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師判分:死學死考,判你死刑

在時人心目中,能在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獲獎可不是件小事,恨不得穿上紅袍,打馬遊街:越是數學水平低劣的人,越有這種衝動。這也難怪,在北大、清華等所謂名牌大學的錄取規則中,奧賽獲獎將有機會獲得保送或加分。

對此,著名數學家、中科院院士楊樂先生卻表示,奧賽獲獎沒有什麽價值,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他指出,在解題技巧強化訓練的情況下拿到名次,無法說明我國選手的數學水平比國外選手強。

無獨有偶,民國時期的一些著名學者,也竟然跟楊樂院士一樣,對時人奉若神明的考試,全然一副不屑的態度:大家都知道“閉卷考試”,然而,卻未必知道“離卷判分”。所謂“離卷判分”,也可說是“全閉卷判分”,即完全不看試卷來進行“估分”。民國初年有幾位文化大師,給學生講課非常認真,但對閱卷判分卻覺得無足輕重而隨便應付。顯然,他們認為分數並不能代表學生的接受能力和實際成績。

梁啟超“估分”

梁啟超在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開講座,親自指導一研究生研究先秦思想史。期末考試該生隻得了50分。該生前往請示導師,梁啟超隨口說:“你的考試卷我根本沒看,看考卷既浪費時間,對我也沒有幫助,放暑假你準備一下,開學來補考就是了”。開學後,梁啟超在該生補考卷上打了100分,並說:“你的考卷我沒看,經過一個暑假複習,你一定考得很好,我也不用再看了。”

錢玄同“印分”

錢玄同是五四時期赫赫有名的文化名人,做教授自然有其特有的架子,其中之一即是,他從不批改學生們的考卷。錢玄同曾先後在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燕京大學等處任教,各校對這位大學者的這一“陋習”雖說無可奈何,但也各有對策。北京大學為此特意刻了一枚木質圖章,刻上“及格”二字。錢玄同收到考卷後,即直接送到教務室,由教務室統一蓋上及格的圖章,而後按照各人的名字分別記入學分檔案。

北大的寬容態度,使錢先生對自己的做法愈發得意,竟向外四處推廣,及至他到燕京大學兼課時,仍舊照此辦理。不料此番他碰了個釘子:學校方麵竟將他送上的未判考卷原樣退回。錢先生頓時也來了脾氣,毫不退讓,將考卷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校方很是生氣,警告錢先生,如再次拒絕判卷,將按照校紀對他進行懲罰,扣發相當數額的薪金。錢先生對此立即作書一封,言道:“判卷恕不能從命,現將薪金全數奉還。”信內附鈔票若幹。

黃侃“定分”

著名學者黃侃是章太炎的大弟子,與魯迅、錢玄同等皆同過學。他在中央大學教授“文學研究法”課程時,就隻管講課,根本不給學生布置作業。到了期末考試,他是既不肯看學生試卷,又不肯在這試卷上判分——這兩者實際上是一回事:不看試卷,又怎麽能打分呢?可是,他這種偷奸耍滑的做法在教務處那裏行不通——他不判卷子評分數,教務處怎麽給學生填成績冊呢?於是一再催促他閱卷判分。黃侃何許人也?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他與校方有約定:下雨不來、降雪不來、刮風不來,被稱為“三不來教授”。他一身傲骨,目空一切,豈肯輕易就範!把他逼急了,他就給教務處寫一張字條,上書“每人八十分”五個大字。他的意思是:學生總想得甲等,給九十分,學生不配,自己也不願意;給七十分,又非甲等,學生不願意,八十分正合適。這統統八十分,判跟不判有什麽區別?教務處當然不滿意。可鑒於黃侃的名氣和脾氣,也隻好暗自搖頭,不了了之。

林語堂“相分”

林語堂博士是學貫中西的文化大師,他曾自提一副對聯曰:“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林博士的判分方法堪稱“另類”,用時下的網絡語言來說,則是“很雷人”:他不判試卷,卻判臉麵——根據學生的麵相來判分。林博士在東吳大學法學院兼職任英文教員時,根本就不給學生考試。他的理由是:“我在大學課堂上課,一個班五六十個學生,多半是見麵不知名,少半連麵都不認得。到期終讓我出十幾道考題給他們做,從而斷定他們及格不及格,這也太馬虎了,打死我也不這麽做。”那麽,期終成績怎麽辦呢?林語堂的做法是“相麵打分”:到期末評定學生成績時,他拿著學生花名冊端坐講台,然後依次唱名,叫到的學生一一站起來供他“相麵”,他則根據學生麵相一一判分。據說,學生——尤其是麵相“好”的學生對他這種判分法大為讚賞,還說這比閱卷“公道”!據他的學生們回憶,林語堂“相麵”打下的分數,其公正程度遠遠超過一般以筆試命題考試計分的方法,同學們心中無不信服。

——可以想見,如果要林語堂先生給今天死學死考得高分的高考“狀元”判分,他一定會說:“你也敢把考試高分拿到我這裏來?我觀你少年老成之相,定是加班加點、熬夜“複讀”之庸才,——庸才能做什麽學問,我現在就判你死刑!”

北大清華主導的所謂“北約”、“華約”之2011年自主招生考試正緊鑼密鼓,粉墨登場。考完之後,百年老校——北京四中校長劉長銘評道:“考試題從形式到內容都跟高考沒什麽差別,相當於又增加了一次高考,相當於又增加了學生們的負擔,還不如不考。”

其實之前,好幾個省都出台了新的高考方案,差不多都是“變一次考試為幾次考試,避免‘一考定終生’”。換言之,按“命題專家”們支的招,考試將更加頻繁,一次高考將變成多次高考,可憐學生將更緊張,負擔將更繁重,折騰將更厲害。

減負,減負,怎麽越減越重了呢?正在不解的時候,院子外邊傳來驢子的嘶鳴,我恍然大悟:“尷尬人難免尷尬事”,——蠢驢就是蠢驢,它隻會做簡單工作,它隻會推磨,隻會圍繞著石磨打轉。

若有人斥它:“你怎麽這麽蠢,不會幹點別的嗎?”

蠢驢聽到,立刻噘起嘴:“誰說我蠢?誰說我不會幹別的?哼,我現在就換一樣做給你們看看!”

說完,推磨的蠢驢果然有了動作,隻見它換了個方向,改剛才的順時針方向為逆時針,賣力地推起它的磨來:“怎麽樣?這是我的新方案:你們說‘一考定終生’不好,那我們就‘兩考定終生’、‘三考定終生’。”

考試,紙筆的考試,尤其是“ABCD四選一”的考試,由機器來打分,也確實有它的優勢,這就是:簡單,可操作性強,形式公平。

可是,簡單的背後是粗暴,可操作性強的背後是細致深刻的操作被遺漏,形式公平的背後是內容公平和實質公平的受損和缺失。

比如,你高考不就是認分數嗎,那麽,中國人就無所不用其極:熬夜者有之,“複讀”者有之,拚命者有之……無一不是在用透支未來的方法製造“高分”這一經不起時間檢驗的“虛假繁榮”。

隻要高考能贏,即便“傷筋動骨”,付出“吐血”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隻要高考能贏,以後怎樣,大學還能否學好,大學還有無後勁學,是死是活,興耶衰耶,一概不管;隻要高考能贏,“滾釘板,下油鍋,都拚了”竟然成為某些中學高三年級考前衝刺的口號,聽來讓人心驚肉跳!

這樣的高考,對個人和社會是百害而無一利,唯一受益的隻有中國“培優”市場的所謂“名師”們。對此,林語堂們不知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