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四十七)

不出在中所料,車子的確停在了環洞一家夜店的門口,下車後在中抬頭審視了一下這個店麵,驚奇地發現這店竟沒有名字,一張巨幅的畫報裝飾著寒酸的門麵,畫報上妖冶的男人向街麵伸出手,似是發出誘惑的邀請。

同類,這是同類。

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更不會有人不知道那狹小的門中經營的是什麽樣的生意。

在中不知道鄭允浩帶他來這裏的用意何在,心裏卻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邁進“同類”的大門,一股子刺鼻的濃香撲麵而來,皮質沙發裏窩著一對對的男人,他們旁若無人地擁抱接吻,角落裏甚至有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表情扭曲地後仰到沙發背上,在中下意識地看向那男人的褲襠,果然有個人頭在那裏難耐地上下起伏。

在中厭惡地皺起眉,也漸漸從濃香味中分辨出了不易察覺的****味道,令人作嘔。

鄭允浩注意到在中皺眉的動作,轉過頭戲謔一笑,“你的時候,那表情動作不知比他們要上幾千幾萬倍呢!”

在中惡狠狠地瞪過去,鄭允浩卻還是笑,“跟住我,千萬別想逃跑,你身後那兩把槍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鄭允浩在在中耳邊低聲囑咐。

在中麵無表情地閃開臉,餘光掃了眼身後的人,其中一個是相對熟悉的梁潛,而另一個人的臉卻完全陌生。兩人的身材很像,高大魁偉地好似兩尊門神,給人強大的壓迫感。他們倆的手不離腰間半寸,那裏藏著什麽不言而喻。

在中將目光再次集中,對準鄭允浩的後腦勺——鄭允浩,你到底在搞什麽把戲?!

“浩哥!”遠處走來一個人。

鄭允浩眼睛微眯,正是鐵七。

“浩哥!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總聽人提起您,今天總算是見到真人了!”鐵七喜滋滋地迎上來,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

鄭允浩嘴角淺笑,不看鐵七,卻是轉向鐵七身後一直躲躲閃閃的人,“周老板,好久不見。”

“浩、浩哥……”周延無奈地拱上前,恭恭敬敬叫著鄭允浩的名字。黑道上消息傳得快,鄭允浩剛一出獄,整條黑道就都知道了他是樸堰的私生子。這位樸家的新主下手陰狠毒辣,比起樸堰和樸家那三個正統的兒子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短短兩個月,樸家的元氣便恢複大半,這不得不令人嘖嘖稱奇。周延還是在鄭允浩剛剛出獄的時候見過他,不過數十天的時間,那人的氣質竟愈發霸氣逼人了。

“周老板,有朋友在?不給我介紹一下?”鄭允浩微笑地用下巴揚向鐵七,語氣冷淡,動作輕慢。

周延的冷汗順著下巴滴落,說實話,這兩邊都是大哥,他誰也得罪不起。雖說自己不大不小也是個一店之長,但那也是靠著樸家的支撐才能走到這一步。而另一邊的鐵七,也是個惹不起的人物,要是哪句話說錯了指不定一個槍子兒就玩完……

“浩哥,您幹嗎非難為周老板啊?咱兄弟倆的事兒,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鐵七開口。

鄭允浩似乎有些意外,終於正眼看向了鐵七,“有膽識!如果你是我們樸家的人,我會非常欣賞你。”如果你不是,就隻有死路一條。

周延提議他們到包間去談,但鄭允浩沒同意,他找了大廳正中央的位置坐下,正對著台上搔首弄姿跳著鋼管舞的男孩兒。

鄭允浩饒有興致地多看了兩眼,那男孩兒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穿著透明的緊身衣,下體在越來越激烈的動作下漸漸突起,分外撩人。

在中跟鄭允浩的兩名手下不尷不尬地站在鄭允浩的身後,同樣是看台的最佳位置。聽著台下不停的“脫了!脫了!”的挑逗叫囂,在中反感地低下頭,卻正好對上鄭允浩耐人尋味的眉眼。

“如果你穿成那樣去跳豔舞,絕對會迷倒全世界的男人。”鄭允浩壓低聲音陰陽怪氣地對在中說道。

在中猛然攥起拳,不過審視了一下兩側,他還是決定鬆開手,用同樣微不可聞的聲音道,“但不會迷倒你,因為你不是人,是畜生。”

鄭允浩沒有絲毫怒氣,依然沉著聲音笑道,“可你以前夜夜在畜生身下輾轉承歡樂不思蜀,是不是連畜生都不如?”

在中眼中噴火,卻又不好發作,所有難聽的粗口全部哽在喉嚨。

“被畜生幹很過癮吧?”鄭允浩不遺餘力地譏諷著在中,在他怒不可遏的眼神中悠哉地轉回頭。

之後的一個小時,是鄭允浩跟鐵七的談判時間,不過說是談判,到更不如說是品品酒談談天,時不時互相挖苦幾句。的確是沒什麽可說的,兩個人的目標一致,又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談判自然是談不攏的。

“浩哥,你直說吧!你是想怎麽著?是咱倆單打還是一起火拚?”鐵七終於沉不住氣了。

“沒意思,都沒意思。”四肢發達的蠢貨!鄭允浩撇撇嘴,轉轉酒杯,將最後的紅一飲而盡。

“哦?那浩哥你有什麽有意思的提議?”

鐵七話音剛落,大廳的燈光驟然滅了下來,在中不自覺地走近了鄭允浩半步,卻被下一秒人群中爆發出的歡呼聲弄了個莫名其妙。

一束燈光打在了舞台正中央,聒噪的男司儀舉著麥歡快地吹了個口哨,“嗚呼!各位優雅的先生們,讓大家久等了,歡迎參加每月月末舉辦的同類party!今晚的節目依舊精彩,各位敬請期待!”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起,司儀在台上隨著樂聲打轉,向周圍伸出手,立馬有一群大大小小的男人湧上台,一起瘋狂地搖擺起來。

在中快速看了鄭允浩一眼,不期然地捕捉到他唇角的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在中心裏更加忐忑,對於今晚,他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一曲終了,男司儀再次舉麥,“OK,everybody,閑言少敘!我們直奔主題!老規矩,五組嘉賓,大家踴躍參加啊!”

“鐵七,我們就比這個吧!”鄭允浩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卻是對鐵七說道。

“啊?!”鐵七顯然大吃一驚,他不是第一次來同類,當然知道那是什麽老規矩。

所謂的“同類party”是同類的傳統項目,每個月在月底的時候舉辦一次,說是party,其實本質上卻是個比賽,也就是五組參賽者之間的PK。參賽的嘉賓之間可以是情侶關係,也可以是恩客與MB的關係,反正隻要雙方同意,就可以參加。

比試內容逐年激烈,最初隻是在眾人麵前接吻,時間長者為勝,而近兩年人們越來越追求刺激,覺得單純的接吻實在沒有看頭,便慢慢發展成為在眾人麵前上演全套戲碼——誰能做到底,誰為勝。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組參賽者獲勝,畢竟在幾百雙眼睛注視下解決生理需求總還是對人類心理的一個不小的挑戰,即便麵對的是自己的愛人,即便知道台下的人都是同性,也仍然沒有勇氣做到最後一步,大多數參賽者都是接吻過後就下了台,為數不多的能堅持幾分鍾前戲,但結果是一樣的——草草收場。

“怎麽?你怕?”鄭允浩挑釁地看了鐵七一眼,“想爭同類的地盤,總要先學會入鄉隨俗。”

這句話無疑激起了鐵七的鬥誌,鐵七霍然起身,“開玩笑!老子男人女人哪個沒玩兒過?!好,我接受!誰做到最後一步,同類就歸誰!”

在中心中的不安逐漸放大,他明顯感覺到鐵七掉進了鄭允浩給他下的套中,但不知為什麽,卻覺得自己似乎也要因此受到牽連。

“好啊!那我們挑人吧!”鄭允浩站起身裝模作樣地掃視了一圈四周,最後把目光落在在中身上,在中防備地後退了一步。

鄭允浩一把拉過在中的手,在他耳邊吹了口氣,“金在中,你白吃白住我們樸家那麽久,是不是也該為我們樸家衝鋒陷陣一次了?”

在中不動聲色地與鄭允浩在手上較勁,“你要幹什麽?”

“嗬……當然是幹你……”

在中不由得心跳加速,從剛剛鄭允浩和鐵七的對話中他就明白了個大概,加上鄭允浩現在這種露骨的說法,在中心裏更是跟明鏡一樣的了。

在那麽多人麵前做那種事?!在中的心理素質總還沒好到那種程度,就算鄭允浩這次無心羞辱他、隻是利用他而達到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同類的目的,在中也絕不願意。

“鄭允浩,你他媽找別人去!”在中有些怒了,顧不得鄭允浩的麵子想要跟他動手,可馬上反抗的動作就因為腰間莫名多出的兩個冰涼的金屬物而停止了下來——兩柄手槍散發出的寒氣順著衣服表層滲到了在中的毛孔中,令他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在中平靜下來,他試圖耐心地說服鄭允浩,“鄭允浩,你知道我絕對不會配合你,又何必找我?到時候輸了,丟臉的是你,丟地盤的也是你。”

“不配合我?”鄭允浩玩味地笑,“你的身體什麽時候聽過你的話?”

“你!”在中氣結,一方麵氣鄭允浩居然當著梁潛他們的麵說出這種話,另一方麵更氣自己竟無從反駁,糾結了半天後他自暴自棄地說道,“我不是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硬起來的怪物!”

“誰讓你當著別人的麵硬了?你隻要當著我的麵硬起來就好。”鄭允浩用力將在中扯過來,堅定不移地向著台上走。

“你要非做這種嚐試我也不攔你,反正隻要你做好丟人的準備就好了。”沒有手槍的威脅,在中大力把手抽了出來,他沒打算逃避,與鄭允浩並肩走向舞台。

“金俊秀。”鄭允浩氣定神閑地吐出一個名字,踏上第一個台階。

在中猛地轉過頭看他。

“幫我拿下同類,我就把金俊秀放了。”鄭允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付出這種完全沒有必要的代價,其實隻要卑鄙地用點兒藥物自然就可以為所欲為,但“放掉金俊秀”這個想法卻在心中盤旋已久,也許此時說出,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中不敢相信,鄭允浩居然沒有拿俊秀的生命威脅自己,相反卻是拿俊秀做了交換條件。

好在在中相當清醒,沒有被鄭允浩隨口的一句允諾麻痹了理智,他冷笑一聲,“我憑什麽相信你?”

“金在中,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樣。”鄭允浩的聲音不大,淹沒在眾人的歡呼和刺耳的樂聲中。

“你說什麽?”在中大聲地問道,他確實沒有聽清。

鄭允浩一股無名火躥了上來,剛才在中隨口的一句質疑對他刺激不小,他轉過頭恨恨地看著在中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說,不要把我想成是跟你一樣的人,我愛你的時候就是愛你,恨你的時候就是恨你,從不會騙你,不像你,從頭到腳都隻是個不忠誠的背叛者!”

在中怔然,半晌粲然微笑,“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