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五十五)

“尉遲,你聽我說,不要打斷我,我不想聽到任何的埋怨。你馬上坐飛機回來,我要你把金俊秀從監獄裏弄出來,馬上,最快的速度。金俊秀當時就是被你弄進去的,案底你最清楚,這事兒非你不可,別告訴沈昌瑉。好了,就這樣。”

忙音……

“昌瑉,誰啊?”尉遲軒揉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

昌瑉漸漸從石化中緩和過來,頭移到尉遲軒的方向,“我想知道,你認識幾個金俊秀?”

“啊?”

“我想知道,必須要瞞著我的關於金俊秀的事情,是什麽?”

“昌瑉……”

“用最簡潔的話說。”

幾天後——

“浩哥,金俊秀出獄了。”梁潛走進書房。

“恩,尉遲在哪兒?”

“呃……浩哥,尉遲先生沒有出庭。”

“恩?”鄭允浩抬起頭。

“是沈昌瑉為金俊秀辯護的。”

“什麽?!”鄭允浩霍然起身。

梁潛點了下頭。

鄭允浩嘩地扯起聽筒,剛按了幾個按鍵就聽到梁潛說,“浩哥,尉遲先生現在可能不方便接您電話,他在醫院。”

手上動作頓住。

“是沈昌瑉動的手。”

俊秀出獄的消息,在中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通知,同時得知昌瑉在法庭上大放的異彩。

看來昌瑉已經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了,以昌瑉的個性,想必馬上就會找到這裏。

果然——

“浩哥讓你下樓。”傍晚時分梁潛走進在中的臥室。

在中此時正出神地望向窗外,聽了梁潛的話心中一動——昌瑉來了?

在中莫名地有些緊張,他扯了扯衣服又用力抹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然後隨梁潛下樓。

“你不是出國密訓去了?”這是昌瑉說的第一句話,第二句是,“怎麽密訓得連名字都換了,恩?在、中、哥!”昌瑉咬牙切齒念著“中”字。

在中眼神不穩地晃了晃——昌瑉,這確實是昌瑉,愈發有氣質了,淩厲的眼神、咄咄逼人的氣勢,像個不可一世的王。

在中有點兒感激,感激鄭允浩對待昌瑉還算客氣,不僅沒有讓他在美國受難,也沒有讓隨扈們拿槍對準他的頭。

恍惚間昌瑉已經走近了,抓起在中纖細的手腕,“我需要解釋。”

突然昌瑉放開手,神色怪異地看著在中從袖口露出的隱約肌膚,接著迅速將袖子擼了上去——

兩道紅痕赫然印在上麵。

在中心慌,急忙把手背到身後——其實自從那夜從同類回來,鄭允浩就沒有再鎖住在中了,他給了在中相當一部分的自由,但前提是在這個屋子的範圍內。這個恩賜在在中看來無關緊要,大籠子和小籠子能有什麽分別?隻不過是活動空間大了而已,邊緣鐵絲的縫隙依舊小的令人探不出頭。但在中還是欣然地謝主隆恩,對鄭允浩,他失去了爭執的耐心,更不抱他會放了自己的期望。說到手腕上的紅痕,是之前掙紮時留下的,最近已經慢慢在消了,但還是能讓人一眼看出端倪。

“鄭允浩,我他媽廢了你!”昌瑉說著出拳揮向鄭允浩。

但他哪敵得上鄭允浩老道的經驗,鄭允浩輕鬆地捏住昌瑉的手腕,指尖在血管和骨頭之間使勁,昌瑉痛得倏然鬆手。

“昌瑉,你沒事吧?”在中衝過去,心疼地拿起昌瑉的手腕細細查看。

昌瑉心裏更氣,一把甩開在中,“這算什麽?!啊?!你不是特警嗎?怎麽會被人關在這麽個窩囊地方?!要不是我逼著尉遲軒說,我看我這輩子都找不到你!”

在中無言以對,的確窩囊,窩囊到自暴自棄的地步。

“他鎖著你?他還有沒有對你做出別的什麽事情?他有沒有打你?”昌瑉繞到在中身後掀起他的衣服,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傷。

在中按住他的手轉過身,“你這火爆脾氣能不能改改?還以為你長大了,原來還是一個小不點兒!光長個頭不長腦!我一大男人,不缺手不缺腳,還能讓自己吃什麽虧!”

“那這是什麽!”昌瑉憤怒地提起在中的手腕。

“你別管了,我不小心弄的。”在中別別扭扭地收回手,心裏又是溫暖又是慌——看到昌瑉完好無損地站到他麵前他很高興,昌瑉打小就是這麽個性子,小大人一樣對他管這管那,雖然說出的話不中聽,但其實是一門心思心疼他。在中知道昌瑉現在對他發火實際上是變了法的關心,正是因為這種關心讓在中慌了,跟鄭允浩之間的事情,一定要盡量瞞住,否則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了。

“沈昌瑉,你發瘋也夠了吧!現在我是不是可以送客了?”鄭允浩在一旁沉默良久,終於發話了。

“你當我願意待在這個地方?走!”昌瑉拉起在中,特意避開他的傷。

“昌瑉!”昌瑉的不懂事讓在中心裏堵得慌,他甩開昌瑉的手,“你當這是小孩子玩兒過家家,你以為我是來鄰居串門,你拉我走我就走?!昌瑉,你隻身一人來這裏本來就是很幼稚的行為!你就沒有考慮過後果?”

“那你的意思是,他沒拿槍指著我我就應該感恩戴德了是嗎?”昌瑉又將矛頭指向鄭允浩,“鄭允浩,你跟尉遲軒的戲演得真好!聯合起來把我騙得團團轉,我居然還像模像樣地把你從監獄裏弄出來!”

“哼……”鄭允浩冷笑,“我可沒有那麽多閑心思浪費在你身上,隻不過是你師父太寶貝你,要不你真以為我不動你?沈昌瑉,你哥說的對,你確實太莽撞了,今天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麵子上,我真就一個槍子了斷了你!”

“這麽看來,我的麵子還真是夠大啊……”在中忽然接過話茬,“大到您親自下令把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從監獄裏救出來呢!”

聽到在中的話,鄭允浩開始不自然,從同類回來後,他們倆再沒有講過話,加上金俊秀的事讓鄭允浩覺得愧疚,更是對他無從開口。如今聽到在中這句嘲弄,理所當然覺得理虧,便沒有吱聲。

昌瑉看到這一幕更是一頭霧水,“哥,我想知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鄭允浩現在能理直氣壯地站在這裏?為什麽警察局不查他?為什麽你當臥底被發現卻沒有被他滅口而是把你軟禁?他有什麽把柄在你手裏?他為什麽要把俊秀哥弄進監獄後再救他出來?你答應了他什麽條件?哥,這些事情太奇怪,我真的弄不清楚,我今天找上門來不是沒有顧慮後果,我隻是在賭,鄭允浩囚住你的人,又放了俊秀哥,那我就賭他不會對我動手,我賭我見得到你。”

“我為你補一個結論,你賭對了,我不會動你,所以你走吧。”鄭允浩點頭示意梁潛。

“我會走,跟我哥一起。”昌瑉又拉起在中。

在中不由得害怕起來,鄭允浩的手段他不是沒見識過,能心平氣和地任由昌瑉胡鬧這麽久真的是給足麵子了。昌瑉腦熱,但在中可是清醒得很,他留在這裏,當然不是心甘情願,但是,卻是換取俊秀和昌瑉安全的唯一辦法。

“昌瑉,你放手。”在中冷靜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被軟禁,我是自願在這裏的,我不是不能走,我是不想走。”

“為什麽?”

“因為……”在中說不出原因了,沒有任何理由解釋他跟鄭允浩這種不協調的組合。

“因為你愛上了那個男人,所以你背叛了警隊。或者你沒有愛上那個男人,但為了救出俊秀哥,你用你自己做了交換?”昌瑉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尉遲軒說的話竟然是真的。

“你……”

昌瑉隻覺得頭暈目眩,在中的無言是最好的證明,這個結果他無法接受,“在俊哥,我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昌瑉放開在中的手,“你的任務,我會為你完成,鄭允浩——我會親手送回監獄。說我霸道也好,說我自以為是也好,但你聽好,你這一輩子,隻能有一種身份,你的身體裏留著韓在俊的血,你不可以是金在中。”

“昌瑉,你千萬不要衝動,不要以卵擊石。”在中察覺到昌瑉眼中的恨意,急忙阻止。

“哥,你放心,我還沒有為哪個男人失去理智,衝動的不是我。”梁潛拉開門,昌瑉走了過去,走到門口,半側過臉,“俊秀哥出獄後身體一直不好,我很忙沒時間照顧他,你要真是如你所說沒有被限製自由,就回去看看他吧。”說完昌瑉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中的心隨著昌瑉的離去而落空,他沒有轉過頭,“鄭允浩,你不該讓昌瑉牽扯進來。”對一個人太過關心,隻會受到傷害,俊秀已經如此,怎麽可以再讓昌瑉落水?

“意外。”鄭允浩不做解釋,他跟在中之間的恩怨,哪是幾句話就解釋得清的?

“不管怎麽說,很謝謝你沒有傷害昌瑉。”在中繞到樓梯處,自始至終沒有看鄭允浩一眼,“你不用擔心昌瑉,他涉世未深又勢單力薄,不會是你鄭允浩的對手。”

鄭允浩頭痛欲裂,“在中,我到底說多少次你才能相信,我不會再傷害你的家人。”

在中微微笑,“也是,鄭允浩你做人公平得很,你已經把傷害別人的份兒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確實不該再傷別人。”在中踏上樓。

“我也不會再傷你了。”鄭允浩一步跨過去,伸手拉住在中即將遠去的指尖,“現在一切歸位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一切歸位?”在中抽出手指,“那我是不是應該回到家裏守在俊秀的床前,聽他叫我‘在俊哥’?”

“不可以。”鄭允浩脫口而出,在中不能走,他深知,在中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別緊張,隨口說說。”巨大的失落感撲麵而來,在中快步向樓上走去。

鄭允浩沒有再阻攔,眼看著在中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牆壁上華美的中世紀油畫躍入眼簾。

鄭允浩鬱鬱地想——為什麽在中像是一抹空氣?你可以確切地知道他在你身邊,但伸手卻抓不住?

抓不住……

抓不住就抓不住吧……我終是不能打開窗,不能任他化為一陣風,遊離出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