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0章

深圳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裏有日銷千金的富豪,也有順人錢的混混。具體表現在我抵達深圳的第二天包就被人割了,直接損失了十塊五毛錢,搞得我再次想奔去杭州去把那個算命攤給掀了。

我的老板常常和我感慨深圳是個有夢想的城市,因為大部分深圳人都是外地人,每個人,無關學曆、背景和資產,在這裏都能找到一席之地。這個城市充滿了機會,也充滿了追夢的人,創造了一大批中國牛X的企業家。

我喜歡他的這個說法,也喜歡這個混搭的城市,小商品市場和大商業中心隔街相望。

站在23樓往下望,車水馬龍,人、事、物,養不起的車子和買不起的房子都十分渺小,發出這樣的感慨的時候,我正在思考怎麽樣來錢來得快。

排除了作奸犯科和打回朖胎再世為人兩個途徑之外,我就陷入了一片絕望中,不得自拔了六分鍾。

眼下這個想法來源於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倆一言不發地來深圳想給我一個驚喜;這個驚喜還是坐了長途汽車整整36個小時傳遞過來的。

我問我媽為什麽不買機票?

她說飛機太巔,機場太遠,機上的東西不好吃。

我知道她是嫌機票貴,因為我媽現在還沒坐過飛機。

回頭算一算,工作了快一年半,折騰了三家單位,身邊沒存下多少個子兒。

我心裏不太好受。

我媽衝我招了招手:“張揚,我給你帶了牛肉幹,趕緊過來吃兩口。”

我一邊接過來一邊應道:“下回來別帶這麽多東西,提著多累啊。深圳這麽大,想買個牛肉幹還會買不到麽?”

我爸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回頭坐沙發裏,沉默了一會,抬頭和我媽說:“下午咱倆去給她買個電視機。”

“不用啊爸爸,我平常基本不看電視機。”

“怎麽不用?住的地方這麽小,連電視都沒有,要啥沒啥。”

我媽有點憂愁:“張揚你一個人在外麵,受不少苦吧。”

她看了一眼我爸,繼續對我說:“這次來之前,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定下來以後都在深圳了,我們就在深圳給你買套小房,就當爸爸媽媽提前送你的嫁妝。”

我說:“媽媽你想得太遠了。我才剛工作,肯定要租租房子。而且深圳房價這麽貴,你們省吃儉用一年也買不了一個衛生間。我現在住這真的特別好,走路去公司就五分鍾。”

我知道我媽在想什麽。坦白說,就是把老張家老底兒往下挖三千尺,也就隻能在深圳鄉下買個小房。爸爸媽媽就是這樣,什麽時候都想著先讓我過好日子,完全不考慮後路,想到這點我就憂愁我就心酸我就想撈銀子。

我一邊想怎麽撈銀子,一邊進廚房想找點火腿腸吃。接著就聽見我媽高呼:“張揚,趕緊出來,出事了。”

衝出廚房,我看見我的媽媽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門外的謝君昊。

這哥們拖了個行李箱,西服和領帶搭在手上,渾身上下彰顯著出差在外回家見老婆或者情人反正準備在此過夜的風采。

他咳了一聲,反應地很快:“阿姨,你好。我叫謝君昊,是張揚的朋友。”

我的媽媽顯然陷入了茫然當中。

我爸不愧是出過國瞻仰過斯大林遺體的見過世麵的人,不知道從哪蹭出來,非常嚴肅地問謝君昊:“你是她男朋友?”

謝君昊沉思了一會,轉頭過來看著我說:“還不是。”

我爸問:“你從哪來?”

“我剛從上海過來,在那邊上班。”謝君昊笑著說:“今天是過來找張揚談點事。今天叔叔阿姨正好都在,我請你們吃飯吧。張揚原來和我一個公司,幫了我不少忙,一直想找機會請她吃飯。”

我爸用他嚴肅的眼神看向我媽,征求意見。

我媽思索了半天,問謝君昊:“小謝啊,你結過婚嗎?”

據之後老張家的家庭座談會獲悉,我媽在見到謝君昊的第一眼就產生了“這個人肯定是二婚”的論調。

我問張氏她為什麽這麽肯定。

她說憑她長達26年的婚齡,感覺此人很老道。

我說:哦,媽媽你覺得這人不靠譜對吧?

她說:就是太靠譜了,不結次婚都覺得不夠靠譜。

趁我爸媽在看菜單的間隙,我低聲和謝君昊說:“你怎麽真的來了?”

他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喝了口水,以手支起下巴,說:“張揚,我問你個問題。你知道汕北在哪嗎?”

我想了想說:“汕頭的北部。”

“那汕頭在哪?”

“……汕北的頭部。”

他壓低聲音和我說:“你一個連方位都搞不清楚,錢包隨便掉的人,突然跑來深圳。我要是不過來罩著你,怕你北都找不著。”

“我真的挺好的。”我一時詞窮,有點懊惱,“而且你過來也沒用。”

謝君昊鬆開袖扣,打開餐巾,起身替我爸媽倒滿茶,在我耳邊說:“你不要總繃著給自己壓力。張揚,我沒要求你做什麽。你可以不回應我。但是……”他頓了頓,好像在想接下來要怎麽說,皺了下眉頭,低聲說:“Please#####”

他拿茶壺的手不經意地晃了晃,微微別開臉去。

謝君昊英語很好,做他跟班的時候不止一回聽他和美國老板說英語唱天經。但他極少和我扯鳥語,我估計他可能也知道我聽不太懂。

他的認識是對的,尤其是一個人前腳用漢語,後腳用英語的情況下,我回味了很久才把那個please辨認出來。

我說:“嗯?”

謝君昊咳了一聲,“沒聽清就算了。”

“你剛到底說的什麽啊?”

謝君昊失笑,轉過頭來說:“我是說讓你看看菜單,有沒有想吃的。”

這頓飯吃得妙趣橫生,我媽和我爸輪流了解了一下謝君昊的祖宗八代以及三代以內的旁係血親。

了解完之後,我媽就要求我爸請她在旁邊的商場裏看場電影,這個看電影的想法銳不可擋,吃完飯倆人就火速奔去了電影院。

我和謝君昊在電影院外找了條凳子開展了嚴肅認真、活潑有效的談話。

我開場說:“你剛說的那句是什麽啊,別欺負我不懂英語。”

他看著我的眼睛說:“Pleasedonotcloseyourheart.”說完輕鬆地笑了一聲:“張揚,我已經很久沒和女孩說這種話了。你明白嗎?”

然後我們的對話就在我的不知所措、漫長的半個小時的沉默中結束了。

謝君昊提議說:“你看叔叔阿姨難得來一次,我向海南借了車,要不要明天出去在大白沙小白沙轉轉?”

我點頭說:“你知道深圳哪賣手機劃算嗎?我爸手機用好幾年,聽筒不太好使,我想給他換一個。”

他揚眉笑道:“當然知道。我有朋友在華強北賣手機。明天我帶你過去挑挑。”

“你怎麽走哪都有路子啊?”

“怎麽說也比你多活了五年。”

第二天我們在謝君昊的帶領下在深圳吃喝玩樂。

我想我有點相信謝冉的話了,謝君昊其實是個靠譜的男士。

他知道去哪買正宗的港貨手機,知道去哪吃地道的腸粉,知道哪的大排檔麻辣小龍蝦最到味,是個生活型男人。

“我晚上住海南那,明天早上的飛機回上海。今天逛一整天你也累了,回去之後早點睡。”謝君昊坐在駕駛座,抬手微微揉了揉額角。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啊。”

他笑了笑,沒說話。

磨蹭了半天,我說:“謝君昊,那個,我有話對你說。”

車裏放著蘇打綠的《小情歌》,歌聲有些曖昧有些動人。

從我的角度來看,隻能看到謝君昊的側臉微微低下來。

車裏沒有開燈,隻有些許剪影。

他的聲音沉沉的:“張揚你要說的我知道。你這樣不累麽?”

我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是挺累。我先回家了,你明天飛機一路順風。”

他側過身來拉住我,依舊是低聲說:“張揚,我希望看到你活得快樂。但你現在不快樂,我能夠照顧你,讓你安心地生活。你要不要給我一個機會?”

光線很暗,隻能依稀看到謝君昊眼角眉梢染了點倦色。

說不清為什麽,我鬼使神差地沒有搖頭。

我覺得這段日子過得有點累,一直撐著。但其實在我的世界裏,那塊天已經塌了一大半,靠我一個人,再怎麽撐也撐不起來了。

這天晚上我腦子有點渾,大概就記得昏暗的光線下麵,謝君昊把手搭在副駕座的座椅靠背上。

播放器放到“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我們心頭的白鴿”這一句的時候,他低下頭來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