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梁漱溟頂撞毛澤東始末(2)

梁漱溟作了這篇發言後的第二天,即9月12日,參加政協常委會擴大會議的大多數人,又列席了中央人民政府擴大會議。在彭德懷司令員作抗美援朝情況報告後,即席講話。

在講話中,說:有人不同意我們的總路線,認為農民生活太苦,要求照顧農民。這大概是孔孟之徒施仁政的意思吧。然須知有大仁政小仁政者,照顧農民是小仁政,發展重工業,打美帝是大仁政。施小仁政而不施大仁政,便是幫助了美國人。有人竟班門弄斧,似乎我們搞了幾十年農民運動,還不了解農民。笑話!我們今天的政權基礎,工人農民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這一基礎是不容分裂,不容破壞的!

說這番話,並沒有點出梁漱溟的名字。但聯係到昨日梁漱溟的發言,與會眾人當然知道批評的是梁漱溟。

梁漱溟聽完的這番話,一方麵甚感意外,一方麵很不服氣。他想,我何曾是反對總路線呢?我實際是擁護總路線的一員,隻不過是說了點心裏話,想貢獻給領導黨,提醒注意某些問題,根本沒有想到損害總路線,損害工農聯盟。梁漱溟一麵想,一麵提筆給寫信,但信未寫完,就宣布散會了。

梁漱溟回到家,繼續寫這封信。信中說:你說的一些話,是說我。你說我反對總路線,破壞工農聯盟,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說得不對,請你收回這個話,我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雅量。信裏還特別指出他發言時毛本人不在場,希望給個機會,由他當麵複述一遍他原來發言的內容,以求指教,解除誤會。

9月13日上午,梁漱溟將信在會場上當麵交給。約他當晚談話。當晚,中南海懷仁堂舉行京劇晚會,晚會前約20分鍾,、梁漱溟進行了談話。由於時間太短,梁漱溟無法複述原來發言的內容,隻是匆匆說了個大概,說完後要求主席解除對他的誤會,而則堅持認為梁是反對總路線的,隻是不得自明或不承認而已。梁漱溟十分失望,但態度堅決,言語間與頻頻衝突,不歡而散。

事已至此,即使梁漱溟被誤解了反對總路線,被誤解了破壞工農聯盟,但和的言語衝突沒有公開。如果事情就此為止,也許事態不會擴大到後來那種劍拔弩張、不可收拾的地步。無奈梁漱溟是一個不甘蒙屈和好強逞能之人,他還想再尋覓機會在大會上複述自己的觀點,讓公眾來評議。

四、梁漱溟為自己抗辯,當麵頂撞

9月14日、15日繼續開會。15日會上李富春作關於建設重工業的報告後,梁漱溟即請求發言,會議主席允許可於次日再講。16日,梁漱溟登台發言,一是複述9日在小組會上的發言,二是複述11日在大會上的發言,並以上述發言之內容,再三陳述自己並不反對總路線,而是熱烈擁護總路線的。

到了9月17日的會上,周恩來作了長篇發言。周恩來在發言中批評梁漱溟說:梁說工農生活“懸殊”,相差“九天九地”,好像他代表的是農民,實際上他是代表地主說話,是挑撥工農聯盟的。對梁的那套主張,我們不能接受,我們應該斷然拒絕。周恩來的長篇發言還聯係曆史的一些事實,證明梁漱溟是一貫反動的。

在周恩來的長篇發言中作了若幹分量很重的插話。其中主要有:

梁先生自稱是“有骨氣的人”,香港的反動報紙也說梁先生是大陸上“最有骨氣的人”,台灣的廣播也對你大捧。你究竟有沒有“骨氣”?如果你是一個有“骨氣”的人,那就把你的曆史,過去怎樣反人民,怎樣用筆杆子殺人,跟韓複榘、張東蓀、陳立夫、張群究竟是什麽關係,向大家交代交代嘛!他們都是你的密切朋友,我就沒有這麽多朋友。他們那樣高興你,罵我是“土匪”,稱你是先生!我就懷疑,你這個人是那一黨那一派!不僅我懷疑,還有許多人懷疑。

講老實話,蔣介石是用槍杆子殺人,你梁漱溟是用筆杆子殺人。殺人有兩種,一種是用槍杆子殺人,一種是用筆杆子殺人。偽裝得最巧妙,殺人不見血的,是用筆殺人。你就是這樣一個殺人犯。

梁漱溟反動透頂,他就是不承認。他跟傅作義先生不同。傅先生公開承認自己反動透頂,但是傅先生在和平解放北京時為人民立了功。你梁漱溟的功在哪裏?你一生一世對人民有什麽功?一絲也沒有,一毫也沒有。而你卻把自己描寫成了不起的天下第一美人,比西施還美,比王昭君還美,還比得上楊貴妃。

梁漱溟提出所謂“九天九地”,“工人在九天之上,農民在九地之下”,“工人有工會可靠,農會卻靠不住,黨、團、婦聯等也靠不住,質、量都不行,比工商聯也差,因此無信心”。這是“讚成總路線”嗎?否!完全的徹底的反動思想,這是反動化的建議,不是合理化建議,人民政府是否能采納這種建議呢?我認為是不能的。假若明言反對總路線,主張注重農業,雖見解糊塗卻是善意,可原諒;而你不明反對,實則反對,是惡意的。

說梁先生對於農民問題的見解比還高明,有誰相信呢?班門弄斧。比如說,“比梅蘭芳先生還會做戲,比誌願軍還會挖坑道,或者說比空軍英雄趙寶桐還會駕飛機”,這豈不是不知羞恥到了極點嗎?

梁漱溟在現場聽到這些話後,深感自己因出言不慎而造成的誤會已經很深很深了。但是,在倔強好勝的個性支配下,梁漱溟不顧一切地要為自己激辯。在主席台上的周恩來一講完,他就要求當場發言作答,周恩來囑他作準備,明天再講。

9月18日下午,繼續開會。會場的人數超過以往,大多數是臨時列席的。會議進行到中間,輪到梁漱溟發言。他拿著昨晚在家準備的稿子,一上台就開門見山地說:“昨天會上領導人的講話,很出乎我的意料;當局認為我在政協的發言是惡意的,特別是主席的口氣很重,很肯定我是惡意。但是,單從這一次發言就判斷我是惡意的,論據尚不充足,因此就追溯過去的事情,證明我一貫反動,因而現在的胸懷才存有很多惡意。但我卻因此增加了交代曆史的任務,也就是在講清當前的意見初衷之外,還涉及曆史上的是非。而我在解放前幾十年與之異同,卻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這就需要給我比較充裕的時間……”

梁漱溟的答辯發言剛剛開了頭,會場上便有一些人打斷他,不讓他再往下講。梁漱溟正迫不及待地要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以解除落在自己身上的大誤會。相持之下,梁漱溟離開講稿,對坐在主席台上的說:現在我唯一的要求是給我充分的說話時間。我覺得,昨天的會上,各位說了我那麽多,今天不給我充分的時間,是不公平的。我很希望領導黨以及在座的黨外同誌考驗我、考察我,給我一個機會,就在今天。同時我也直言,我還想考驗一下領導黨,想看看有無雅量。什麽雅量呢?就是等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之後,能點點頭說:“好,你原來沒有惡意,誤會了。”這就是我要求的的雅量。插話說:你要的這個雅量,我大概不會有。梁漱溟緊接著說:主席您有這個雅量,我就更加敬重您;若您真沒有這個雅量,我將失掉對您的尊敬。說:這一點“雅量”還是有的,那就是你的政協委員還可以當下去。梁漱溟說這一點倒無關重要。生氣地說:無關重要?如果你認為無關重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有關重要,等到第二屆政協開會,我還準備提名你當政協委員。至於你的那些思想觀點,那肯定是不對頭的。梁漱溟毫不放鬆地說:當不當政協委員,那是以後的事,可以慢慢再談。我現在的意思是想考驗一下領導黨。因為領導黨常常告訴我們要自我批評,我倒要看看自我批評是真是假。如有這個雅量,我將對您更加尊敬。接過來說:批評有兩條,一條是自我批評,一條是批評。對於你實行哪一條?是實行自我批評嗎?不是,是批評!梁漱溟還堅持說,我是說主席有無自我批評的雅量……

會場上發生的這種你一句我一句與的頂撞,是前所未有的。不少到會者呼喊:“不聽梁漱溟胡言亂語”,“民主權利不給反動分子”,“梁漱溟滾下台來”……

但梁漱溟堅持不下講台。他望著主席台,要聽主席台上的意見,特別是的意見。主席台上無人表示要梁漱溟下台。口氣緩和地說:“梁先生,你今天不要講長了,給你十分鍾,講一講要點好不好?”梁漱溟答:“我有很多事實要講,十分鍾怎麽夠?我希望主席給我一個公平的待遇。”

會場再一次嘩然。許多人接連發言,對梁漱溟的態度表示憤慨。

又說:“不給他充分的說話時間,他說是不公平。讓他充分說吧,他就可以講幾個鍾頭,而他的問題又不是幾個鍾頭,也不是幾天,甚至不是幾個月可以搞清楚的。而特別是在場的許多人都不願意聽他再講下去。我也覺得,他的問題可移交給政協全國委員會辯論、處理。我想指出的是,梁漱溟的問題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借他這個人,揭露其反動思想,使大家分清是非。他這個人沒有別的好處和功勞,就有這個作用。因此我主張他繼續當政協委員,現在我又提議讓他再講十分鍾,簡單地講一講,好不好,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