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話 黃昏的意誌
“你怎麽會在這裏？！”望著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突然降臨的那個人，繆拉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或許是巧合吧？命運總是如此出人意料。”那個不再是M先生、也不再是龍先生，而是重新恢複了冥府之神身份的人以耐人尋味的口吻笑著說，“我本想探望一下你們這些老朋友，順便調查一些事，卻剛好能有機會阻止一場更大的悲劇。”
“阻止悲劇？！什麽悲劇？”
神龍槍戰王笑而不答，武田信長卻站了起來，用書有“風林火山”的團扇指著他，咬牙切齒地道：“原來是你發出警報疏散人員、封閉基地，壞了我的好事！”
繆拉聽得一頭霧水，想問也不知道該怎麽問，正在躊躇中，突然發現其他幾個老人神情有異。他們或是雙手扼著自己喉嚨，或是揪拽著自己的頭發，或是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再也沒有原先的氣勢和尊嚴，一個個就像在油鍋中痛苦煎熬的蝦蟹。
“你們……”就在無比驚愕的繆拉麵前，六個人完全變了。羅伯特-羅賓森勳爵的身體如充氣的皮球一樣迅速膨脹起來，很快連頭、四肢都被扯得近乎平了，終於，皮膚承受不住拉扯，“嘭”的一聲爆裂開來。而這並不是結束，裏麵的骨骼繼續如生物般活動著，附著在表麵的肌肉和血液重新組合，凝成布滿扭曲麵孔的深褐色鎧甲。勳爵已經變成了一個骷髏武士，手中還持有與鎧甲同樣質地的盾牌和重劍。
赫爾姆斯將軍的表皮連同軍裝一起脫落，露出裏麵帶著一層油光的棕黑身軀，他現在仿佛一個蟑螂和人類的混合體，額頭上細長的觸須不斷晃動著，背後貼合著四片薄膜狀的翼。在如同在祈禱般下垂的頭顱上，一對深色複眼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那不是人類能有的凶光，而是從億萬年前就存在的古老生物對人類的憎恨。
從口內噴出的銀絲與頜下的白髯絞合在一起，將羅蘭-弗洛朗侯爵包裹起來，等他用劈開銀繭而出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用銀色鎧甲全副武裝的中世紀騎士，手持長矛，胸前鑲嵌著玫瑰紋章，背後披著鮮豔的大紅鬥篷。按理說，這種裝束應該很威武，但從頭盔上豎排縫隙中，隱約可以看到兩團被邪氣渲染成紅色的光。
梅瓦爾大君則被一朵從地下鑽出的巨大花吞吃，那花的外形很像蓮花，但花瓣上竟然如同食肉動物一樣生滿利齒，還散發著的腥臭。但出人意料的是，那花並沒有將梅瓦爾大君消化，而是再度綻放，釋放出煥然一新的怪人。他的身上，又滋生出兩個頭、兩條手臂，四隻手分別持有法螺、寶輪、權杖、利劍，一副殺氣騰騰的態勢。
而夏蘭斯基打嗝噴出一股帶有濃烈伏特加酒味道的寒冷霧氣，將自己的身軀籠罩其中。等寒氣散盡，他的身軀完全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塊，看不到一點肌肉組織，嵌在冰中的兩團磷火就是他的眼睛。不光是他那張冷冰冰、硬邦邦、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孔，還有他渾身散發的逼人寒氣，都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顫栗。
唯獨唐崇雷比較奇怪，身體抽搐幾下，變成一張紙飄落在地上。
“紙人替身術，該死的老狐狸！”武田信長瞟了一眼，低聲罵道。
“小心！”當繆拉還沒從最高評議會的五位委員變成變態人的震撼事實中回過味來時，神龍跳落下來，擋在繆拉等三人身前。空氣中閃耀起一簇虛幻的光華，許許多多細如牛毛的小針掉在地上，頃刻間便萎縮下去，然後化為灰燼。
雖然麵貌如此不起眼，但這的的確確就是地球上人人談之色變的誘發變態的基因武器。經過不斷試驗、改良，它已經能瞬間引發變態，而且能根據不同人來引發不同能力。當然，永遠忠於母體的枷鎖還是被保留的，而且與變態人的性命緊密聯係在一起。
“可惡的神龍！”武田信長厲聲罵道，等他氣哼哼地罵完，自己又疑惑起來：“神龍？我怎麽會說這個名字？”
“那是藏在你體內的記憶殘片呢，”神龍槍戰王笑道，“你這用惡魔碎片和魔物屍體拚湊起來的科學怪人，一切變態人的源頭！”
在那場消失於人類曆史之外的神界大戰中，與同在冥府陣營，把擁有不壞之身的黑暗大祭司用冰火雙劍轟成渣滓的聖火槍戰王、將安哥拉大魔王空手扯碎的均衡槍戰王相比，神龍槍戰王這個稱號不僅是一個傳奇，也是一個讓惡魔也為之顫抖的死亡詛咒。將龍王劍化作戰艦般大小，一擊將漂浮在宇宙中、行星般大小的惡魔要塞歸為塵埃，這是每個經曆過那個時代的人都不能忘記的驚心動魄場麵。即便失去了完整身軀，在惡魔遺留的記憶深淵，也還殘存著對他的恐懼。
繆拉已經明白，原來製造變態人的罪魁禍首就隱藏在自己身邊，要不是造化弄人，說不定全體GAT成員都成了人家的獵物，而自己以前還妄想利用變態人來修補身體的缺損，實在是太過愚蠢。被玩弄的感覺，和對自己因私欲而險些誤了大事的悔恨，讓他再也抑製不住胸中的怒火，趁武田信長還有些發愣，拔出一直貼身攜帶的黃金匕首，衝了上去。那匕首是原本供奉在沉入海底的太陽神殿中的禮器，名曰“太陽的碎片”，用於活人祭祀儀式，此時在繆拉低聲念誦的咒語聲中，短刃上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輝。就算隻是碎片，太陽也一樣擁有驅散黑暗的力量。
但五個變態人卻不能允許繆拉接近自己的母體，默契地行動起來，將繆拉阻隔在半途。無論是骷髏武士的長劍、邪騎士的長矛、梅瓦爾大君手中的四樣武器，還是冰人在手上凝成的冰刃，都比匕首的攻擊距離長；而蟑螂怪人雖然沒有武器，但飛在空中，占盡地利。繆拉雖然處在極為不利的戰局下，卻沒有放棄，而是大吼著，繼續衝向武田信長。
“我的身體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如就讓它在這裏燃盡吧！”他是抱著必死的信念的。
看到這個情景，莫瓦桑副司令的眼角濕潤了。孫美理含淚呼喚道：“司令……”
出人意料的，繆拉竟然沒有遇到預想中的阻擋，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入武田信長的胸膛。在他背後，五個變態人同時身首異處，然後爆炸開來。神龍槍戰王雙手抱在胸前，輕輕哼了一聲，看來是他出手了，卻根本沒人看得見究竟是什麽招數。
繆拉臉上本來還浮現出了欣慰的笑容，但笑容在展開之前就凝固了，轉而變作驚駭。匕首刺入的感覺本來就有點空洞，而武田信長其人竟然瞬間蒸發一樣，失去了形體，癱軟下來。那長著紅色長鼻子的天狗麵具，靜靜躺在地上，仿佛在嘲笑眾人一般。
“我是神的半身，你們無法殺死我！”武田信長，不，變態人母體的聲音回蕩在議事堂內。接著，基地隆隆震動起來，就連這地下深處的最堅固建築物，也能隱約聽到“咯吱吱”的聲音。
“還記得那個飛艇一樣的變態人麽？他也有那種能力，正在與基地融合。”神龍槍戰王對繆拉說。
“基地……”三人都是一震。如果能利用基地的特殊材質，製造出巨大的怪物，那麽人類的希望真的渺茫了。想想看，要怎麽對付一個小山一樣龐大而又有著超硬合金外殼的怪物？
“要放棄了麽？還不是時候啊！”神龍槍戰王給了他們一個燦爛的笑容。
地表，金字塔結構的基地開始變形，一個仿佛從西方神化中走出的惡龍般的怪物從傾斜的牆麵中伸出了長頸和手臂，狀如蝙蝠的巨大鋼翼在空中舒展，遮蔽了寬闊的廣場。剛剛接到警報撤離基地的人們抬頭仰視著這令人不得不畏懼的景象，心中的希望之光也被從天而降的黑暗所侵蝕殆盡。
這是GAT的末日麽？抑或，地球最後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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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態人母體確認。”電子合成的聲音響起，名為“黃昏”的中央電腦由待機狀態變為全力運作。
燈光全部點亮，將原本昏暗的封閉式大廳照映得如同白晝，遍布各處的儀器設備也開始運作。
“空間固定解除，艦橋上升。次元進路clear，systemallgreen，隨時可以出航！”
朱靈靈、張星虎、何斌分別就座，葉曉龍則坐在中央代替M先生的位置，果斷地一揮手：“出航的時候到了，發進，諸神的黃昏！”
“了解！”
幾秒鍾後，第二新莫斯科市。
就在侵占了基地的母體麵前，空中出現了一個令人驚異的光環，用肉眼都可以看到環四周的空間在扭曲。接著，奪目的光華從環中央爆發，環內展開了異度空間。一艘外形有如巨雕的金色戰艦從中突出，這就是一直深埋地下的HELL基地的本來麵目——第四代恒星間航行用超光速超級萬能宇宙戰艦。金色的外表，像太陽初生的拂曉一樣具有生的活力，也能像僅存最後餘輝的黃昏一樣帶走生的氣息。它翱翔於天空的身姿完全有理由讓這個時代的人類目瞪口呆，但更多人在驚訝於它的劃時代前，多半還是會先嘀咕一句：“太耀眼了吧？”
麵對突然而至的金色戰艦，母體睜開了巨大的猩紅眼睛，張開了巨大的嘴，喉中驚現光芒。那是原本架設在基地正上方的大型超重金屬粒子炮“通天塔之光”，現在已經被吸收並轉移到了它的口腔內。
“反中子炮，發射！！！”
金色戰艦先發製人，數道紅色光芒從放平的炮管中筆直行進，穿透了怪物頸部而出。接著，傷口處發生大爆炸，沒被炮火吞噬的外壁再也支撐不住怪物碩大的頭顱，那頭顱先是向外側傾斜，繼而扯斷還粘連的部分，跌落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火光、煙塵，將這裏變成了熾熱的戰場。
“這足以連原子核也一起破壞。”中央電腦“黃昏”匯報道。
“看來威力是太大了。”葉曉龍喃喃道。
“不過還不足以消滅變態人母體啊！”屏幕上，突然出現了神龍槍戰王的麵孔，“你們快從找個地方進來，它現在把大部分能力都用在調整推進器上，正準備逃往宇宙。有了這種計劃，哪怕隻是讓他溜走，今後的麻煩都大了。”
“什麽？！”葉曉龍一愣。不過勝利本來也沒有那麽容易，他還有這個準備。
神龍槍戰王一笑：“變態人本來就是可以通過變化來適應各種環境的啊！廣闊的宇宙能給它提供更大的發展空間，如果讓他找個安樂窩發展下去，後果我就不必說了吧？就算人類獲得了短暫的安寧，也會為隨時可能反撲，而且不知道會是什麽形態、有多麽可怕的敵人提心吊膽。”
“那……”
“好在他沒有完全融合能力，想控製這麽大的身軀，還得依靠核心模式。所以你們找個缺口進來，把他的正體揪出來消滅掉就好了！”
“好的！”葉曉龍不再遲疑，從艦長席上站了起來，招呼道：“弟兄們，我們準備大幹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