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消失在身體裏的項鏈
月初的書包裏放著胖司機賠給他的一千塊錢。
他在家附近的電器城裏，反反複複地看了又看。
冰啤酒其實可以用小冰箱，也許自己該給爸爸買瓶啤酒。現在也可以去菜市場買點菜，給爸爸做頓好吃的，月初想。
他去收銀台付錢後，留下了送貨地址。然後背著書包趕往菜市場。
黃昏的最後一線太陽光照耀著這城市。
月初提著菜，背著書包，影子被拉得老長。
他爬上樓，用鑰匙打開門，吃驚地瞪大眼睛。
家裏就像遭了賊一樣被翻得亂糟糟的。爸爸正在客廳角落放著的衣櫃裏翻來翻去。
“爸，你在幹什麽？”月初問。
月爸爸回過頭，看到是月初，急切地問：
“月初，你媽媽留給你的那串項鏈在哪裏？”
月初愣了愣，心中有些慌亂，他結結巴巴地回答：“搬家的時候，丟……丟了……”
月爸爸沒有注意到月初的異樣，他煩躁地吼了起來：“丟了，怎麽會丟了？那條項鏈值五十萬！你知道不知道？”
他今天中午在樓下小賣部喝酒，看電視的時候，發現《鑒寶》裏的那條項鏈和碧如留給月初的項鏈一模一樣。擁有項鏈的人在欄目上放話，說這是一對子母項鏈，他還想收藏另一條項鏈，並開出了五十萬的收購價格。
一條非金非銀的破項鏈能值五十萬？
月爸爸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回家找了大半天，卻始終沒找到那條項鏈。
月初在爸爸的吼叫聲裏瑟縮了一下：“那條項鏈這麽值錢？”
月爸爸恨不得捶胸頓足，他一腳踢開腳邊的雜物：“你好好想想，項鏈丟哪裏了？”
月初垂下頭：“真記不得了，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項鏈已經沒有辦法再交給爸爸了。他隻能撒謊。
月爸爸的心都要怨恨得炸開了：“走開！
看到你我就倒黴。”
月初將買的啤酒和菜放在桌上：“爸爸，我給您買的。”
月爸爸喘了口氣，拿起啤酒，用牙齒將瓶蓋咬開：“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一口氣灌下半瓶啤酒，盯著月初問：“你哪裏來的錢？我記得我有半個月沒給你菜錢了。你該不會是把項鏈拿去賣了吧？”
月初搖頭，摸了摸還有些疼的膝蓋：“我今天在斑馬線上被車撞了，司機賠了我錢。”
“賠了多少？”月爸爸關心地問。
月初默默把剩下的錢交給了爸爸。
“就這麽幾百塊錢？”月爸爸懊惱地癱在破舊的沙發上，他想起了什麽，問月初，“……你沒被撞傷吧？”
月初的眼睛濕潤了，原來爸爸還是關心自己的：“我沒事，我們老師帶我去檢查了身體。
爸爸，我去給您炒個菜下酒。對了，我還給爸爸買了一個小冰箱，明天就送到咱們家。這樣的話，爸爸就可以把啤酒冰鎮了再喝。”
月爸爸看著月初，目光變得柔和，還含著愧疚：“這幾百塊錢就當做家用吧。爸爸沒本事賺錢。本來以為賣了那條項鏈，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起來。我……我會去找個工作的。”月初被車撞了，想到的卻是給他買冰箱買啤酒。
多麽好的孩子！這麽好的孩子他不應該辜負。
月初發自真心地微笑了起來：“好的，爸爸。”
他拿了菜走進了廚房，心中帶著歉意。
那條項鏈並沒有丟，但是，那條項鏈消失在了他的身體裏。
一切都要從一個月前搬家那天說起。
那一天下著雨，微涼的雨水細細密密的。
月初和爸爸搬出了還算不錯的小區，搬進了簡陋陳舊的出租房。因為，錢不夠了。
月初的爸爸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月初卻站在窗前，看著雨裏灰撲撲的城市。
多年前的今天媽媽離開了他和爸爸。媽媽得的是癌症，卻不肯化療，悄然離開了家。
媽媽離開家後，那個在小時候會抱著自己轉圈的爸爸，那個疼愛媽媽努力工作的爸爸，就消失了。
月初握住項鏈上的金星吊墜，這是媽媽留給他的紀念。
戴著項鏈就好像媽媽還在他的身邊。
月初很擔心爸爸，爸爸老這麽喝酒，會生病的。他很想自己能快快長大，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出去工作，賺錢養家。
月初在學校的時候，對班主任撒謊說他不能參加郊遊，因為他有事情。
班主任說，這樣不合群。
班主任不知道，月初沒有郊遊的錢。
爸爸以前有些積蓄，但是在這五六年裏，也漸漸揮霍空了。
月初已經記不得肯德基的味道。那還是他五歲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過的。
媽媽離開後，爸爸就對周圍的人和事漠不關心，再也沒帶月初去過遊樂園。
月初的眼淚落了下來，正好滴在了金星吊墜的中心。
月初的眼淚居然滲入了吊墜。
緊接著，月初發現金星吊墜真的變成了一顆發光的星星。
吊墜滾燙。月初想把吊墜丟出去，卻發現發光的吊墜整個溶化在了他的心髒處！
就那麽消失不見了！
月初害怕得跑進了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地檢查。
項鏈真的消失不見了！
他的心跳很快，害怕又迷惑。
天黑了。
月初做好了飯，自己吃了一份，留了一份給爸爸。
他做完作業，一個人蜷縮在小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卻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到了一個五角星和一團金色的光芒。他很喜歡那團光，走了過去，伸手想摸一摸。沒想到，他自己卻變成了那團光。
他夢到了媽媽，媽媽藏在黑色的霧的後麵。他看到了一個穿著灰袍的男人，那個男人的右手牽著一個少年。雖然月初不認識那個少年，卻覺得他看起來很親切。
隻是，那個少年突然露出了邪惡的表情，緊接著天空出現了鋪天蓋地的火流星。整個城市都被呼嘯而來的火流星摧毀掉！
月初從夢裏驚醒，他滿頭大汗，喘著粗氣。
他發現屋子裏一些細小的金屬物飛到了半空中。
鐵皮鬧鍾、剪刀、湯匙、小刀、文具盒……
都在半空中飛舞。
它們仿佛是獲得了生命的小精靈，在空中盤旋著、滑翔著，盡情舞蹈。
那是月初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操縱金屬的能力。
他不知道，這個能力將改變他十一歲零十個月後的人生。
而危險也在不久後的未來潛伏、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