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堅忍的執著(2)
◆美麗的掙紮
思葦
那是一個初冬的早晨,呼呼的北風將太陽的光芒吹得柔弱無力,法國梧桐的落葉被來往的車輛碾壓著飛卷著,有的已經零落成泥。寒意使匆匆趕路的人們萎縮著,情不自禁地裹緊了大衣。我正將頭縮進衣領裏走著,忽然聽到一個怯怯的聲音:“先生,要買畫嗎?”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我的前側,目光中含著祈求。仔細看他,一臉的胡子像秋天的荒草,身上背著一個編織袋縫製成的大包裹,卷著被褥,這之上,是一個破舊的畫夾。承擔這一重負的是有些孱弱的軀體,說他孱弱,不僅是因為他的蒼白和瘦弱,還有就是他不得不依靠一根拐杖來保持平衡,因為他的左腿不知丟失在了什麽地方。
在小城的路上行走,你經常會遇到一雙乞討的手執著地擋住你的去路,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讓你的同情心在一次次或甘心或不甘心的施舍後逐漸變得麻木。這位中年男子很顯然沒有把自己劃入以乞討為生的一列。
我有些驚奇了。
我說:“好啊。”這位男子於是很驚喜的樣子,將背上的行李很艱難地放下來,用手提了一下褲子——我看到,將褲子捆在身上的是一根尼龍繩。他坐在行李上,將拐杖放在一旁,把畫夾支在那條健全的腿上,說:“我為你畫素描,一會兒就行。”
果不其然,畫一會兒就完成了,很簡單的幾筆,畫上的人物是大眾化的麵孔,絲毫找不出我的特征,我雖然不懂繪畫的妙處,但這畫實在不敢恭維。他要兩塊錢,我給了他五塊,他執意不肯,說:“老弟,我不是乞討的。”說完一笑,這笑聲透過胡子,變成水汽,在空中手舞足蹈。
他又上路了,艱難地背起行李,架著拐杖,一蹦一跳地走進不斷伸展的街道,融入初冬的一片蕭索之中。我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一個詞語忽然冒上我的心頭——掙紮。
我沒有問過他的身世,不知道這七尺之軀曾經飽受過怎樣的屈辱與壓抑,但他這種不向命運低頭、不向生活乞討的精神卻使我深深地震撼了。
這是一個有真實意義的生命,完整的、高貴的生命。
是的,真正的生命決不在乎命運的擺布,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保持著生命的本色和靈魂的高貴,而不容褻瀆。愈挫愈奮,越是困境就越是掙紮,卑微的生命因此散發出奪目的光輝。
掙紮,首先是對命運的抗爭。
任何生命的個體相對於浩渺的宇宙,都是那麽微不足道。當我們小心翼翼、認認真真又信心百倍地為我們的明天放飛美麗的憧憬時,很多猝不及防的打擊和挫折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同我們不期而遇,讓我們的軀體和心靈承受生命超常的重量,把明天觸手可及的美好變得鏡花水月般模糊和遙遠。有多少人,因此消沉,自暴自棄,甚至選擇極端的方式了結生命。
魯迅說,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這勇士便是在逆境中的掙紮者。隻有掙紮才會使山窮水盡變得柳暗花明,才會使悲劇性的生命變得悲壯而偉大。真正的掙紮,不僅僅是對軀體殘缺和病痛的抗爭,更多的是對靈魂的升華和改造。
在我工作的縣城裏,有一位畫家,一天傍晚我去拜訪他,夕陽透過窗戶照在他沉思的臉上,他談起這幾年從畫的感受,頗有感觸地說:“人活著,其實是在同自己過不去。半夜鍾聲催人醒,既然活著就不該輕易睡去呀。”他覺得一點兒也不輕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藝術的道路上不斷地掙紮,衝破種種藩籬與禁錮,去尋求藝術的跳躍。這種掙紮盡管痛苦,卻換來超越。
活著有時比死去困難得多,放棄大多比堅守容易得多。沒有掙紮,生活也許平淡多了,安逸多了,但同時生命也消亡得多了,如水的日子隻是下酒物,掙紮後,你就會羽化成蛾,淩空飛舞。
每天進步一點點
掙紮,是對生活的困境和乖舛的命運不屈的抗爭,付出的痛苦像一塊柔軟的布,拂拭一個高貴而完整的靈魂。
麵對生活的困境,有人選擇逃避,因為堅守需要莫大的勇氣;而有些人選擇挑戰,就像貝多芬那樣捏緊拳頭,去叩響命運的大門。
掙紮是一種充滿勇氣的生命狀態,生命會因此大放異彩。
◆拾荒的小姑娘
佚名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結識了一個正在讀小學六年級的拾荒小姑娘。
那天,因為工作原因,下班時已經過了八點。北方的冬天夜晚很冷,再加上那晚天空中飄著雪,所以白茫茫的街道上顯得冷冷清清,已經沒什麽人了。我趕緊下了樓,裹緊大衣,匆匆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有厚厚積雪的路上非常吃力,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我多想立刻回到家的港灣,感受家的溫暖,喝一口暖茶,吃上一頓妻早就做好的可口的飯菜呀!
猛地,我似乎看見我家樓下的垃圾箱上有個黑影在蠕動,起初我被嚇了一跳,等我慢慢地走近,借著路燈才發現是個拾荒的人,並且還是個孩子。孩子的衣著顯得很破舊,似乎摞了很多顏色不一的補丁。孩子的身體看上去很單薄,身上厚重的紅色羽絨服顯然是別人給的,幾乎長到腳麵,和瘦小的身子極不相稱。此時,孩子正踩著腳下的一個小板凳,整個頭不時鑽進垃圾箱裏翻弄著垃圾,身旁放著一個鼓鼓的編織袋,看樣子有不少收獲。
怎麽這樣一個大雪彌漫的冬夜還出來翻垃圾箱,能賺多少錢呀?我想。
“不冷嗎?孩子?”我上前問道。孩子聽到我的聲音,把頭從垃圾箱裏縮回來,衝著我燦爛地一笑說:“不太冷啊,叔叔。”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紅紅的臉龐上忽閃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顯得很有靈氣。“我認識你,叔叔,你是大風的爸爸吧?我和他是好朋友,他經常幫助我呢。”小姑娘接著說。一句話說得我心裏一熱。是啊,孩子總是善良的,在他們的眼裏或是心裏從不分什麽貴賤。她的年齡略長大風兩三歲,可是大風的生活和眼前這個小姑娘比起來,簡直是天上人間啊。
我撣了撣小姑娘身上的雪花,情不自禁一連串地問道:“你家離這兒遠嗎?你家大人呢?你不上學嗎?怎麽就你一個人出來?”
“我家離這兒不遠,我爸爸媽媽在我剛記事的時候就得病先後死了,我和奶奶在一起生活,正上小學六年級呢。奶奶最近得病了,在床上不能動,所以我隻能在晚上喂飽奶奶、做完作業後的這個時間多撿一點東西,換了錢給奶奶看病。”小姑娘略帶憂鬱地一口氣回答說,眼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
多好的女孩呀,在這樣一個任何人都會覺得糟透了的環境中,她竟然能從容麵對,而且處理得井井有條。我深深地被她堅忍的品格所打動,沒再繼續問下去,生怕傷了孩子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回家?”我問道。
“馬上就可以了。叔叔你看,我今天收獲不小呢,除多換些錢給奶奶治病外,還可以買些書呢,我好願意讀書啊!”小姑娘活潑起來,眼睛中閃爍著希望之光。
“我送你回家吧。”
“謝謝叔叔,不用了,我能行,常常都是我一個人,不怕的,叔叔再見。”我的眼睛熱了,在小姑娘綁袋口的時候,我摸出兩百元錢,在幫她將袋子放在肩上時順手悄悄放在她的口袋裏。小姑娘回頭衝我笑笑,漸漸消失在風雪交加的夜晚。
我良久地站在雪地上,百感交集。
許多年過去了。又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和妻團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看電視。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我想應該是我上大一的風兒從醫學院打來的,我趕緊跑過去拿起了聽筒。
“叔叔,您還好嗎?”我有些懵懂,話筒裏傳來的分明是一個姑娘的聲音,“我就是您當年幫助過的那個小姑娘,您還記得我嗎?”我一時想不起怎麽回事,“我知道那天晚上我衣袋裏的錢是您給的,我本來不想用的,可是給奶奶看病需要好多錢,於是我留下了。後來奶奶的病竟然奇跡般地慢慢好轉了。這麽多年我沒去一一感謝許多像您一樣幫助過我的好心人,我將那份感激都用在了學習上了。現在我和大風在同一所大學讀書,仍然是好朋友。我就要畢業了,我要用我所學的知識來拯救像我奶奶和父母一樣的病人。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給您打電話,是想讓您想起我,同時,也想讓您知道,我沒辜負當年好心人對我的幫助。”姑娘一口氣說完,就像當年一樣。
我握著話筒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兩行熱淚滑過我的臉頰……
每天進步一點點
一個小姑娘稚嫩的肩膀,以怎樣超人的勇氣,承擔著連大人都會感到一籌莫展的生活重擔啊!小姑娘帶給我們感動的同時,也帶給我們思考——當我們遭遇生活的考驗時,是否能夠像小姑娘那樣勇於麵對和承受呢?勇氣是與智慧和意誌結伴而行的,它在於人的高貴的品質而並不在於擁有者年齡的長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