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三十四)
“當庭釋放?!”沈昌瑉喊了出來,意識到周圍有如火的目光聚集過來後又恢複了冷靜,堅決地說道,“鄭先生,您的要求似乎不大合理,從我的專業角度來看,這是不可能的,我之前……”
“事、在、人、為!”鄭允浩打斷他的話,“W.Y的律師不會打不贏這樣的小case,希望一個星期後我們能換個地方好好喝上兩杯以示慶祝。”
說完話後鄭允浩站起身,對沈昌瑉友好地一笑,接著轉身。
回事務所的路上,昌瑉一直沒有說話,百無聊賴地看著路邊飛馳而過的樹。
尉遲軒一麵開車,一麵用餘光偷瞄昌瑉——鄭允浩那個瘋子!要是把我的好徒弟嚇出個好歹我跟他拚命!
“昌瑉,案子怎麽樣?有什麽頭緒麽?”尉遲軒小心翼翼地開口。
昌瑉回過神,看了眼尉遲軒,又低下頭,“哎……”
“噗……”尉遲軒忍俊不禁,“什麽事能讓我們舌戰群雄的全國律師辯論賽冠軍這麽煩惱?來,說給我聽聽。”
“師父,這個案子我做不來……”昌瑉垂頭喪氣地說道。
“為什麽?”
“那個鄭允浩太不合作了!我說幫他減刑他還不樂意,非說要什麽當庭釋放!他到底有沒有常識啊!以為監獄是他家開的,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昌瑉開始大倒苦水,“要是說把刑期縮短到三年之內我還有把握,可當庭釋放,怎麽可能嘛!”
尉遲軒撇嘴微笑,他事先並沒有告訴昌瑉自己跟允浩是舊識,所以昌瑉也才能這麽肆無忌憚地在他麵前對鄭允浩破口大罵,不過說實話——聽起來還蠻過癮的……
“昌瑉,別著急,回去把資料給我看看,我幫你想辦法,但是千萬不能再說‘做不來’這種話了,你可是我親手帶的徒弟,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我這個首席的位置,可是打算留給你的。”對這孩子一直就有種莫名的好感,尤其是知道他是孤兒以後就更不自覺地想多照顧他一些,不過律師這一行,一直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名氣這種東西隻能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來,不然就要被層出不窮的能手踩在腳下,因此光靠自己的庇護是絕對不夠的,若是想讓他羽翼豐滿,就必須要放他迎風飛翔。
聽到尉遲軒的鼓勵,昌瑉稍微恢複了些信心,眼中又有了神采,“對了師父,你那個案子怎麽樣?”
“哦,小事一樁。”尉遲軒閑閑地一說,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剛剛分手的那張清麗脫俗的臉,尉遲軒臉上掛上詭異的笑——本來還好奇允浩為什麽要因為個不相幹的人拜托自己,可看到了金在中後,他就知道了原因,不過還是很意外,那小子居然也會認真?還真不像他……
在中推開囚室的門,發現鄭允浩早就坐在了裏麵。
“跟尉遲談的怎麽樣?”鄭允浩手裏拿著本書,頭也不抬地問道。
“怎麽回事?你那天跟我說的是真的?”在中轉身關好門。
“我哪句話說的不是真的。”鄭允浩抬起頭,正視在中晶亮的眸子。
“我不信。”
“不信什麽?”
“我不信你有這樣的本事,我不信你能說脫罪就脫罪,我不信你能說走就走。”
“希望你的‘不信’是‘不敢相信’而不是‘不能相信’。”鄭允浩又低下了頭,翻著破爛的書頁。
“好,那你出去了,樸有天怎麽辦?難道你還有辦法把他也弄出去?”
“辦法當然有。”
“什麽辦法?”
鄭允浩合上書,把身體往後一仰,顧左右而言他,“你知不知道‘工業工廠’?”
“工業工廠?當然知道。”
那是全國唯一的一家監獄工廠——所謂“監獄工廠”,就是監獄下設的工廠,裏麵的工人都是正在服刑的犯人,但並不是每個犯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隻有在國力監獄那種模範監獄裏的犯人才有好運去勞動改造。犯人在那家工廠裏,生產製造家具、汽車牌照、廣告牌等一些雜七雜八的產品,如果在工作中表現出色,會有酌情減刑的福利。工廠生產的物品大多是直接交付於政府機構或作為公共設施,還有一些會捐獻給養老院孤兒院福利院那種非贏利性的機構。
“聽說市長要大興社區建設,急需一批運動器材。”鄭允浩忽然說道。
嘎?!
在中愣愣地望著他,恍然間以為自己正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新聞聯播……
“國力監獄人手不夠,馬上要來咱們這兒招人了。”
在中不解地望著他,不知他到底在心裏盤算什麽。
“工廠的守衛比起監獄的話、可是相對鬆懈了不少啊……”鄭允浩輕歎一句,揉了揉眼睛。
在中終於知道他想做什麽了,“你打算讓樸有天逃獄?!”
鄭允浩坐了起來,“你小聲點兒,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我勸你最好放棄這個想法”,在中冷冷說道,“你是不是電影電視劇看多了!連這種爛招都想的出來!鄭允浩,在國內逃獄的成功率為零,從來沒有人成功過,一個都沒有!而被抓回來的,無一例外,全部加重刑罰,包括謀劃者、教唆犯都無一幸免,情節嚴重的甚至會被判死刑!而且即便你沒有參與逃獄行動,隻要你參與了策劃過程,就是犯罪!”
鄭允浩神色暗了暗,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危險性,可是就現在的狀況來看,想等個兩三年讓有天全身而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在發現齊嶽前,他們本以為警方已經在淡忘這個案子了,可誰知他們卻一直沒有放棄調查,如果再這樣被動地按兵不動,早晚有一天會被抓住把柄……
所以逃獄,成為了眾多不可能中唯一的可能性……
“哦?”鄭允浩不動聲色地看了在中一眼,“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關心我麽?”
在中白了那個狂妄自大的人一眼,“準確地說,我是在嘲笑你。”
“哈哈哈哈……”鄭允浩輕掩住口大笑了幾聲,“在中,我發現你真的是越來越可愛了……”鄭允浩站起身向在中走來,走到他身前站定,眼神用情至極,“在中,我鄭允浩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想為了一個人漂白,這種被管製被束縛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我答應你,出去後我會把幫派事務處理好,然後轉做正當生意,好不好?”說罷情不自禁地撫上在中的臉。
在中被鄭允浩突如其來的表白驚了驚,馬上後撤半步避開他熾熱的掌心,掩飾住狂跳的心髒,“別說的那麽偉大,我可從來沒有要求過你為我做什麽。”
鄭允浩又向前邁了一步,不死心地捏捏在中白嫩的臉頰,“臉蛋兒紅了呢!”
這種寵溺的語氣著實讓在中窩火,揚手打掉那隻占便宜占得不亦樂乎的手,“少他媽這麽跟我說話!我又不是女人!”錯開鄭允浩向門口走兩步。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女人!”鄭允浩緊貼住在中的後背,把他夾在門和自己之間,幽幽地說道,“在中,不要總是這樣拒絕我,你明明對我動心了……”
鄭允浩的呼吸極熱,燙著在中的耳垂,在中難受地縮縮脖子,用手肘抵住鄭允浩的小腹,“你在說夢話麽?哼……”在中冷笑。
“好啊,那你倒是解釋解釋為什麽日日夜夜在我身下輾轉承歡?為什麽的時候總是激動地呼喊我的名字?為什麽……”
“閉嘴!”在中大喝一聲,手肘一使勁撞開了鄭允浩。
鄭允浩悶哼一聲,有些憤怒,用力把在中拉扯過來,逼他看著自己,似乎有話要說,又似乎說不出口,頭腦一熱直接把嘴唇貼了上去。
“你……”在中話未說盡,口舌便被人吞沒了去,鄭允浩這次格外急躁,他不斷吸吮著在中的口腔,連牙縫都不肯放過,這個焦躁的深吻好像在急於證明什麽,可又像是不具任何意義。
在中奮力推開了鄭允浩,一手抵在鄭允浩的胸前,一手撐住身後的牆壁,把自己置身在一個獨立的空間。
可此時鄭允浩的已被充分調動起來,怎能說罷手就罷手,拉下在中的手臂又貼了上去,就在距離在中唇邊一厘米的地方——
“你在害怕什麽?”
鄭允浩停下來盯著在中,表情複雜。
在中喘著粗氣,“這不像你,你到底在害怕什麽?擔心什麽?不安什麽?”
鄭允浩不言語,隻是一臉戒備地看著在中近在咫尺的大眼,像是一隻被人踩到尾巴的貓。
“你怕樸有天逃獄不成功?你怕他真的被關在這裏一輩子?你怕失去他?因為他是你唯一的親人?”在中衝鄭允浩大聲吼著,心裏出離憤怒,他恨透了鄭允浩拿自己發泄,恨透了這種不對等的關係,更恨、更恨透鄭允浩為了樸有天而不顧一切……
鄭允浩眼中射出怨毒的光,他一把推開在中,“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對對……我不了解,我當然不了解,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去了解……”在中不住地點頭,“我隻想等著你把我弄出去,隻要你能讓我恢複自由,我當然不會再有什麽不滿,至於你出獄以後要做什麽,為了什麽人冒什麽險,跟我沒有關係,我一點兒都不在乎!”
在中拉開門要走,門卻在拉開的瞬間被“砰”地一聲關死,聲音冷冷地從身後傳來,“金在中,你該不會以為我那麽好心、把你弄出去就放了你吧?”
在中側過頭,等著鄭允浩的下文。
“不要忘了,我們是共生的生命體,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死……”
兩日後的監獄接見室——
“我說,你就不要難為我的徒弟了,還‘當庭釋放’?!你真當監獄警察局連帶著法院都是你家開的,證據說改就改,犯人說放就放啊?!”尉遲軒把昌瑉的原話潤色了一遍,扣到鄭允浩頭上。
麵對老友的質疑,鄭允浩嘿嘿一笑,“喂!當初可是你信誓旦旦地說、什麽時候想出去了就找你,你這全國最知名的大律師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再怎麽知名也得走法律途徑啊!哪經得住你這麽亂來?”
“那到底怎麽辦?”鄭允浩笑容斂起,身體靠向桌前,正色道。
尉遲軒邪邪一笑,把修長的手指墊到高傲的下巴上,“允浩,我記得你有慢性膽囊炎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