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血液在瞬間凝固

美得像是蒼茫大海上人魚的歌喉一般叫人沉醉。比起上次在酒吧聽的清晰柔軟,美得簡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事物。哪怕是這一輩子,她也從來沒有聽過這比更美的聲音。仿佛是將所有生命都燃燒幹淨,既然溫柔又絕望,像風一般可將靈魂也一同吹散。

她知道那是靜靜在唱歌。

然而那聲音卻斷斷續續的,並且越來越低,最後終於是聽不見了。

不知怎麽,思可的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順著剛剛的聲音走到門口,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門是大大開著的,天色這麽晚了,屋裏卻並沒有開燈。

“有人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又在門板上敲了幾下,卻沒有人應聲。

遙生皺了皺眉,進去摸索著找到了電燈開關,思可的眼睛一下子受不了由暗轉明的瞬間刺激,便眯起眼打量著屋裏。

屋子裏,有一股莫明不舒服的氣味,重重向所有感觀壓了下來。當她的眼睛適應了明亮向四周看去時,卻她被眼前的狀況狠狠地震住了!那一刻,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她張大嘴吧想要用盡力氣叫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那是這一輩子不可能忘記的畫麵——

她看到靜靜的身體以一個極度扭曲的姿勢倒在地板上,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頭發略有淩亂地搭在地板與肩頭,鮮紅的血汩汩地從她身上流著,一直蔓延到周圍的地板上,染紅了整個視線。

可是她的表情卻又那麽安詳,眼皮輕輕合上,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就在剛才,她已經唱完了最後一句歌詞……

“靜靜!”

思可叫喊著,想要撲過去將她拉起來,可才剛剛邁出一步,全身的力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無力地摔倒在地,跪在地板上,用盡了力氣才慢慢地挪到到靜靜的身邊,遲疑著伸出手,慢慢地拉住了靜靜的手。

她的手還帶著溫度,可她卻一動也不動了。思可去試探她的呼吸,可是為什麽……什麽都沒有?無論自己用力搖晃,她都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反應,似乎再也不會讓她感到痛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那麽歇斯底裏地叫喊著。腦中不斷地重複為什麽會這樣?!

淩亂的房間,滿地的鮮血,敞開的門……

無數次在新聞或報紙上看到過這樣的事件描述,可她真的不敢相信這是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她和靜靜明明一直都在彼此仇視,兩個人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又總是依賴著同一個人,喜歡著同一個人。她曾是那麽憎恨命運將她們一次又一次地連接在一起,她曾是那麽希望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啊……

思可的意識一直沒有目的地浮蕩,身體像是被狠狠地拋入了水底一般無力,無論怎麽用力掙紮,還是不斷地下沉,數不盡的絕望向她襲來。

她伸出手,試圖去抓住些什麽,可是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抓不到,整個世界都是空白的。

她隻看到靜靜死去的樣子。

破碎的衣服,淩亂的頭發,流血的傷口,還有她的歌聲,那麽空靈動人,沒有一絲毫的痛苦,像柔軟的風,將絕望都一一吹散。

“你醒了嗎?”

耳邊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思可睜開眼睛看到遙生坐在自己麵前。他看上去明顯有些疲憊,像是一夜未眠,眼底浮著淡淡的黑眼圈。

“你剛才暈過去了,我讓護士幹脆給你打了一針,也好好睡一下。”他說著,用毛巾輕輕擦著她的額頭,“你一直在哭,流了好多汗。”

“我是不是做夢了?”她坐了下來,撐起眼皮有些迷茫地看著遙生,頭一次見到這樣疲憊無力的他,連眼眶都陷了下去,心不由得又翻攪了起來,“我做了一個靜靜被殺害的夢……”

遙生沉默了。他第一次回避她的視線,轉頭看著一片陽光明朗的窗外。

那是初春之後,即將來到的潮濕夏季。

“啊……”思可垂下頭。其實她知道的,那不是夢,全部都是真的。

明知道沒有希望,卻還是問了。

“靜靜……她湊了一筆錢,是為了給寧南做手術的……”遙生緩緩說著,聲音顯得異常沙啞,“這一年來,她一直都是為了這個,才得罪了那麽多人。可是現在,那些錢不見了,昨晚當警察趕到的時候靜靜已經……她家的鎖是被撬開的,家裏被洗劫一空,她湊的那筆錢也不見了。”

“砰”的一聲,思可的心猛然沉入水底,頓時渾身發涼。

錢,一大筆錢,給寧南做手術的錢。

她想起很久以前許風就曾經說過,靜靜一直很缺錢,為了賺錢她什麽都願意做……最後也是因為了這些錢,她竟遭到了這樣的不測。

思可的腦子還是混混沌沌的,但還是想起了很多事情,都是關於錢,關於靜靜,還有寧南的……

她仍然不敢相信,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就死了。明明不久前還橫衝直撞地活著的人,竟然就這麽沒有了。

思可覺得身體越來越發寒,“對了,那寧南呢?他現在在哪?”

“你現在能起來嗎?我帶你去見他。”遙生小聲說著。

“我可以,讓我去!”思可霍地從床上翻起身,有些緊張地按著胸口,深深吐息著,“我現在就去。”

遙生皺了皺眉,拉著她的手,將她小心扶了起來,他們的手卻都異常冰涼。

醫院出奇的大,夜晚的燈光冰冷而黯淡,長長的走廊裏非常空洞與冷清,透出機械的窒息感。

他們從急診病房走到住院大樓,一路沉默,他們終於停在病房的門。

“他在裏麵,你去看看他吧。”遙生輕輕的聲音傳進了思可的耳朵裏。

房間裏有四張病床,但隻有最裏麵靠窗的位置有人,窗簾是拉開的,外麵路燈的燈光與星光隱隱透了進來,床的影子也被拉開了。

思可慢慢走了過去。

寧南躺在床上,日光燈下,他的臉蒼白得好像已經是透明的了。由於病痛,他整個人都顯得那麽消瘦且單薄,似乎隻要輕輕觸碰一下就會散架一樣。他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下巴尖尖的,眼睛凸顯得更大了,這令他看起來非常弱小,根本不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她做好的所有心理準備卻在這一刻崩落,淚水無聲地掉下來。

從他來到寧家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一直照顧著她,保護著她,把所有能給的都給了她。直到最後,他被一顆腦瘤折磨著,一無所有地離開了她。

而自己從頭到尾,卻什麽也沒有為他做過。

靜靜的死,最痛苦的也是寧南吧。那是他的妹妹,唯一的親人了,可到最後她幾乎是為他而死,這叫人怎樣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