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便徹底失明了

“思可?”寧南感應到腳步聲,便緩緩轉過臉來,“是你嗎?你在嗎?”

“是的。”思可有些迷惑地回答,等她靠近,終於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了。

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他。

“思可?”寧南又叫了一聲,他睜著眼睛,無神地望著某個方向,“你不在嗎?”

她搖了搖頭,慢慢走了過去,寧南仍然雙眼空洞地望向她的背後,慘淡的光落在他的臉上,窗口的風拂過他的睫毛,像一對輕顫的翅膀。

他已經看不見了。

在看到靜靜最後的慘狀以後,便徹底失明了。那樣的場景,竟然會是他視覺中最後的殘像。

“對不起。”眼淚源源不止地流著,除了那三個字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訴說心裏的傷痛與愧疚。

如果她早一點到,如果早一點報警,或者是……早一點去了解靜靜在做著什麽就好了。

“我沒事的。”他樣子平靜,像小時候一樣安慰著她,聲音空洞地說著,“我真的沒有什麽,隻是靜靜,她是被我害死的。”

“不是!你不要這樣想!並不是這樣的!”

“你已經知道了吧?為了收留我,阿姨付出了那麽多,她本來可以和你輕鬆地相依為命下去,是我把她僅存的一點幸福都毀了,而我卻什麽都沒有為她做。”

“不……”思可用力地搖頭,眼淚掉在床單上,卻始終沒有哭出聲,隻是機械一般地重複著,“不是的,不是你的錯……”

“昨天我罵了她。”寧南一字字緩緩地說著,“我隻會對著她生氣,罵她為什麽不懂事,為什麽總是喝醉,常常那麽晚才回家,為什麽總是過得那麽亂七八糟……可她竟沒有對我生氣,這是第一次,她的樣子,是真的很高興……”

“別說了,寧南,這不是你的錯……”

“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明明她每天都在我的眼前,卻從來沒能察覺她在什麽……我有什麽資格做她哥哥呢?”說著,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淡淡的哽咽,“其實她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隻是沒有安全感,所以才對我發脾氣,卻並不是真的對我生氣,思可,她死得太冤了!為什麽會是她呢?世上那麽多人,為什麽會是靜靜……”

“不……”思可哭得泣不成聲,隻能一個勁兒地搖頭,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麽蒼白,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她跪在床邊,彎下腰去,身體難受得縮成一團,卻用力抓著寧南冰冷的手,淚水一滴滴掉在白色的床單上。

“警察會把凶手找出來的,一定會的!”

“可是那又怎樣呢?靜靜不會回來了。”

在黑暗之中,寧南似乎隱隱看到了靜靜的臉,冷硬又倔強,從來不肯流露出一丁點軟弱。她總是這樣橫衝直撞,哪怕渾身是傷也從不在乎。

在他走投無路、失去生存下去的動力時,是靜靜接受他,拯救他,給他生存的地方。她甚至連同生命,把自己一切的一切都給了他。可是,他卻沒有哪一天是真正關心過她的。

他欠她太多太多,再也還不了了。

這一天,是思可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天。

長到現在這麽大,她已經失去很多了——爸爸,媽媽,家庭,哥哥,男朋友……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她。然而隻有在這一天,她直接地看到了裸的死亡。

她並沒有真正了解過靜靜,隻知道她是寧南的妹妹,是遙生很關心的人,而自己是她最討厭,甚至痛恨的人。

她活得叛逆又張狂,還欺負過自己,思可恨過她,她們總是在相互厭惡的立場尷尬地對立著。一直討厭著彼此的存在,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過彼此。

靜靜仿佛是她人生的另一麵,她們長著相似的臉,同樣的姓氏,經曆著相似的傷痛,卻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究竟是怎樣成長的,怎樣的心情,思可不敢去想象。

警察來向他們調查的時候,她才知道,靜靜的身上有幾十處舊傷痕,從後背到胸腹以及四肢,到處都是,像是誰說過的小時候被家暴虐待留下的痕跡。

致命的是,是腹部一記深深地刀傷,徹底奪去她的生命。

她是那麽年輕、漂亮,她的歌聲是那麽動人和深情,連鐵石心腸的人都可以被打動。她倔強的眼神是那麽清澈,每次浮現在她眼中的都是無所畏懼的堅強。

她一直很任性,脾氣很壞,為了湊錢不擇手段,也不計後果,從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但她卻那麽率真地活著……

她這麽美好,思可知道自己或許永遠也比不上她的吧。

那一季,總是陰雨綿綿。

思可和遙生天天給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打電話,可是,案情幾乎毫無進展,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樣的——仍然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暑假裏,思可除了打工就是到醫院裏陪寧南,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目前隻能留在醫院做保守治療。住院費都是遙生墊付的,可接下來要怎樣才能籌到動手術的錢,她想也不敢想,隻知道必須要更努力地打工才行。

思可想了很多辦法,回老家找叔父姑母們借錢,又找了很多父母的朋友同事,但他們一聽到是要給寧南做手術,都立刻拒絕了。

“思可,你想清楚,不要再被他連累了。若再被他們纏上,你一輩子都會倒黴的!”姑媽無奈地這樣勸她,“你別傻了,你媽就是太傻太心軟,最後才變成這樣,你想毀掉自己一輩子嗎?”

“那算了吧。”她也不想爭辯什麽,她知道是沒有用的,隻能這樣淡淡地回答。

這一天午後,她像往常一樣到醫院照顧寧南。可推開病房的門,將買來的飯放下,她才發現病床上根本沒有人。

“請問,六號床的病人去哪了?”她不由擔憂起來,抓住護士就問。

“不清楚,是不是出去散步了?要不你到外麵去找找看?”護士也有點拿不準,隻覺得這對兄妹都挺奇怪的,也不見大人露麵,每次都下午了這個妹妹才送吃的過來,住院費也是另一個男生過來付的,才住院一個多星期就急著辦退院手續,明明這個病人情況還很不樂觀。

護士的回答令思可有些想發火,臉色也迅速沉了下來,明知道寧南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見,又怎麽可能一個人去散步呢?這根本就是不負責!

寧南的手機也打不通了,思可把住院樓都來回走了兩遍也沒找到人,最後無計可施,隻能跑出去漫無目的地找。

她心裏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寧南是那種總是安安靜靜地,絕不會給任何人找麻煩的人,他現在行動不方便,要不是有什麽事,不可能一個人突然消失了……

這種預感很快就被證實了,她跑遍了醫院,逐一找了每一個房間,就是沒有看到寧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