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性騷擾

然後,思可聽到了他不急不緩的語調:

“寧南長了腦瘤,視覺神經受到壓迫,已經快要失明了。”

由於童年時就陷入了惡劣的成長環境,所以當同齡人還在做夢,幻想自己的未來時,寧靜靜就已經在考慮很現實的問題了。小小年紀的她必須要一天天計算著日子,把離開姨媽家當做生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她生得很漂亮,姨父喝多時除了會打她,有時還會對她性騷擾。

那是比挨打受傷還要加倍難以忍受的事,想一想就惡心得要吐出來。

有一次吃午飯時,姨父正說著話忽然就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她驚得跳起來,姨父罵她大驚小怪,竟反手就給了她火辣辣的一巴掌,靜靜看看屋子內,原以為姨媽會為自己說話,起碼喝止他,可沒想到反而卻被她罵做不要臉。

所幸姨媽家的地方小、人又多,她睡的房間裏除了有堂弟,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可她仍然怕得不敢睡死,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直到高中,她結交了兩個在社會上混的朋友,姨父怕她找人報複,才不敢再動手打她。

六七年的暴力,終於熬過來了。她唯一慶幸的是,這麽些年受了無數的傷,竟然也沒有破相,這使得她將來找工作都順利很多,雖然也因此遇到過麻煩,但總是利大於弊的。

在那些年裏,她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除了偶爾偷偷跑去看哥哥,剩下的便隻有一天天地混日子,結交一大堆酒肉朋友,做著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把心裏的憤怒都移植到別人身上去。

對她而言,夢想什麽的,隻是一個可笑的名詞罷了。

但其實,真正喜歡做的事,還是有一件的——她喜歡唱歌,說出來也許可笑,可卻是真的很喜歡。

認識遙生是在離家之後,她剛做上第二份工作沒幾天,晚上喝多了一個人走在路上,心情莫名地好得不行,便脫了鞋,忘情地唱歌。

她搖搖晃晃地走著,自己也忘了究竟在唱些什麽,又唱了多久,隻是嗓子都唱得啞了,後來醉倒在路邊,被遙生撿了回去。

她是在一個小型會所裏醒來的,身上還蓋著一件男生衣服。房間裏有一些人在抽煙、打桌球,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陌生,隻是場麵高檔些。

這些人中卻有一個少年是幹幹淨淨的,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靜靜生來就有種野獸般的直覺,比如第一次看到寧思可,她就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她。又比如第一次見到遙生,當他微笑著將水杯遞給她,用平淡的目光注視著她時,她有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味,像野獸遇見了獵人,明知道危險,但心跳還是停滯了一瞬間,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可現實不是童話,遙生也不是來拯救她的王子。

哪怕對她再怎麽好,也不是她想要的。

有一次,靜靜趁著酒勁去強吻他,竟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當時遙生還拖著她的衣服,像處理不乖的寵物一樣將她丟到陽台,把門鎖起來。

她氣得大喊大叫,亂踢東西,他卻若無其事地和許風一起打遊戲。

她有時會記恨他的冷淡,總是惹很多麻煩,再厚著臉皮要他處理,他也從來不會為了這些事而教訓她,隻要能做到,任何事都會幫她的忙。

但靜靜清楚,那隻是出於同情,不是愛。

可就是這一點點似有似無的溫暖,還是令她忍不住想要依靠。

或許她和他是一樣的,世上再也不會有比哥哥更重的人了,她隻是需要有一個人關心她,給她一點點幻想,隻是需要,不會為此放棄什麽。

“如果沒有人管你,你早晚一定會被殺死的。”遙生曾微笑著這麽對她說,“你脾氣壞又愛惹麻煩,還騙了別人一大堆的錢。”

“所以你管著我,你很同情我?覺得自己很偉大嗎?”

“我喜歡你,這是前提。”他淡淡的表情仍像在微笑,聲音卻出奇誠懇,“然後才是同情你,你怎麽不明白呢?”

偶爾有一天,童光拉著他們去唱KTV,幾個人都喝得有點多了,童光又是個人來瘋麥霸,靜靜讓他吼了一整晚,聽得有點煩,就自己去點了幾首歌,等唱完之後她才發現大家都愣住了。

連一向冷靜遙生也雙目發光看著她,很是新奇。

“天啊,你唱得太好聽了!”童光雙眼發光地看著她,“比原唱還啊!”

“是嗎……”她強裝著鎮靜,臉上卻微微發燙,所幸是在黑暗的包廂內,沒有人會發現。

她真的很喜歡唱歌,小學的時候,學校的音樂老師也曾非常驚喜地對她說過:“靜靜,你嗓子真是好,歌唱太好聽了!”

那時候,全班同學都在為她鼓掌,她還很腆靦害羞,紅著臉躲到鋼琴後麵去了。

這些年來,不論遇到多麽痛苦的事,隻要一個人唱唱歌,仔細回味一下歌詞,就覺得一切都能夠忍耐了。哪怕滿身是傷,發著高燒時沒人理會,隻要慢慢唱起歌,也能暫時忘記所有的不甘和痛苦。

唱歌是她唯一喜歡做的事。

哪怕貧窮,哪怕孤單,不需要花錢,也不需要任何條件,隻要自己喜歡便可以沉溺其中,沒有任何障礙。

那天在KTV裏,遙生也看著她,第一次用溫柔的語氣說:“我挺喜歡你唱歌的樣子。”

“哈?誇我唱得好嗎?”她的臉上更熱了,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也不止是好聽。”他搖搖頭,“可能是我的錯覺吧,覺得你唱歌時的表情比平時都要快樂一點點。”

靜靜怔怔地回望過去,用初生的嬰兒一樣單純的眼光看著他。如果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吻到他的臉了,就可以去擁抱他了。

哪怕,這一切都是短暫的。

她閉上眼睛,在近得可以察覺到彼此氣息和視線的距離裏,有種狂湧的感情在撕扯著心髒,激動地衝撞著。她一直閉著眼,她知道他還在,因為他的氣息還在,一直包圍著她。就這樣持續了很長時間。

那是她和他靠得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一直以來她都是放肆叛逆地活著,無所畏懼,從來承擔不了什麽情和愛,隻需要一點點幻想和安慰,點綴在殘酷的現實中便已經足夠了。

遙生又始終是她抓不到的人,如同幻境一般,在她的指縫間流過。

那麽,就把他放在心裏好了,不管這世界怎麽改變,這一切都會保存著原先最美的樣子,一直停留在那裏。

靜靜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今天的心情很好,是這些年最好的一天,所以慵懶地唱著歌,慢悠悠地踏進電梯。

夜裏的樓道走廊非常安靜,燈光也陰暗暗的有些壓抑,她卻絲毫不介意,仿佛所有的東西都順眼起來。一打開門就踢掉高跟鞋,隻想早些倒進床裏,可回頭卻看到寧南一臉不高興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