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話 門的另一邊

葉曉龍在黑暗中徘徊。

這裏似乎很寬廣,不,是太寬廣了,簡直沒有盡頭。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到走不動為止,四周還是除了空氣之外就一無所有。

“唉!”一聲滿無目的的歎息過後,他開始再次思考那個一路思考、卻一直也沒有答案的問題:“這是哪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就算捶疼了腦袋,他還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怪地方的——哪怕零星的暗示也記不得。空蕩蕩的氣氛,挑戰著他忍受孤寂的能力,心理壓力的臨界點隨時都可能被突破。

“難道……我已經死了?”這麽一閃念,他頓時覺得渾身冷嗖嗖的,一股空前的恐懼襲上心頭。不過,雖然脖子後發毛,但四周卻感受不到一絲風。他突然又想到:“不對,就算是陰曹地府,也得有點人……不,是鬼影啊!這裏、這裏簡直什麽都沒有嘛!”

“有人嗎?有人嗎?……難道真的沒人嗎?!誰能幫幫我,哪怕跟我說句話也好……”他徒勞地大叫著,直到嗓子都喊啞了,還是沒有任何變化。於是,他躺在地上,開始啜泣。最後,哭也哭累了,四周還是一片死寂。

他擦擦眼淚,摸著不知道是什麽質地、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地麵”,突然又恢複了點信心:“不行……我不能這麽放棄,我得把一切能想起來的都回憶一下……”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今天……姑且就算是今天吧……我和往常一樣去上學……然後……不對,我似乎不是一個人出門的,但同行的究竟又是誰呢?想不起來啊!”不知為什麽,一想到早上的情形,他就感到一陣頭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刻意阻撓他翻看那段記錄。雖然依稀記得有人相伴一起上學,但那個人的臉是那樣模糊。

“誰?到底是誰呢?”他拚命想,卻又是一陣頭疼。

“算了,不想這個了……那我又是怎麽來這裏的呢?似乎是突然降臨一片黑暗,然後我就跌到這裏了。是跌的麽?似乎又不是……我好像穿過了什麽地方……那是……一道門?”

腦海中剛出現“門”字,一扇門就突然出現在葉曉龍麵前,嚇得他一下坐起來,不斷向後挪。過了一會,看到沒有什麽異樣,他站了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打量這門。

這是一扇邊緣發著藍色幽光的銀色金屬電梯門,但奇怪的是,門並非戳在地上,而是懸空著,離地有大約20厘米;而且從正麵看得到,從背麵卻看不到。用手指輕輕扣擊幾下,他確認了門是金屬製成的,而且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不鏽鋼材質。正要去尋找按鈕,門突然開了,裏麵是普通的電梯間,沒有多餘的裝飾,三麵都是啞光的銀色牆麵,隻在四角亮著四盞小燈。不過,就是這四盞小燈,在黑暗中也已經是太亮了。

雖然突然出現了新路,葉曉龍卻沒有著急進去,因為從應該是門背後的地方看去,門是根本不存在的,更別提什麽門裏的電梯了。

“進去嗎?”雖然隻是二選一的選擇,但他還是猶豫不決。“唉,怎麽和早上那麽類似呢……”他歎了口氣。可歎氣之後,他突然驚覺:“我剛才說了什麽?和早上類似?早上又發生了什麽呢?二選一……是選什麽呢?”

正在思考,電梯門突然開始關閉了。他愣一下,在最後時機扒門鑽入電梯,因為“就算是通往地獄的電梯,也總那個悶死人的地方強。”

電梯沒有運行多久,就停了下來。當門再次打開時,耀眼的光從門外射進來,葉曉龍的眼睛一時有些難以適應,連忙用手遮擋。當他回過神來時,發現電梯已經不複存在,他站在一個四麵臨空的浮遊平台中央,周圍發著白光的空間中,飄浮著無數形態各異的門。

“今天怎麽總是碰到怪事……莫非是做夢?”可是能想到做夢,一般就不是做夢——身在夢中的人才不會有這種想法,他也就用不著去擰自己確認了。

他抬頭看看、然後趴在平台邊緣向下望望,周圍的空間無窮無盡,門也隨著空間無限延伸,看得他有些眼暈。不過,粗略掃視一圈後,他的目光便停在一扇與眾不同的門上。

因為,隻有那扇門是開著的,雖然隻是開了一道縫。

那扇門懸在他頭頂大約5米左右,距離平台邊緣也有至少10米。他試著原地跳了跳,發現這裏的引力比通常地麵小得多,但也不能肯定能跳出10米遠、5米高。他在平台上盡可能試了試,還是沒把握,再說目測的距離也不一定準確。

也許是厭倦了黑暗中無奈地等待,他突然有了冒險的勇氣。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他走到平台的邊緣,然後深呼吸幾口,數著步伐退到並不寬的平台的另一端,然後助跑著跳了過去。

騰飛的感覺真不錯,但葉曉龍的心情可不怎麽好,因為他一真跳起來,就發覺自己的目測距離有問題,那長度遠比他想象得長。

“要掉下去了!”他大呼不好。

不過好在有驚無險,因為他還預料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看似空蕩蕩的空間中,其實有著肉眼看不到的階梯。他一下跪倒在突然出現的光之階梯上,雖然膝蓋磕得有些疼,但總算鬆了口氣。試探著,他朝那扇門爬了上去。

剛要推門進去,他背後突然有人大叫道:“不要進去!”

這聲音似曾相識。

白虎推開朱靈靈,與步步逼近的黑龍戰作一團。但他根本不是黑龍的對手,無論力量、速度、還是技能,都差得太遠。即便運用必殺技,仍然在五招之後被轟飛,背朝下狼狽地摔在操場的塑膠跑道上。

黑龍輕蔑地哼哼一笑,拔劍朝白虎緩緩走去,朱靈靈則斜著衝了過去,張開雙臂,擋在白虎麵前。

“曉龍……快醒醒啊!求你了!求求你了!”她含淚苦苦哀求著。

“別管我……快逃……”白虎硬撐著坐起來,有氣無力地擺著手。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黑龍的攻擊雖然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外傷,但與白虎同源、卻無比霸道的力量已經透過鎧甲,散入血肉、滲入骨髓。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驚濤駭浪中穿行的獨木舟,上下顛簸起伏,一陣陣惡心欲嘔,說不盡的難受。渾身骨頭內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而是充斥著麻酥酥的感覺,而且骨頭與骨頭之間正在鬧分家,有種要散架的感覺。

朱靈靈看到白虎的神情,能想象出他所承受的苦難,於是堅定地護在他身前,繼續乞求黑龍的憐憫,同時呼喚著曉龍的名字。

“哼,曉龍!你心裏就隻有他麽?”黑龍一皺眉,忿忿地哼了一聲,劍無情地斬落。

“不!”白虎強撐著去推朱靈靈。

朱靈靈閉上眼睛、低下頭,卻還是固執地護著白虎。

三、二、一……她為自己的生命倒計時,那一刻卻沒有到來,因為那劍並沒有落下來。

當她顫巍巍地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那劍就停在她頭頂幾厘米處。黑龍一手按著頭,臉上的神情異常痛苦:“似乎……在哪裏……見過呢……”

他的眼前,突然飄舞起無數粉紅色的花瓣,一個虛幻的人影在花雨中時隱時現。“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好開心……”“我真的……好喜歡你……你一定……要……要活下去……”支離破碎的語句,像一片片碎玻璃,狠狠紮進他的心,直到瀝瀝流血。

“這是……這不是……這到底是誰的記憶?!”他丟掉劍,抱著頭,發出淒厲的哀嚎。“不要纏著我!”

恍惚中,似乎有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的身影飛到他身邊,俯在他身上,啜泣。

“心月狐!”葉曉龍驚訝萬分地回頭望著呼喚自己的人。

“小傻瓜,我們又見麵了。你,還是這麽魯莽呢!”心月狐憐愛地將他擁入懷中。

在年輕女子的懷裏,感受著的溫暖,吮吸著醉人的體香,葉曉龍有些不知所措,臉紅了、心跳也加快了。

“小孩子居心不良啊!”心月狐笑著把他放開,輕輕敲了他的頭一下:“別忘了,論年紀,你管我叫老祖宗我都吃虧!怎麽,老奶奶喜歡一下小孫孫還不行?”

葉曉龍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時候,又有四個人從一扇鑲著金色門釘、門環的朱漆大門後走出來。葉曉龍隻認識亢金龍,剩下三人一個是身著黃色福字花紋唐裝的矍鑠老者,鶴發童顏,有老神仙的風範;一個是穿著棕色皮夾克、三角眼,渾身透著不良氣息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是穿一身筆挺的黑禮服、洋溢著貴族氣質,但麵色出奇蒼白的年輕男子。

“就是這小子?”三角眼的男子像是在檢驗貨色,插著兜上前圍著葉曉龍轉了幾圈,還伸出手捏捏他的肩膀。那幾下捏得葉曉龍直咧嘴,卻又不敢叫出來。最後還是亢金龍替他擋開那人:“喂,尊重點,這可是青龍大人!”

“哈哈,還真護著自己的主子呢!”那人不以為忤,反而彎腰笑了起來。

“奎木狼,真缺乏教養啊,我都有些恥於與你為伍了。”穿黑禮服的男子搖頭歎息著,然後優雅地對葉曉龍行禮:“在下鬼金羊,參見青龍大人!”

“酸文假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不覺得肉麻麽?”奎木狼在一旁對此嗤之以鼻。

“這小子就是吊兒郎當的,青龍大人切莫見怪!”老者對葉曉龍一抱拳,“老朽婁金狗替他給您賠禮了!”這次,奎木狼倒沒再說什麽,隻是聳了聳肩膀。葉曉龍慌忙連說“不必多禮”。

“對了,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個地方的呢?”亢金龍問道。

“我也不知道,”葉曉龍無奈地一攤手,“我甚至連這到底是哪裏都不知道。還有,這些門是……”

“這裏是強行扭曲本不交叉的空間而製造出的時空交匯點。那些門的背後,大部分都是眾多存在中,無法消除的分歧——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平行世界。還有一小部分就是人為創造的有限空間了,比如我們生活的地方。”心月狐說道。她伸手一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透過那扇敞開的朱漆大門,葉曉龍看到一個奇異的世界:清澈見底的湖泊、群花爭奇鬥豔的花園、翠綠無垠的竹海、古香古色的亭台樓閣……一切都如同山水畫一樣美麗。他驚訝得合不攏嘴:“這、這是……”

“我不是早就說過,不用擔心,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一切的真相嗎?這就是封印的真相呢!”心月狐微笑著點點頭,“所謂封印就是將物體封入異次元空間,而我們所處的異次元空間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我們並不怕被封印,尤其是亢金龍這樣過慣了隱居生活的家夥,隻相當於搬個家而已。”

葉曉龍這才明白她當初在短信中所說的話的真意。這一切有些匪夷所思,或者說超越了他過去的常識,他一直愣了許久,那感覺就好像堅信天上有天宮的古人突然來到宇宙飛船上,從太空俯視這顆蔚藍星球一樣,一時難以接受。最後還是奎木狼拍了他一下,才把他驚醒:“小子,你真應該好好謝謝小狐狸,不然你可能迷失在奇怪的時空中,永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什麽?!”

“嗯,是啊,除非是擁有扭轉時空能力的人,不然在這裏可不能隨便亂走。就算是我們,最多也隻敢到這裏轉轉。”心月狐肯定了奎木狼的說法。

葉曉龍再看看剛才險些走進去的那扇門,疑道:“那麽……這扇門為什麽開著?門的另一邊會是什麽地方?”

心月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奎木狼突然躥到門前,用鼻子在門周圍使勁嗅著,很快眉毛就擰成了一團:“有人從門裏出去了!等等……這是!”說著,他不由分說把亢金龍和婁金狗一起拽到門前,大聲說著:“你們都來聞聞!這不是那家夥的味道?!”

亢金龍嗅了嗅,作沉思狀不語。婁金狗則神色凝重地緩緩點點頭:“應該沒錯了……嗯,這也能解釋青龍大人為什麽會來這裏了……”

“我就說……”奎木狼剛說半截,身子突然憑空消失了。除葉曉龍外,其他四人並不驚訝。看到葉曉龍一臉疑惑,心月狐笑了笑,給他解釋道:“這是白虎大人在召喚他。你們平時使用卡片作戰的時候,就是這樣召喚,然後進行融合的。”

正說著,婁金狗也消失了。亢金龍和鬼金羊交換了一下眼神,憂慮之色難以掩飾。

“是什麽厲害角色能讓白虎大人一下召喚兩人呢?”心月狐喃喃自語道。

“是什麽厲害角色呢?”葉曉龍也在努力回想自己來到這裏前的那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隱隱約約記得似乎遇到了敵人,但卻怎麽也想不起對手是誰,仿佛丟掉了打開記憶庫房的鑰匙,再怎麽捶門、砸門也無濟於事。再想下去,他隻感到一陣陣頭疼,額頭蒙上一層虛汗。

“你怎麽了?”看到葉曉龍臉色有異,心月狐關切地問。

“沒什麽……”

雖然也知道這隻是謊言,但心月狐能體會到這謊言的善意,便沒繼續追問下去。

這時候,奎木狼和婁金狗突然回來了,兩人都大汗淋漓、疲憊不堪。奎木狼一屁股坐在地上,原來寫在臉上的囂張早就無影無蹤,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嘴裏一個勁咒罵著:“真***厲害!”婁金狗則顫巍巍地坐到地上,然後盤腿閉目打坐。他原本紅潤的臉色已經變得比鬼金羊還蒼白,頃刻間從老神仙衰老成了風燭殘年的老頭。

“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你和老爺子都愁眉苦臉的?”心月狐焦切地問道。

“別提了!”奎木狼一擺手,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要多慘有多慘!瘟神、災星、怪物……簡直不是人!”

“難道……真的是那家夥?!”鬼金羊驚道。

“不是他還有誰?!”奎木狼沒好氣地說,“我本以為白虎會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城市娃娃強不少,可在他麵前,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不與任何星宿融合就有100%以上的完成度、還是威力最大化的G形態,也許可以與神匹敵了!”

“等等,你所說的‘他’到底是誰啊?”葉曉龍試探性地插嘴問道。

奎木狼白了他一眼,然後哼了哼,用一副凶巴巴的口吻道:“他,就是從這門裏跑出去的那家夥啊!說起來也真可氣,還不都是你小子的錯?不然那種家夥怎麽會存在?又怎麽會無緣無故跑出來?要不是老子現在渾身都難受,還有這些所謂忠心耿耿的家夥在,真想揍你一頓出出這口惡氣!”

葉曉龍被他嚇蒙了,雖然什麽都聽不明白,但也不敢答話。心月狐拉過他,對奎木狼說:“我也知道你們敗給人家不服氣,可也不至於難為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啊!”

奎木狼扭過頭去:“哼,敗了就是敗了,老子技不如人,輸得心服口服,可是……”他又把頭扭回來,惡狠狠地瞪著葉曉龍,“我一看這小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倒說說,如果不是他假仁假義,怎麽會有那種家夥存在?如果不是他失控,那種家夥又怎麽能從封印空間中跑出來?”

“這……”心月狐拉了半天長音,最後歎了口氣,道:“唉!也是……”

葉曉龍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不過看來就連一直袒護他的心月狐也都認為是他的錯了,這罪名一定是跑不掉了。他心裏直打鼓,感到一陣陣不安。

“不過,也許隻有他才能戰勝那家夥。”一直少言寡語的亢金龍突然說話了,語氣中帶著不可否定的堅決。

“哼,也許吧!”奎木狼一撇嘴,雖然裝作滿不在乎,但態度已經緩和了許多,而且也在讚同亢金龍的說法。

一直閉目打坐的婁金狗緩緩睜開眼睛,五個人的五雙眼睛一齊望向葉曉龍,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等等、等等……我還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奎木狼一努嘴:“還是小狐狸說話最清楚,你就解釋給他聽吧!”

心月狐也不推辭,把手放在葉曉龍肩膀上,對他說:“曉龍,聽我說。從一開始,青龍騎士的人選就不是隨便決定的,隻有身上流淌著青龍之血的人才擁有運用這力量的資格;而你不僅繼承了這高貴的血統,還是最初的青龍、也就是東方守護神的轉生。從這扇門裏跑出去的,就是你的另一半。”

“我的、另一半?”

“對,那是你不願去麵對、試圖去否定的自己。”心月狐和藹地點點頭,眼中閃爍著憐憫的波光,“青龍,擁有足以撼動天地的強大力量,但它同時又是天下最溫和善良的生物。它用一片赤誠去平等地麵對一切,而把自己的憤怒、憎恨等負麵情緒和占有、破壞、毀滅等連同強大的力量一起深深封存,追求著寧靜祥和的生活。但是,並非‘我不犯人’就一定‘人不犯我’,覬覦強大力量的貪婪之人,甚至想通過弑殺的途徑把這本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竊為己有,延維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好例子。《山海經-海內經》有雲:‘有神焉……名曰延維,人主得而饗食之,伯天下。’看啊,多麽露骨的一句話,好像人把神明當作食物殺來吃掉是天經地一般。人啊,為了追求無上的權利,真可謂不擇手段!”見葉曉龍麵露不解之色,心月狐又道:“這個典故你也許不太懂,斬蛇起義總聽說吧?被劉邦斬的,可不是普通的白蛇啊!弑神被歪曲、美化為除害一樣的英雄行為,市井無賴於是便竊取到了號令天下的王者之位。要不是運氣還不錯,再加上有人暗中保護,也許沒等總是一忍再忍、一讓再讓的青龍覺悟,早就被人殺來吃了!”

葉曉龍屏住呼吸,仔細聆聽著。心月狐所舉的例子不禁讓他想起他小時候的一段經曆:那時候,剛上小學一年級的他總被幾個大孩子欺負。他就采取了一味忍讓的做法,也不敢告訴家長、老師,結果隻有讓那些壞孩子更有恃無恐,變本加厲地欺負他。最後有一次,也許是被逼急了,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他拚命揮舞著憤怒的拳頭,將平時積累的怨氣爆發出來,結果一下就把那些孩子嚇跑了,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他。

隻聽心月狐繼續說:“盡管青龍恪守自己的信條,但越積越多、無法宣泄的負麵情緒和強行抑製的力量,漸漸有了自己的意識,成為了影子一樣的存在。暗之青龍,便這麽誕生了。不過,這並不是現在的事,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你或許根本不記得了吧?”她淡然一笑,“從那個時候起,青龍身上出現了本來沒有的逆鱗,那就是暗的一方留下的印記。就像契約一樣,當有人觸發逆鱗的時候,憤怒的黑色破壞神就會降臨,無情地執行懲罰。”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雖各不相同,卻都有著相同的嚴肅。過去的記憶,似乎灰暗而沉重。“沉睡了幾萬年之後,青龍在這片大地上重新轉生為現在的你;雖然忘卻了過去的一切,但逆鱗的印記卻始終不能擺脫呢!他,仍舊是你的影子。”

“真有點像我呢……或許,這都是真的吧……”

“不是或許,本來就是這樣呢!”奎木狼道,“一定又是什麽人把你欺負狠了,然後另一個你就開始瘋狂發飆了——不用想也是,因為總是這樣呢!”也許是恢複了點精神,他還有心思開玩笑了:“你當時倒沒像那個流行的叫什麽什麽種子的動畫片裏一樣,‘嘭’的一聲來個種子爆發?”

葉曉龍本來完全不記得來這裏前的經過,但聽奎木狼這麽一說,沉睡的記憶似乎受到觸動,加在上麵的枷鎖開始動搖,零星的碎片開始從縫隙中逸出,並一片片試圖拚合……

他在嚎叫,那神情,是痛苦,抑或是絕望?

他在大聲呼喚某個人的名字,而那似乎又不是同一個人……

在空中飄舞的粉紅迷霧,到底是什麽?

一大把晶瑩的珍珠,被高高撒上天空,又掉落在地上,四處亂滾亂蹦……

四周都是黑暗的泥沼,他在泥沼中不斷下沉。他伸手想抓住什麽,但他的手隻能觸摸到空氣。

於是,黑暗張開大口,逐漸將孤立無助的他吞沒……

一幕幕似乎是從無聲的黑白記錄片中剪切出來的零星鏡頭,從他眼前飛快閃過,一陣心碎的感覺莫名其妙地回蕩在他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