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處決(1)

1

入夜的東亞大酒店一派幽雅的氛圍,爵士樂和葡萄酒、威士忌的酒精混合出一種讓人似醉非醉的感覺,每個人置身其間都早遺忘了外間的生死搏殺與血肉橫飛,隻剩下了一種虛無的在攀升……向亦鵬和樂隊依舊在演奏著那些熟悉的曲目。

林璿悄然出現在酒吧裏,她也在吧台邊坐下靜靜地傾聽著。

一曲演畢,引起一片掌聲,向亦鵬也慣常的起身表示謝意,林璿微笑著衝他點點頭。他讓樂隊繼續演出,自己走下舞台來到林璿身邊。她從包裏拿出一疊相片遞給向亦鵬,是他們三人在船上拍的照片。

林璿說:“你的攝影技術沒有什麽提高……但琴是彈得更好了,還是用心與否的問題。”向亦鵬笑一笑,沒有接她的話。她說其實從這些照片就能想到以前,時光有時候真是不會移動的。

林璿見他不答話又說:“從我們再次見麵到現在,你從來沒有問過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你不想知道嗎?”

向亦鵬:“我……當然想知道,你過得好嗎?”他被迫問出這麽一個問題時才發現,因為鄒凱林的事,的確疏忽了關心一下她這幾年的生活,這讓他感到了一陣心痛。又覺得自己笨,這個亂世,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漂泊,再好又能好到哪去呢?自己一個大男人也時常感到了無助與淒冷,何況如此嬌弱的林璿。

林璿說:“好像是我在逼問你……其實你不問也好,過了這麽多年,很多東西早已經回不去,時光終究還是要溜走的。”

向亦鵬清清嗓子說:“還是尊重現實吧,徒然沉浸在過去,隻會給自己增添很多無謂的煩惱。”

林璿有些調侃地看著他:“你真的一點沒變,永遠活得那麽清醒,就不能對一個女孩子說一點她想聽的話嗎,哪怕是撒謊。”

向亦鵬看著她清麗的麵容卻沉默了。

林璿站起身說也許他說得對,該忘掉的就應該忘掉。轉身快步離開,向亦鵬微微歎了口氣。

閻天開著車來到東亞酒店門前,下車剛要走進大門,卻看見林璿神情黯然地快步走出來,向亦鵬默默地跟在後麵。

林旋走出酒店看到閻天不禁一愣,向亦鵬看到他也沒說話。

閻天問:“怎麽,我一來你就要走了,我有這麽可怕嗎?”

林璿淺笑一下:“我來送照片的,送到了自然就該走了。”

閻天似有所悟:“那我送你回家吧。”

林璿點點頭,卻並沒有回頭跟向亦鵬告別,閻天衝向亦鵬揮揮手,“等著我……一會兒回來喝酒。”

閻天開著車,林璿把頭轉過去看著窗外,車內一片沉寂。

林璿的身體顫抖著,似乎正極力壓抑著自己,閻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林璿轉過頭看著閻天,臉上早已經淚水蔓延。閻天輕輕說一句如果想哭,就哭吧。

林璿搖搖頭,用手拂去淚笑了:“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閻天說:“在我麵前,你想怎樣就怎樣,如果還想哭就再哭會兒吧,我挺願意看你哭的,比平時還好看些。”

林璿被逗笑了:“討厭……別對我這麽好……”閻天無辜地說,你有點難為我了,這我可做不到。

兩人都笑了,林旋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了兩口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閻天,你知道,我一直忘不掉……也不是忘不了人,隻是忘不掉以前的感覺……不過也許他說得對,是不應該老活在過去。”閻天半晌沒有說出話來,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林璿抬頭看著閻天的眼睛,閻天說一切都還可以重新開始,對吧?她點點頭。

酒吧裏的音樂依舊輕柔而緩慢,去而複返的閻天喝了一大口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向亦鵬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了?”

閻天說:“今天這一天,過得真是太漫長了!”

向亦鵬:“這話就越發奇怪了,難不成遇到神仙?”

閻天說:“比遇到神仙還莫名其妙,不過還好,一切都在控製中。”

向亦鵬笑了起來,閻天卻又停下酒杯看著他,仿佛有話卻又無從說起的感覺。向亦鵬拍他一下說有話決來聽聽。

閻天一仰頭喝幹杯中酒,然後鄭重地看著向亦鵬:“我決定了一件事,但我必須要先給你說了再去做,我們是兄弟。”

向亦鵬點點頭。

閻天:“是林璿……我決定追求她。”

向亦鵬淡淡一笑:“為什麽要跟我說?”

閻天:“畢竟我們三個是好朋友,我應該先告訴你,你沒有意見吧?”

向亦鵬奇怪地說:“我怎麽會有意見。”

閻天不甘心地問:“真的?”

向亦鵬伸手打了一下他:“當然是真的,我都有女朋友了,怎麽還會有意見?你問得多餘。”

向亦鵬拿起酒杯給閻天倒了滿滿一杯酒,兩人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閻天便告辭了。

2

向亦鵬走進影院的放映廳,大約是早場的緣故,觀眾稀稀落落。銀幕上正在放的電影是《一夜風流》,誇張的情節使得場內的笑聲不斷。

向亦鵬坐到最後一排,老周就坐在前排。

老周說:“你們在2號公路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向亦鵬說:“我這同學這幾年變化很大,做事的手法越發狠了,下手絕不留情,我也差一點失手。他比我想象中更難對付。”

老周說:“這不奇怪,畢竟他是軍統中戴笠最欣賞的年輕骨幹之一,從他捕獲並藏匿‘7號’的手法看,此人絕非等閑之輩。不過,組織上認為你對閻天的個性推斷以及做事基本的步驟把握得很準確,並且認為他很快會做出下一步計劃,因為南京方麵已經催得很急,這也並不僅僅是趙興使壞,畢竟‘7號’隻要到達南京,其政治上的影響無異於一場地震,所以你要特別注意他這幾天的動向,絕不能放走這個叛徒。”

向亦鵬說:“我明白的,請組織上放心。”

老周說:“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組織上也在利用各種關係盡量配合你,你盡管放手去做。”

向亦鵬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周,但是這次閻天對我們的行動好像很有把握,仿佛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昨天若不是我們預先設置的汽油桶意外地提前爆炸,幹擾了他的行動,真不知會出什麽大事。”

老周說:“你的意思是……?”

向亦鵬說:“我懷疑……不光是咱們在他們內部有貓眼兒,咱們內部可能也存在一條‘狗子’!我甚至懷疑這就是鄒凱林提供的線索。”

影院裏,笑聲此起彼伏。

3

杜公館的客廳裏,遍體鱗傷的方孝被拖進來扔在地上,但頭始終抬著望著杜一恒。

杜一恒專心致誌地在寫一幅字,寫得很慢,許久才寫完,放下筆又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還是不太滿意,管家湊上來嘖嘖稱奇。

杜一恒笑了:“你懂什麽?我練字不過是玩兒,一個賣水果打碼頭的老混混,寫給自己看罷了。”轉過臉來對著地上的方孝說:“你一定覺得很委屈吧?”

方孝惱怒地說:“我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爺要這麽罰我?”

管家說:“你小子被人耍了,被你打死的根本就不是九爺。”方孝立刻癱在那裏不再強嘴,辦錯事的規矩他太知道了。

杜一恒笑笑說:“我讓他們這麽做就是沒有怪你的意思了,趙興我們得罪不起,所以隻好委屈你。孩子,爺也有爺的難處,這個家不好當啊。這樣吧,聽說我們被搶的煙土在黑市出現了,就著落你去查吧。”順手給了方孝一隻削好的梨子。方孝被扶下去,杜一恒坐到椅子上對管家說,什麽是江湖,這就是江湖,就看這小子是不是那塊材料了。又說,你通知下去,老九的事就先丟開,既然他當過,依我看他的命不會太長了。****特科人員的厲害我是知道的。總之,他們爭是他們的事,我們不要攪合。

4

鄒凱林雖然在安全屋裏過得真如老鼠一般倒也是十分逍遙。對於他和閻天這兩個資深特工而言,既然成功了一次,就想著再次成功,但這似乎又是個悖論,上一次成功並不能決定下一次的圓滿。閻天刻意安排了一次吸引對手的獵殺遊戲,而這一次不論對手從哪裏來,能不能闖他都要闖出去了。

鄒凱林手裏玩弄著撲克牌,給閻天變了一個魔術。

他閉上眼睛,示意閻天隨意抽出一張牌。

鄒凱林:“隨便抽出一張。”

閻天從中抽出一張,自己看了是一張黑桃A。

鄒凱林閉眼講道:“所有的魔術都分三個步驟:第一步,擺出一樣東西。”他示意閻天把剛剛抽出的牌放回,閻天將那張黑桃A放了回去。

鄒凱林:“第二步,讓它消失。”鄒凱林一洗牌,那張黑桃A便真的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