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靜心的藝術 (3)

但是這個人看起來有一點困惑,法官說:“現在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那個人仍然看起來很困惑的樣子,法官問:“你還想要問什麽嗎?”

他說:“是的,我可以擁有那隻表嗎?我可以保有它嗎?”

事情就是這樣在發生……人們繼續談論,如果你繼續聽他們講,到了最後你將會發現所有他們的吠檀多都沒有用,到了最後他們會說出一些顯示出真相的事,其他的就隻是語言,冗長的語言。

這個山岡拜訪了道空師父,道空是一個成道的人,是在日本最被喜愛、最被尊敬的禪師之一。

為了要打動師父,他說……

當你想要打動師父,你是一個傻瓜,你是一個完全愚蠢的人。你可以打動整個世界,但是千萬不要試圖打動師父,至少在那裏你要敞開你的心。不要講一些無意義的話,至少在那裏要很真實。

如果你到你的醫生那裏,你必須將你所有的症狀都告訴他,讓他來檢查,診斷,不論你有什麽樣的現象,你都要全部告訴他,不能有任何隱藏。如果你有所隱藏,那麽你為什麽要去找他?如果你一直隱藏,那麽你要如何期望他來幫助你呢?

當你去看一個醫生,你要告訴他所有關於身體的事,當你去看一個師父,你要告訴他所有關於靈魂的事,否則你沒有辦法得到幫助。當你去找一個師父,要很全然地去!不要在你和他之間創造出文字的障礙,隻要說出任何你所知道的。如果你什麽都不知道,那麽就說:“我不知道。”

當烏斯賓斯基到戈齊福那裏,他已經是一個世界有名的大學者,比戈齊福還有名。在當時,戈齊福還是一個不為人所知的托缽僧,他是透過烏斯賓斯基才變有名的。在烏斯賓斯基去見戈齊福之前,他已經寫了一本偉大的書。那本書的確非常稀有,因為他說起話來就好像他知道一樣,他是如此的一個能言善道的人,所以可以欺騙。那一本書叫作第三類思考法(TertiumOrganum)——第三支思想大炮,它的確是世界上最稀有的書之一。甚至連無知有時候也可以做一些事,如果你很有技巧,你就可以做一些事,即使你是無知的也可以。

烏斯賓斯基在他那一本書裏麵宣稱——他的宣稱是對的——世界上隻有三本真正的書存在:第一本是亞裏士多德的思考法(Aristotle’sOrganum)——第一支思想大炮;第二本是培根的新思考法(NovumOrganum)——新的思想大炮,那是第二支思想大炮;第三本就是他的第三類思考法——第三支思想大炮。這三本書的確非常稀有。這三個作者都是無知的,他們之中沒有一個知道任何關於真理的事,但他們都是非常能言善道的人。他們真的做出了奇跡:不知道真理,竟然還能寫出這麽美的書。他們幾乎已經來到它的旁邊繞,幾乎快要到達了。

烏斯賓斯基已經很有名,當他來到戈齊福那裏,戈齊福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當然,他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戈齊福是一個有實質的人——沒有什麽知識,但是非常有實質。戈齊福做了什麽?他做了一件很美的事:他保持沉默。烏斯賓斯基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他變得坐立不安,他開始在這個人麵前流汗,因為戈齊福隻是保持沉默,看著他,那個情況非常尷尬,而他的眼睛是那麽地具有穿透力——如果你想要的話,他可以用他的眼睛燃燒你,他的臉也是非常特別,如果你想要的話,他可以用他的臉將你震離你的存在。如果他深入看你,你會覺得非常不自在。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樣地停留在那裏,烏斯賓斯基開始顫抖,身體開始發熱。然後他問:“為什麽你不說話?為什麽你不說些什麽?”

戈齊福說:“有一件事必須先決定,徹底決定,唯有如此,我才能夠開始說話。請你到另外一個房間,在那裏有一張紙,請你寫下任何你所知道的,同時寫下你所不知道的。作成兩欄,其中一欄寫下你的知識,另外一欄寫下你的無知,因為你所知道的我就不需要再講了。我們可以將這個部分省下來,既然你已經知道,就不需要再講了。至於你所不知道的,我就會講。”

據說烏斯賓斯基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坐在椅子上,拿起紙和筆——在他的生命中,他首度了解到他什麽都不知道。那個人摧毀了他所有的知識,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帶著覺知要寫:我知道神。要怎麽寫呢?——他並不知道。要怎麽寫“我知道真理”?

烏斯賓斯基是一個很真實的人,他在半個小時之後回來,交了白卷給戈齊福說:“現在你開始工作,我什麽都不知道。”

戈齊福說:“你怎麽能夠寫第三類思考法?你什麽都不知道,居然還可以寫下第三支思想大炮!”

好像人們在他們的昏睡當中繼續寫,在他們的夢中繼續寫,好像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他們不知道什麽事透過他們而發生。

為了要打動師父,他說:“沒有頭腦,沒有身體,也沒有佛。沒有較好,也沒有較壞。沒有師父,也沒有學生。沒有給予,也沒有接受。我們認為我們所看到和感覺到的都不是真實的。所有這些好像是存在的東西其實是不存在的。”

這是最高階的教導,最終的真理。這是佛陀整個傳統的精髓——佛陀說每一樣東西都是空。這也是我們在談論僧璨的時候所說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空,每一樣東西都隻是相對的,沒有什麽東西是絕對地存在。這是最高的了解,但是你可以在書上讀到它。如果你在書上讀到它,然後將它說出來,那簡直就是愚蠢。

沒有頭腦,沒有身體,也沒有佛。

佛陀曾經說過:“我不存在。”但是當佛陀這樣說,它是有意義的。當山岡這樣說,它是沒有意義的。當佛陀這樣說,它是非常有意義的:“我不存在。”他說,“甚至連我都不存在,所以要更警覺一點——你不可能存在。”

“這是我的了解,”他說,“人格就好像是一個波浪,或是一條畫在水麵上的線。它隻是一個形式,而形式一直在改變。形式並不是真理,隻有那個無形的才可能是真的,隻有那個不變的才可能是真的。”佛陀說:“你的形體或許需要花七十年的時間才會消失,但是它終究會消失。那個以前不存在的,有一天也會再度不存在,不可能隻是在中間存在。我以前不存在,有一天我也將會不存在。在兩邊是空無,而隻有在中間,我存在?這是不可能的。在兩個不存在之間怎麽可能有存在?在兩個空之間怎麽可能會有實質的東西?它一定是一個虛假的夢。”

為什麽在早上的時候你說夢是假的?它曾經存在,但是為什麽你說它是假的?它真假的準則是什麽?你要怎麽判斷?在早上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說:“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是假的。”夢意味著虛假,但是為什麽?那個準則是:在晚上的時候它並不存在,當我要去睡覺的時候,它並不存在,當我再度從睡夢中醒過來,它也不在那裏,所以它怎麽可能在中間存在?那個房間是真實的,而夢是虛假的,因為當你去睡覺的時候,那個房間就在那裏,當你醒來的時候,那個房間也在那裏。房間是真實的,夢是虛假的。因為夢有兩個空無圍繞著它,在兩個空無之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存在。但是那個房間是繼續存在的,所以你說房間是真實的,世界是真實的,而夢是虛假的。

一個佛已經從這個世界醒悟過來,他看到,就好像夢一樣,你的世界也是虛假的。他已經從這個我們稱之為世界的大夢中醒過來,然後他說:“它以前不存在,現在它再度變得不存在,所以在中間它怎麽可能存在?”因此諸佛都一直在說:“世界是幻象的,它是一個夢。”但是你不能這樣說,你不能隻是重複他們所說的話。

這個山岡一定聽過,或是學過,或是讀過。他就像鸚鵡一樣地重複:“沒有頭腦,沒有身體,也沒有佛。沒有較好,也沒有較壞。”——因為它們都是相對的。記住,佛陀說任何相對的東西都是假的,絕對的東西才是真的。絕對性是真理的準則,相對性是夢的準則。

試著去了解這個,因為這是基本的。你說你的朋友很高,你這樣說是意味著什麽?他隻能被說成較高,而不是很高——較別人高。在別人麵前他或許是一個侏儒,所以高並不是在他裏麵。高隻是一個相對的關係,一個相對的現象。跟某人比較,他是比較高的,但是跟其他人比較,他或許是一個侏儒。所以他是怎麽樣?他是一個侏儒或是一個身材很高的人?不,這兩件事都是相對的。在他本身裏麵,他是什麽?是高的,或是一個侏儒?在他裏麵,他既不是高的,也不是侏儒。那就是佛陀所說的:“那個較好的並不存在,那個較差的也不存在。”

誰是罪人?誰是聖人?看!如果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聖人,那麽會有任何聖人嗎?如果世界上全部都是罪人,那麽會有任何罪人嗎?罪人因為聖人而存在,聖人因為罪人而存在;如果沒有罪人,你沒有辦法成為聖人。所以要小心,不要成為一個聖人,因為如果你變成一個聖人,那意味著在某個地方有另外一極必須存在。

聖人是假的,罪人也是假的。在你裏麵,你是誰?如果你隻是單獨一個人,那麽你是一個聖人或是一個罪人?你兩者都不是。洞察“那個你是的”的真相,不要跟其他任何東西關連,洞察你自己,不要有任何關係,那麽你將會達到絕對的真理,否則每一樣東西都隻是一個相對的名詞。相對性是夢。

真實的存在並不是一個相對性,它是一個絕對性。你是誰?

如果你進入內在,然後你說:“我是光。”你又是在做夢,因為如果沒有黑暗,那麽光意味著什麽?光需要黑暗的存在!如果你說:“內在的我是喜樂的。”那麽你又是在做夢,因為喜樂需要痛苦的存在。你沒有辦法使用任何名詞,因為所有的名詞都是相對的。那就是為什麽佛陀說我們沒有辦法使用任何名詞,因為內在是空。同時這個“空”並不是相對於“滿”,這隻是說所有的名詞都是空的。在絕對的真理當中沒有名詞可以用,你沒有辦法說什麽。

佛陀一定不會同意印度教的說法,說真相是“真實的存在——意識——喜樂”(sat-chit-anand),因為他說存在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不存在,意識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無意識,喜樂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痛苦。Sat是存在;神不能被說成是存在的,因為這樣的話就需要不存在,而那個不存在在哪裏?神不能被說成意識,因為這樣的話就需要無意識,而無意識存在於哪裏?神不能被說成喜樂,因為這樣的話就需要痛苦。

佛陀說,不論你用什麽樣的話語都沒有用,因為都會需要它的相反之物。深入去看你自己,那麽你就沒有辦法使用語言,隻有寧靜。真相隻能透過寧靜被指出來。當他說“所有的名詞都是空的,所有的話語都是空的,所有的東西都是空的,所有的思想都是空的”,他真的是意味著這樣,因為它們都是相對的——相對性是一個夢。

沒有較好,也沒有較壞。沒有師父,也沒有學生。沒有給予,也沒有接受。我們認為我們所看到和感覺到的都不是真實的。所有這些好像是存在的東西其實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