吐吐,“昌瑉他……”

“怎麽了?”

“他……”俊秀難以啟齒。

“出了什麽事兒?”在中眉峰陡然翹起,心中惶惶不安。

“你別緊張……他就是……”

“昌瑉回美國了。”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提到的尉遲軒。

俊秀霍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他麵對尉遲軒的時候還是渾身不自在,“你們聊,我出去轉轉。”說完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