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巴拿馬新生

“當人們碰到沒有選擇的時候,勇敢就是一個選擇。”

當爸爸在學校門口把我放下車時,他沒多說什麽,丟下一句:“下午3點來接你。”車子轉了個彎,就開走了。

我嚇了一跳,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我連一句英文都不會,要怎麽應付注冊、入學的手續辦理?雖然知道爸爸向來不愛開玩笑,但我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望著車子遠去的方向。

沒有看見爸爸的車子掉頭回來。

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想。

我慢慢地緊了緊肩上的背包帶,轉身往學校內走去。

三三兩兩的青少年從我身邊走過,偶爾有人好奇地看我一眼。我的樣子一定很“挫”吧?即使換了便服,但腦袋上依然頂著台灣中學生的三分頭,真是要多“挫”就有多“挫”!

十幾天前,我還在台北市念中學,現在卻到了遠在天邊的巴拿馬。站在校門口,我打量著新學校。這所美國學校看起來還沒有我原來就讀的中學氣派,倒是身旁成群結隊的青少年學生,看起來比土牛似的台北同學成熟多了。

我七拐八繞地來到一間辦公室。坐在桌子後的一名中年婦女,看到我手裏拿著一張注冊申請書,以及張著嘴巴、一臉疑惑及惶恐的表情,當然還要加上很“挫”的發型,似乎馬上就猜到了我的來意。

她繞過桌子,來到我身邊,取走我手上的紙,然後對我嘰裏呱啦講了一堆話。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直接聽到外國人和我講英文,可是這和我已經學了一年半的英文無法產生任何關聯,我一句都聽不懂。

我猜,她大概是在問“你是新轉學來的學生……”之類的話。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點點頭。

她似乎很高興能和我溝通吧?因為,她接著又哇啦哇啦講了一堆。她拿了幾張單子給我,並且指著最上麵一張表格,又說了幾句話。我看看這份文件,有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及教室的編號,大概是課程表吧?

好在我的英文程度還看得懂教室編號和星期幾,她指向特定的一格,又向門外指了指。我猜,她是告訴我現在該去哪裏上課。

我找到了教室,推門進去,喧鬧的話語聲停頓一下,馬上就恢複了。我覺得自己像被丟進大海的小石頭,瞬間就不見了蹤影,連激起的漣漪都很微弱。

老師進了教室,開始講課,我一句話也聽不懂,隻好呆呆地看著教室、老師、同學和窗外的世界,想著遠在故鄉的同學。即使原本並不親近的同學,此時居然都讓我有一點思念……

第一堂課在發呆中度過。第一天的課都是在發呆中度過。一天中唯一學到的一件事,就是當老師在點名時點到類似“拋”(PAO)的音時,我要學著同學應答:“Here!”(到!)是的,即使我不知道自己心在何處,但我身在此處。下午3點放學,爸爸果然依約來接我回家。“怎麽樣?”爸爸在車上問我。我做了個無言的表情。連14歲的我都知道,既然上學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躲避或排斥也都沒有用。

除了接受,別無選擇。我還能有其他的辦法嗎?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跟第一天一樣度過。

大概一個星期後,我走進教室,找了個座位坐下,老師走到我桌子旁,對我講了幾句話。連聽了好幾天英文,我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意思,應該是問我:“你不是要換課嗎?”因為次日我就要換教室上課,老師以為我走錯了教室,好意地來提醒我。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他的好意。然後,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從嘴裏冒出一個英文單詞:“Tomorrow!”(明天!)老師會意地笑了笑,轉身走了,我卻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用英語和外國人溝通,第一次真正說出“English”這種語言。上中學一年半以來,我學的英文都隻是念課本、背單詞,最多考試或上課時被抽查,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用英文來和人溝通。

“Tomorrow”這個單詞出口後,我好像得到一股勇氣,這件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當人們沒有選擇餘地時,除了被動地接受外,也可以勇敢地去麵對。不管是否情願,勇敢都是一個選擇。

下午3點鍾放學,爸爸又來接我。

上了車,他照例問我:“今天怎麽樣?”我打破多日的沉默,回答:“還不錯!”

我已準備要好好接受在巴拿馬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