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陽·七部書 (1986—1988) (22)
不要躲開這大地的塵土
大地的氣息大地的生命
靈魂啊，不要躲開你自己
不要躲開已降到大地的你自己
你為何要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扶著你騎過萬年的天空飛馬的頭顱
你為什麽要倒下你為什麽這麽快地離去
你再也不能離去
莫非你不能適應大地
你這無頭的英雄
天空已對你關閉
你將要埋在大地
你不能適應的大地
將第一個埋葬你
靈魂啊，不要躲開
我問你，你的兒子們
活下去了嗎？
我站在天梯
目睹這一切
我在天空深處
高聲詢問
誰在？
從天空中站起來呼喊
又有誰在？
打柴人
我是火父親，火兒子，和火母親
讓我首先來回答你的呼喊。
我在太陽上所感受到的虛無和饑餓
從笨重的天空跌落。撞在大地和海水
撞掉了頭顱撞爛了四肢
他也是一位複仇的年輕人
即也是人們常常提到的
獅子之上軒轅兩旁
那名字叫青春和曙光的。
大地上充滿了孩子的歡樂，也傳到天堂
（這時刻天堂中打柴人和火
拋開了秘密談話，高聲歌唱
歌唱青春——那位無頭英雄）
大合唱：獻給曙光女神獻給青春的詩
青春迎麵走來
成為我和大地
開天辟地
世界必然破碎
青春迎麵走來
世界必然破碎
天堂歡聚一堂又驟然分開
齊聲歡呼青春青春
青春迎麵走來
成為我和世界
天地突然獲得青春
這秘密傳遍世界，獲得世界
也將世界猛地劈開
天堂的烈火，長出了人形
這是青春依然坐在大火中
一輪巨斧劈開
世界碎成千萬
手中突然獲得
曙光是誰的天才
先是幻象千萬
後是真理唯一
青春就是真理
青春就是刀鋒
石頭圍住天空
青春降臨大地
如此單純
打柴人
拋開了刑法……
我們住過的地方
我們修建過的遺址
都被拋在一旁
而今隻有一行軍的金帳
我開天辟地
我和鐵匠和赤子
我拋開了刑法……
此刻我在太陽上
我站在太陽的青春
我站在太陽上
我發出一種聲音
我召喚天地
圍著火與青春
我的聲音與火俱在
我要召喚天堂的青春
我要召喚火與夜的青春
我使它們獲得了青春
在太陽上所感受到的虛無和饑餓
從笨重的天空跌落
熱血沸騰的青春！
領著三千兒童
撞在大地和海
撞掉了頭顱撞爛了四肢
火父親，火兒子，火母親
一家烈火，九口人三千人
百億人口一家烈火
內髒本來是空洞的岩石的內髒
忽然燃燒起來
內髒起火內髒已被太陽的饑餓借走
內髒燃燒被大陽使用是火的
使萬物生長
火紅內髒嘎嘎叫
內髒嘎嘎叫
叫著衝開天門
我的雙腳在火中變成了一隻
我自己的火使我自己失明。
我的言語也已失明
隻可以看見自己的內心
我的雙腳在火中變成了一隻舌
我的失明的言語隻看見自己的
打柴人
在火光中
在火光中我跟不上那孤獨的
獨自前進的、主要的思想
在火光中，我跟不上自己那孤獨的
沒有受到關懷的、主要的思想
我手中的都已拋棄
但沒有到達他們自己所在的地方
剩下的我緊握手中
他們都不在這裏
而緊緊跟上了被拋向遠方的夥伴。
在長長的，孤獨的光線中
隻有主要的在前進
隻有主要的仍然在前進
沒有夥伴
沒有他自己的夥伴
也沒有受到天地的關懷
在長長的、孤獨的光線中
隻有荒涼純潔的沙漠火光
緊跟他的思想
隻有荒涼的沙漠之火
熱愛他，緊跟他的腳步
在火光中我跟不上自己那孤獨的
獨自前進的，主要的思想
我跟不上自己快如閃電的思想
在火光中，我跟不上自己的景象
我的生命已經盲目
在火光中，我的生命跟不上自己的景象
在長長的、孤獨的光線中
兩塊野蠻的石頭
永遠地放走了它們自己的飛鳥
在火光中
我跟不上自己的景象
打柴人
在火中我的雙腳變成了一隻舌頭
舉起心髒，摔碎在太陽的鼓麵
鼓手終於在火中像火一樣笑了
像火一樣寂寞，像火一樣熱鬧
天堂之火的腹部攜帶著我和你
在火中我的舌頭變成了兩隻大腳。
我在吐火
我長出一萬個頭顱
每隻頭顱伸出一隻手
牽著一個獸頭
那也是一隻萬頭之獸
他也在吐火
我們一齊吐火
這火一直從天堂
掛到大地和海水
青春
貫穿了
青春！蒙古！青春！
上帝坐在冬天無限的太空
麵朝地穴三萬六千歲年十二人口億萬
六百車軸旋轉不避瘋狂天空萬有
天空以萬有高喊萬有
麵朝地穴在曠野大火之上呼喊：蒙古！蒙古！
馬骨十萬八千為船，人頭十萬八千為帆
一陣長風吹過
上書“滅絕人類和世界”
（北方的獵人在天梯上呼喊北方，北方）
北方
冬天的天空
蒙古人種的天空
拔出了武器，互相砍殺
拔出了內心生鏽的層層柵欄
作為武器，互相砍殺
天空
你為什麽曾經禁欲和傳教
你為什麽不充滿仇恨
我難以理解
我多麽難以理解
這從太平洋開始傾斜的蒙古人種的天空
你曾經說過什麽
你還要說說吧說
蒙古人種的天空從太平洋開始傾斜
蒙古人種抱著高大的馬
從太平洋上空飛過
胸腔裏是多少苦難的海水
蒙古型扁圓頭顱多麽飽和
多少適合飛行原稿如此。
（“多少”似應為“多麽”。——編者注。）
接近天空
盛滿海水和鐵
多麽接近
瘋狂的大陽把他的馬他的轅馬
他的車軛他的車輪他的牲口棚
瘋狂的太陽把他的職業他的戰爭
和他的侵略的本性賜予了蒙古人種
我不是要求和平
我不能在這時要求和平
成吉思汗我們
成吉思汗我與你
鎖在同一條火鏈子上
繞著空蕩蕩的
北方的和平的天空
瘋狂地旋轉
我的馬飛出了馬廄
把它的自由交給了我
我不能辜負蒙古人種
我們鎖在同一塊岩石中
什麽魔法把我們囚禁
我看見一個牧羊人
囚禁在岩石中
囚禁在亞洲荒蕪之地的一塊岩石中
漸漸地他飛起來了
他漸漸地飛起來
帶著那塊亞洲的岩石飛起來
遠遠遠遠遠遠遠遠遠
亞洲是我的鎖鏈
一塊岩石囚禁了人和馬
人和馬拖著這塊岩石飛遍天空
即使人和馬還有一部分是石頭
而他們隻看見石頭在天空上亂飛
報仇雪恨的石頭
抱著人和馬越飛越快
金帳汗國九排弓箭手十七排弓箭手
坐在太平洋的底部
低垂著眉毛都已蒼白
蓬亂的頭發滿臉胡子遮住了
這些平靜的蒙古人的臉龐
皇帝坐在金帳中
用火和灰用酒用戰爭
皇帝永遠看不見他們的表情
皇帝我們的皇帝開口說話
“我不是你們的皇帝又是誰的皇帝
火或被殘暴的豹子雙爪捧上山巔
獻給另一個比豹子更孤獨的皇帝”
射穿天空的大弩
為什麽握在這些人手中
這些在岩石中
睡了千萬年的人
這些人，抱住了祖宗和子孫
這些洞穴中的吞火者，傾斜
的羊骨遮住了山洞
暖意黃銅的日子黃銅的戰車
鮮血淋漓多少日子多麽喜悅
我多麽渴望在火中調和血與酒
骨灰和不能熔化的幾瓣心髒
落入酒中，打開地窖的大門
打開天空的大門
神鬼助我寶劍！
成吉思汗，我們四個人在同一條鏈子上渡過天空
這世上最大的草原太平洋太陽和鐵
鏈子鎖住的石頭結合著壯大著
不能沉沒的大陸
蒙古人種抱著馬
一次次衝向大海
一萬次布滿太平洋
沿著太平洋傾斜地立起直刺天空
又衝向海底
太平洋底部
一個永生的馬頭
安裝在地穴吐火之處
馬頭長在我的脖子上為什麽？為什麽？
這是……。
這是。
這是冬天的海岸多少海獸抱船沉沒
在一種死而複活的氣氛中
我發現我的馬頭在吐火。
太平洋
太陽
太平洋
太陽在太平洋上
太陽照著太平洋
是天空。是不能置放種子，兒馬和精液
的東方空蕩蕩的中心。
獵人
我是宇宙中的獵人
我是宇宙的現狀：
我叫“第一人稱現在時”
閃電和雷中的獵人
殺死了石頭外表的獵人
用天空的火把用雲中狩獵
殺死了石頭外表的獵人
卻點燃了石頭內部的獵人
點亮了石頭內部的獵人
我醒來，吃著，喝著，節奏著
我吃喝日夜，四季和十二月輪
反過來說
石頭不是
世界的開始
是虛無。虛無中
原始隻有
一種形式
它就是吃
吃還沒有開始
世界全是天空
吃。一經開始
就是吃著的嘴
他秘密地說著
秘密地吃
虛無中出現了空氣
空氣突然化成了石頭和水
石頭圍住了他的說和吃
石頭圍住了天空
他秘密地說著，他秘密地吃
秘密一經走動，就是世界和我
他最親密的夥伴是食物和言語
（附，關於天空中的獵人
關於雲中獵人和他的狩獵過程
和他的吃，他的屬性
他的眾多名字，家族淵源
關於原始天空中一名原始獵人
有一個殘存的史詩片斷
抄在下麵：）
原始史詩片斷
（作為《太陽》這段經文的補充部分）
（02本詩從序號02開始，顯無01，文中也無04，大概是“片斷”的意思。——編者注。）
土地……是懸在空中的黑暗
那時那刻那是獵人產生了這樣的淚水
這樣的景象。牛羊中一個人看見家鄉
一個人看見白雪走在血液上
馬飛在路上
路很長……
開口說話的不是我也沒有內容
天空上的狩獵進展順利而迅速
在山穀牲口之中
人類發出牲口的聲音
具有人類放牧的
牲口的悲哀
鐵匠說鐵也說
你不應悲哀
而應該悲痛
在那岩石破裂的火山口
天空走出火山口
灰燼落在你周圍
這裏在說話
這裏在……
那個吐火的山口
天空化身為人
一個紅色的獵手
火光中心的雨雪
山洞是他的頭發
火是他的舌頭和馬
黑色和暴力的兒子
騎著獅子抱著虎熊與母豹成婚
在深不見底的岩穴內
土地向上湧
用火光照亮
黃金走出山頂洞
白骨變成人
陰暗的神的女人一抱抱住他
放下了手中的野獸
03鐵砧上跳躍的火
他和母親
和她們
逐一**
他生鐵鑄造的吐火的鐵頭
橫躺在嘴裏
像馬槽裏的馬
用嘴收走
他已經熟透
就要在火中下雪
他剖開山腹
取出山腹中秘密談話的人
取出他空空的內髒
取出那天空那聽不見
秘密的內容
從頭頂扔出地心
把內髒從頭頂
扔出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