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轉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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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曆一場前所未有混亂的東亞酒店,內部處於一片漆黑之中,雖然不明所以的爆炸已經停息,但因爆炸而被震碎、住客出逃引發的各種被砸碎的物件,水管爆裂肆意流淌的汙水已經把這座優雅的宮殿弄得狼狽不堪,從廚房由內向外散發出陣陣濃煙,嗆得人不斷後退。
酒店的工作人員跑進跑出,把嚇懵了的客人們帶出來聚集在街道上等待酒店已經開始的內部清理。住客中那些隻穿著睡衣的外國貴婦不斷地驚聲尖叫,男客們議論紛紛,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表示出極大的興趣,並且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趙興帶著他的行動隊再次趕來,看到這棟已經被爆炸弄得亂七八糟的建築氣得直跺腳,他心裏罵著閻天處處自作聰明結果反倒連自己也被套進去了。
行動隊綽號胖墩兒的從不遠處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報告說是廚房的煤氣爆炸起了火,但火勢不大,已經撲下去了,也沒有人員傷亡。趙興立刻命令把住酒店各個出口,但凡這裏的住客都要檢查!亡羊補牢也就隻能試試運氣了。
又一次最後關頭失算的閻天仍然在不停奔忙,每一層樓每一個房間檢查,但自然什麽也看不到。從樓上下來直到大堂,靠在走廊牆壁上喘著粗氣心裏第一次感到了沮喪。他不願意相信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直以來的神秘對手居然就是最好的兄弟向亦鵬。這個早早離開黃埔的高材生,果然沒有脫下軍裝,他們之間的生死較量似乎早已是命運注定的一局棋。
趙興已經帶人趕到,在酒店正門口依次審視著被特工們強行集中在一起的酒店客人。住客們驚魂未定又遭到如此喝斥,自然就要發泄不滿,就有住客立刻叫嚷起來。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見有人鬧事便走上去,抓出個白淨年輕人出來啪啪兩個耳光,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他剛要發問身後突然就有人驚呼一聲“閻特派員”。
趙興猛一回頭,閻天正從酒店大門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渾身都被煙熏黑了,不停咳嗽,皮鞋被水給泡得發脹,褲管濕了大半截,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煞是精彩。
沒容趙興發難,閻天卻一把推開他,歪歪倒倒地走到一旁,癱坐在地上自顧自大口喘氣了。
閻天喘息稍微平靜一點,就招手讓趙興過去,在他耳邊說:“你剛才打的是上海市長俞吉仁的堂侄兒,他長期在東亞酒店包房間養舞女,我兄弟向亦鵬都不敢收一分房費,你副站長厲害,專門要打他。”說完就又自顧自喘氣去了。
趙興一聽這話當時就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愣了半晌揮手就給旁邊的胖墩兒一巴掌,讓把圍起來的房客全都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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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贏一局的向亦鵬卻沒時間感歎命運得失,趁亂帶領前來開會的同誌們通過暗牆順利地來到地下室,他打開了最裏麵的一扇門,門後原來還隱藏著一條密道。向亦鵬站在門邊再一次核對了名單,確定了沒有人拉下來就拿著手電率先走進密道,大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走了一會兒,前方便出現了些許由上往下滲透的光,是到了下水道的一處出口。向亦鵬示意全體保持安靜,自己順著梯子往上爬,然後伸手用力地推著井蓋,井蓋緩緩得移動著,露出一絲空隙來。從縫隙中看出去,不遠處有兩隻穿著皮鞋的腳在來來回回移動著,向井蓋方向走過來。
向亦鵬迅速往下縮了幾步,摒著呼吸聽著井蓋上麵的動靜,隻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走到井蓋正上方的時候,便停住了。他悄悄地把手槍拔出來,一動不動壁虎般貼在冰冷的鐵樓梯上,倘若此刻有人不走運地探下頭來,一秒鍾之後他的頭就會被向亦鵬打爆。
時間在此刻突然就走出了聲響,一秒一秒讓向亦鵬死死盯住井蓋口,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一秒鍾會不會突然爆發出一場慘烈的槍戰?跟在下麵的同誌中也有戰鬥經驗很豐富的軍事幹部,立刻圍著鐵樓梯上的向亦鵬把自己的槍也拿在手裏。這樣一來,即使真的被發現,他們就可以配合向亦鵬瞬間形成一股猛烈火力,掩護他迅速衝出去占領下水道口,當然這已經是一種最壞的拚命打法……等待了足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的瞬間,上麵忽然就傳來了一陣陣有節奏的敲井蓋聲,向亦鵬立刻會意,抬手也敲了幾個相同的節奏回應。收起槍對下麵所有人說:“是自己人。”
向亦鵬邊說邊努力掀起井蓋,探出頭來,借著燈光可以看清上麵接應的人就是楊修遠!
沒有更多的語言交流,向亦鵬帶著人迅速地從井裏衝出來閃到一邊,楊修遠警惕地注視著街口的動靜。正在大家積極往外衝的時候,楊修遠一回頭手往下一按,還沒出來的同誌迅速縮了回去。
原來是幾個負責搜索的憲兵司令部的士兵巡查過來,楊修遠馬上走上去,亮出自己證件申明這邊有軍統負責。士兵們並沒有多話就很快地走開,但就在這時,井蓋底下爬在梯子上的同誌腳底一打滑,險些掉下去,雖然沒受傷但鐵梯子被撞得發出一聲悶響。原本已經離去的一個士兵聽到了這聲悶響,好奇地轉過身來。
楊修遠一步踉蹌險些摔倒,他把身子穩下來,極為不滿的用力踢了一下井蓋,但似乎又把腳給踢疼了,索性就抱著腳一屁股坐到了井蓋上。
士兵們都被逗樂了,遠遠說一句小心點啊,便搖頭晃腦地走開了。楊修遠見他們走遠才站起來掀開井蓋,最後幾名同誌也很快上到地麵。
向亦鵬帶著鴻川跑了過來,楊修遠伸手指指旁邊的一條小裏弄,示意接應的車子在那邊。
向亦鵬對鴻川交待:“事不宜遲,你親自帶同誌們撤離到安全屋,我留下處理善後。”
鴻川有點遲疑地說:“老向,一塊走吧,說不定你已經暴露,回去會有危險的。”
向亦鵬拍拍鴻川的肩膀,沒有回答。但堅定的神色已經在告訴他不論多危險自己都必須回去,隻有這樣才能遲緩閻天的行動,最大限度的保護好所有來開會的領導同誌。即使是犧牲也是必要的犧牲。他一直看著鴻川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轉頭又讓楊修遠趕緊回去,免得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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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酒店大堂裏燈光突然就亮了起來,聚集在門口的住客們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給弄懵了,看著酒店經理向亦鵬快步地走出來。他也是一身煙黑和被水濕透的樣子,走到眾人麵前抱歉地笑了笑:“實在對不起大家,讓大家受驚了,不過一切都處理好了。事故原因已經初步察明,是廚房的一個煤氣爐漏氣,又遇到明火,所以發生了爆炸,好在當時沒有人在附近,所以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這也就是萬幸了。我已經報告巡捕房,他們會來進一步調查,外麵冷,大家就都回房去吧,我保證不會再出現任何問題,至於大家受到的驚嚇和遭受的損失,酒店一定會予以賠償的。”
人群漸漸散盡,向亦鵬看到閻天比自己更狼狽地坐在那裏形如叫花子,便走過去,但兩人還沒有說上話,趙興就又帶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趙興說:“閻天,有人看見你的副官楊修遠放走了****,把他給我叫出來。”
閻天有點奇怪地問:“你怎麽又知道呢?”
趙興說:“就在不久前,有人看到他在後街,神神秘秘的必定不幹好事兒。”
閻天說:“你說這個呀,是我派他過去把守的,要這樣說的話,你其實是懷疑我放走了****吧?”趙興打量著閻天,被噎得說不上話來。
閻天笑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盯著向亦鵬的眼睛說:“是啊,****早就走了,恐怕已經追不上了……是吧?”
向亦鵬也不搭理閻天,忙著把還沒走進酒店的客人勸進去。趙興最終什麽也沒撈到,此刻天都已經快亮了。向亦鵬和閻天索性就坐在大門台階上,兩人就都盯著空寂無人的街道,過了許久閻天有些感歎:“這一夜過得真是漫長啊,也是夠亂的呢……”
向亦鵬說:“好在是有驚無險啊,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麽辦?”
閻天聽完這話就無聲地笑起來說:“為什麽這樣說,我的大經理?”
向亦鵬:“這麽多年的心血,險些付之一炬。如果真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擔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