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馬福祥南京供職(1)

辛亥革命推翻了延續數千年的封建君主專政製度,具有不可磨滅的曆史功績。但由於國民黨缺乏實力和堅定明確的政治主張,孫中山先生不得不將總統讓位於擁有實力、挾清自重以相要挾的袁世凱。袁謀恢複帝製而命終,繼之以馮國璋、段祺瑞等的北洋政府。北洋政府不僅本身就是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政府,而且它也無力統一全國,甚至還沒有清王朝那樣使全國“定於一尊”的招牌,加上各帝國主義在中國找尋自己利益的代理人,就給封建軍閥的滋生和發展提供了適合的土壤、氣候條件。他們擁兵自重,割據一省或數省,儼然為獨立王國。作為軍閥,西北馬家起先不過是二三流的角色,但它也有與眾不同的特點,主要有民族宗教這一層關係。從董福祥開始,即以回軍的招牌在庚子之後得以保存下來。繼董之後的馬家掌權後,一般用人更以“甘、河、回、馬”為標準,即一要甘肅,二最好是河州籍,三要是回族,四要馬姓家族。合乎這幾條,往往青雲直上,委以重任。當然,其他方麵的人,經過長期考驗,確實忠於馬家,也有高居顯位的,但主要權力則是馬氏父子兄弟繼承,他人不得染指。這些辦法,使這支回軍,自同光以來,得以牢牢握在馬家之手,延續而不替。並且在不斷變化的形勢下,看風轉舵,緊靠後台,攀附新貴,因利乘勢,逐步發展起來。

從前述三家世係來看,馬占鼇一支,繼承者馬安良之後,傳子馬廷賢、馬廷勷即斷了線,軍閥勢力基本不複存在。馬海晏一支,經過馬麒、馬麟,傳到馬步芳、馬步青以至馬繼援,一直以青海為基地,延續到解放前夕,故這一支可以稱之為青海馬步芳集團,本書簡稱之為“青馬”。馬千齡一支,經過馬福祿、馬福祥到馬鴻賓、馬鴻逵以至其下一代,延續到解放前夕,動蕩於甘肅,紮根於寧夏,故這一支稱之為寧夏馬鴻逵集團,本書簡稱之為“寧馬”。至於擾及甘、青、寧、新四省的馬仲英等,實是“青馬”的分支。

馬福祥一生經曆清朝、北洋軍閥、國民黨政府三個時期,有“三朝元老”之稱。清朝時期前已交代。以下說他在北洋軍閥時期及以後的事情。

一、主政一方

辛亥革命後,馬福祥沒有就任西寧鎮總兵之職。1912年8月,袁世凱政府即改任其為寧夏鎮總兵,馬旋即率所部昭武軍13營計2500餘眾赴任。寧夏川有黃河灌溉之利,號稱“塞上江南”。有了這塊美麗肥沃的地方,就給他們的立足和發展創造了重要條件。馬福祥為了能在此站穩腳跟,一到任就分別與寧夏滿營將軍常連、阿拉善旗劄薩克王爺塔旺劄布結為兄弟;另一方麵,則遣散了滿營官兵。原來在銀川城西的新城駐有滿營官兵2200餘人。馬福祥令其解散,交出武器彈藥和馬匹,化旗為民,自籌生計。每個騎兵發給白銀50兩,步兵每人25兩(官兵一律)。讓他們到湛恩渠(今新開渠)一帶墾荒謀生。這些旗民,原來一出生即有糧餉,不知生產勞動為何事。這樣一來,開始難免有凍餒者,但從長遠來看,也是使他走上勞動自食之路,還是有好處的。且滿人仍擁有武器,不予解決,終是一大問題。所以這件事,還是做得對的。馬福祥還做了幾件事:這時,在後套有個抱疙瘩佛反對民國,他派王德尼瑪(即戒工活佛)和韓昌率蒙古族兵數百人在兩狼山據險與民軍對抗。袁世凱政府見武力不能解決,遂派馬福祥和塔旺劄布前去講和。塔旺劄布先派人和王德尼瑪約定日期在五原和馬福祥見麵。馬福祥於1913年7月在五原境的黃河上設大船3隻,備以盛筵,王德尼瑪如約來會。見麵後,馬福祥將自己沒裝子彈的手槍給王德尼瑪看,王德尼瑪將自己的手槍摘下讓馬看,馬即向預伏士兵示意,當場將王德尼瑪拿獲,解往北京,韓昌及一些衛兵被擊斃。北岸蒙古族兵聞變四散。王德尼瑪被解京後,被迫給抱疙瘩佛發電報勸其擁護共和,抱疙瘩佛遂複電表示歸順。袁世凱為此認為馬福祥“智勇兼備”,特改任馬為寧夏護軍使,節製阿(拉善)、烏(審)、鄂(托克)三旗,授陸軍中將銜及二等文虎之章。護軍使可以直接向北京政府上書言事,儼然方麵大員。袁世凱還手書“護闈春永”四字,為馬母韓氏祝壽。馬福祥借機請準添練甘肅新軍,以其侄馬鴻賓為新軍司令。留其子馬鴻逵在京任總統府侍從武官。這時有個日本浪人川村乙麻以皈依伊斯蘭教為名,陰謀策動西北回民獨立,並在河州會見了馬安良。後到寧夏,馬福祥即將其逮捕,押送至張家口日本領事署,粉碎了他的陰謀。馬福祥這兩件事都是做得好的。

袁世凱獨裁賣國的真麵目日益暴露,1913年7月國民黨發動反袁的“二次革命”,各地紛紛起而反袁,馬福祥則執行北洋政府命令,多次武力鎮壓反袁的“叛亂”。起義於河南的白朗,經孫中山先生派人與之聯係,也打起反袁的旗幟,改稱“公民討賊軍”,於1914年4月進入甘肅境內,袁世凱調集重兵由陸建章坐鎮西安指揮“圍剿”。甘督張廣建調提督焦大聚部、馬安良部、鎮守使張定邦部、馬國仁部、張行誌部在隴東一帶“跟蹤痛剿”,馬福祥奉命派幫統馬孝忠率4營兵參加作戰。白朗起義軍在洛門鎮(在武山縣境)、秦州(即今天水)連戰獲勝,後進入洮岷等少數民族聚居地區時,未能正確處理民族關係,引起一些回民群眾和官軍一起據險反擊。在馬安良等部的進逼和河南護軍使趙倜部的堵截下,起義軍於6月退回河南。馬忠孝在這次作戰中,由於其子馬斌釀成高樓堡事件,屠殺了武山縣高樓堡無辜居民200人,隴南人民向蘭州控告,馬忠孝畏罪投黃河自殺,馬福祥為此大傷腦筋。1915年秋,綏遠變兵及會黨在河南發難,推弓占元為首,以狼山為根據地。馬福祥命新軍統領馬鴻賓率部往擊,在科布爾獲得大捷。後來變兵複出狼山,馬福祥親自率兵出擊於千靈廟,變兵引去,留馬鴻賓駐守五原。不到兩月,變兵又聯合察哈爾獨立隊複進包、綏,獨立隊是察哈爾變兵和東西盟的一些蒙古人混合組成,共推豐鎮人盧占魁為首,金積人金占魁副之。北洋政府命令馬福祥會辦包、綏軍務,馬福祥於1916年2月赴五原督戰,包頭威脅解除。但獨立隊數千人又進擊五原,馬鴻賓以數百人與之鏖戰3個月,他本人不避槍炮,身先士卒,使五原得以固守。經此惡戰,使馬鴻賓得以出名,有些蒙古人竟把馬鴻賓比之於清朝蒙古勇將費揚古。不久,盧占魁采用金占魁建議,向陝北、寧夏發展。馬福祥回師磴口,命馬鴻賓率部渡河,兼程前往靈武,預作戰備;命馬鴻逵部至鹽池截擊,馬福祥則率全軍回寧督師。4月29日,馬鴻逵以少數精銳騎兵到達鹽池的天池子,被盧占魁千餘人包圍,馬率騎兵且戰且退,後續部隊趕到,雙方戰鬥到晚。次晨馬福祥派一營兵趕到,雙方死戰,馬軍縱火焚燒盧營,燒殺300餘人,奪得馬匹百餘。盧部擬趨同心,但馬鴻賓部已先期到達靈武、吳忠,預作迎戰部署,並空出大寨子誘敵,盧部進入包圍圈,率眾奪路而走,金占魁陣亡,馬部輕騎追殺兩天兩夜,盧部死傷、被俘甚多。盧率部東走靈州東山,與張九才、高士秀部會合,馬軍窮追不舍,盧、張二部走後套。高士秀部走鄂托克旗昭化廟,馬福祥遣騎兵“銜枚夜踔200裏”,圍昭化廟,縱火焚燒,槍炮齊發,高部失警,猝不及防,千餘人傷亡幾盡,高士秀僅以身免。次年3月,高士秀又奉達爾六吉(本名吳生彥,靜寧人)為“皇帝”,詐稱清代後裔,聚眾數千人犯磴口。這時馬福祥送母喪歸葬,由馬鴻賓代寧夏護軍使職,馬鴻賓急電馬福祥回署,並出兵由石咀山(今石嘴山,下同)分道迎擊。馬福祥接電後,先至靈武布置河東防務,然後回寧夏,命馬鴻賓率部至石咀山督戰,又派馬福全等部騎兵前往阿拉善旗。石咀山迎戰之軍施行前後夾擊,高士秀背腹受敵,突圍至八拉廟,又入烏拉兔溝,棄輜重進山散走,死亡過半。高士秀擁偽皇趨阿拉善旗,另派500人繞襲石咀山,遭到伏擊,全部被殲;高士秀攻阿拉善旗,遇到馬福全部的阻擊,乘夜撤走。馬鴻賓以大隊分九路包抄,困之於賀蘭山陰。高軍自燒輜重,退入山內,墜崖死者不少。最後,馬鴻賓大索山中,搜得偽皇及其部下,全部送至寧夏交軍法審判,處偽皇達爾六吉以下首要19人死刑,次要30餘名徒刑,眷屬20餘人資遣回籍,從犯100餘人勞役百日後釋放。總之,馬福祥在圍剿反袁軍中十分出力,但在1915年8月籌安會為袁稱帝通電各省時,馬安良及部分旅京甘人均上表勸進,馬福祥則未預其事,顯示了他的遠見。1916年6月,袁世凱死,黎元洪接任大總統,馬鴻逵仍在京侍衛大總統,奉命以授勳特使,赴寧夏授馬福祥“勳四位”。次年總統馮國璋嘉獎馬福祥“勳高金城”、特“晉授以勳三位”,加上將銜。1918年,馬鴻逵奉命再次赴寧夏為馬福祥授勳。

1913年,皖人張廣建由袁世凱任為甘肅督軍。張挾袁聲勢,初時驕橫異常,逼馬安良率部離開省城,退駐河州;又為了籠絡回族,以馬麒為西寧鎮守使,馬璘(玉清)為甘州鎮守使,以馬安良之子馬廷勷為涼州鎮守使,加上寧夏的馬福祥,形成五馬勢力體係。袁世凱死後,張廣建威勢大殺,除隴南鎮守使孔繁錦外,其他地區均已不聽號令。1920年7月直皖戰爭爆發,馬福祥通電擁直。並命所屬部隊開往河南一帶,以做直軍的後盾。皖係軍閥戰敗,張廣建再也混不下去,乃將在甘搜刮的大批贓私,以皮筏順黃河出運,路過寧夏地段,被馬福祥部扣留,馬並電請公布甘肅財政收支,後經北京當局調處,始得放行。這件事懲治貪婪,伸張民意,是得人心的。甘人趁機群起驅張,提出“甘人治甘”口號。馬福祥聯絡實力派及各方麵代表到銀川商討驅張大計。西寧馬麒派朱繡為代表,涼州馬廷勷派張學仁為代表,甘州馬璘派蘇成章為代表,寧夏新軍司令馬鴻賓派喇承基為代表,河州鎮守使裴建準和北京同鄉會派汪青為代表,在銀川召開“公民大會”,揭露張廣建禍甘罪狀,群眾激憤。西寧、涼州代表提出“武力解決”。大會通過由馬福祥、馬麒、馬廷勷、馬璘、馬鴻賓領銜,通電全國,列舉張廣建罪狀,驅而去之,實行自治。這就是“五馬”驅張。通電發出後,北洋政府迄無表示。於是又進一步商議“武力解決”的辦法,擬由寧夏、西寧、涼州出兵,以寧夏為主力,分路合擊蘭州,逼張廣建讓位。馬福祥派馬鴻賓為先遣軍。從銀川出發,行至中衛。馬福祥詢問其掌案(相當於軍需處長)蘭州人何樸對武力驅張的意見,何雲:“將軍此舉,知內情的人說是為民除害,不知的人說回回又反了。”一句話觸動馬福祥心弦,立即電令馬鴻賓停止前進。因為他自認為是科第正途出身,行事端方,素以民族和睦、和平待人相標榜,最忌“造反”二字加身。所以,寧可不當督軍,也不冒此逆名。但事已發動,難以中止,遂改為和平進攻方式,於12月24日,聯合各鎮通電聲明與張廣建脫離關係,不受節製,直接聽命於北洋政府。與此同時,馬福祥又走了一些內線關係,他上書當時北洋政府大總統徐世昌,提及乃兄馬福祿庚子陣亡,自己於辛亥革命時擁護共和等事。並請慈禧太後大宦官祥齋(號小德張,與馬福祥拜盟)向徐世昌說項,自然取得北洋政府的諒解。

張廣建在甘不敢棧戀,謀安全脫身之計,以密保陸洪濤繼任甘督為條件,指使陸反馬福祥,陸即嗾使外號“張狼”的張兆鉀出麵發難。張兆鉀垂涎高位,赤膊上陣,通電全國,電文中有“甘省回漢世仇,馬福祥不能當督軍”字樣,並以“身率六十營健兒相與周旋到底”進行恫嚇。一時劍拔弩張,有一觸即發之勢。但馬福祥始終抱和平穩健態度,能比較客觀地考慮問題。他對各地代表表示態度說:“餘從清朝迭任軍職,地位優越,於願已足。甘督問題自當服從北京政府命令決定,本人毫無成見,不願為爭個人權利而引起回漢兩族之間的惡感,輕啟釁端。萬一兵連禍結,隴上糜爛,不但對不起幾百萬同胞,也對不起曆代良善的先人。”他的這種克製態度,使當時氣氛為之緩和。北洋政府見甘肅政局如此,不得不加考慮,即調綏遠都統蔡成勳為甘肅督軍,調馬福祥為綏遠都統,以馬鴻賓為寧夏護軍使(又於當年7月改為鎮守使)。後由於陸洪濤策劃蘭州各界遊行示威,通電反對“蔡老虎”(成勳)督甘,以及張廣建向北洋政府的密保,北洋政府遂令陸洪濤護理甘肅督軍。

當時的綏遠是一特別區域,轄一道、四廳、八縣,兼管烏蘭察布盟的伊克昭盟,都統職位相當一省的督軍兼省長,馬福祥新有綏遠,又保留寧夏原有地盤,連成一片,自然滿意,遂於1921年帶其昭武軍赴綏遠就任。但綏遠幅員遼闊,其昭武軍人數不多,難以鎮服。即先改編地方武裝鄭金聲部為綏遠混成旅,鄭為旅長。又向北洋政府陳述,另編了一個第五混成旅,以其子馬鴻逵為旅長,武器由北洋政府發給,兵源自籌。馬鴻逵在原籍臨夏招募農民子弟,重新訓練。馬麒派其子馬步青帶一團騎兵前來,甘州、涼州各派來步兵一營,“三馬”相幫,始將第五混成旅拚湊成3000多人。又多次從北京采購槍支彈藥。一次通過買辦聯係,由天津意大利洋行購得步槍2000支,子彈數百萬發。還派馬鴻逵赴沈陽,通過和張學良的私人關係,得到張作霖贈送步槍2000支。又要擴充軍隊,又要購買武器,經費頗成問題,於是就不擇手段,大肆搜刮。一是廣種鴉片,規定農民有10畝地者,可種鴉片3畝,每畝能割煙土70兩,以半數上交稅款。而第五混成旅的部隊也成連成排地散居各村鎮,有的租地自種鴉片,有的與農民合夥種植,按成分利。並且派遣一部官兵販運鴉片,從甘肅采購販運北京,那時每兩煙土的價錢,甘肅5角,綏遠1元,北京3元,所以獲利頗厚。尤其馬鴻逵的左右隨從,往來北京機會最多,賺錢也最多。種植和販運鴉片帶來嚴重後果,軍民吸食鴉片者日益增多,形成個個麵黃肌瘦,消沉怠倦,軍官則花天酒地,賭嫖成風。二是克扣軍餉。每月領來經費,除軍官發有薪餉外,士兵每人隻發45斤灰麵(雜糧麵),剩下的經費,都入了馬鴻逵的私囊。而且認為“鷹飽了不抓兔,官兵們不能多給錢”。三是霸占良田。從昭君墳到陶樂近2000裏內,占地甚多,且都是引黃灌溉的肥田沃土。在陶樂,以上8頃給馬鴻逵,下8頃給馬鴻賓。斯時還有為人非議甚多者:一是馬福祥次子鴻炳當時尚不到20歲,即已官至陸軍少將,終日無所事事,惟駕鷹牽犬,招搖過市;二是馬福祥一個侄子,外號尕司令,自己肆意招兵買馬,無惡不作,人民敢怒不敢言;三是帶兵軍官不懂軍事,專請教練操練士兵。每逢出操,軍官身佩洋刀在一旁觀看。時稱綏遠三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