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水晶鞋上摔下來可就不是普通女孩穿高跟鞋崴了腳那麽簡單。

我掛斷電話後,顧朗抬眼看了看我,問我,你畢業後,回青島是吧?

我愣了愣,小聲試探著說,可能的話,我想留在長沙。

顧朗笑笑,說,還是家鄉好啊。你一個女孩子,還是不要漂泊在外了。女人經不起粗糙的。

我看著他,語調幽幽的,你好像,不喜歡我的長沙……

顧朗愣了愣,不過,他立刻笑了笑,換了話題,說,我前幾天教你的曲子,你現在練熟了嗎?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跟著他學吉他。

當然,我本身是沒有任何音樂細胞的,但是,這也是可以比較正大光明的接近他的一個方式——女孩子想要接近某個男子的時候,總是會用一些小伎倆,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漏洞百出。

我也沒理他話題的改變,突然很任性的看著他,我說,我想留在長沙!

顧朗沒作聲,隻是定定的看看我。末了,他笑了笑,將雜誌放到我的麵前,說,彎彎不愧是你的讀者,文字的感覺和你的很像。

他再次岔開了話題。

可是,我卻從他的話裏麵,捕捉到了一絲訊息,這絲訊息讓我徒生喜悅,我問他,你看過我寫的文章?

顧朗愣了一下,笑笑,說,在書店,隨意翻過一次。

他盡量說的很輕鬆,盡量突出“隨意”和“一次”,生怕我有太多幻想。

我看著他,突然有些難過,這裏的任何人,大概都能看出我對他的好,唯獨他卻不願意看到,或者是他根本看得到,但是壓根就沒打算回應我的好——哪怕他在風雨如晦的路上緊緊將我攬在懷中,哪怕他吻過我,哪怕他記得我的每種喜好每種禁忌,但這一切好像都與愛情無關。

那一刻,我的心情突然很糟糕,突然之間,我決定鼓起最後的勇氣,對他說,顧朗,我喜歡你。

就在我剛張開嘴巴,喊了一聲“顧朗”,那句“我喜歡你”還沒出口,崔九就跑過來喊他,打斷了我的話。崔九說,秦老板來了!

顧朗起身,留下嘴巴半張的我,真真的鬱悶。

誰?

秦……老板?

Orz,天啊,神啊,佛祖啊,不會真的是傳說中的秦心吧?我法律上的另一個“母親”啊。難道就要在此地和我完成人生的第一次相逢了?

我第一次見到江寒的母親,居然是在顧朗的身邊。

我的思量還未定,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響了起來。

迎麵走來的女子,一套剪裁簡約合體的套裝,風姿綽約,化著淡妝,麵帶微笑,似乎歲月都敗在了她的裙角。雖然丹鳳眼滿目笑意的迎著顧朗而去,但是眼角餘光早已將我打量了一番。

就在她出現的那一瞬間,我終於深刻體會到了很久之前,康天橋曾經跟我說過的一番話——秦心是個厲害的角色。

隻不過是一個照麵,她已經將我逼出了一身冷汗。

顧朗笑了笑,走上前去,很客氣的稱呼她,秦姐。

秦心衝他笑,說,顧老板最近氣色不錯啊。

顧朗笑笑,說,你怎麽來長沙了?這麽突然。

秦心剛要開口,目光就探到了我身上,我當下就開始哆嗦,我居然想,神啊,該不會她知道了我是她法律上的“兒媳婦”了吧。但轉念一想,肯定不會的。

秦心笑著問顧朗,這位——

顧朗轉臉看了看我,笑了笑,說,來,天涯,這是秦心秦姐,以前唐繪的老板,現在在北京。然後,他拉著我,給秦心介紹,說,這是艾天涯,我……朋友。

我硬著頭皮、顫著聲兒喊了一聲“秦……姐”,心裏卻想,我靠,這不是亂了輩分了嗎?然後又安慰自己,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反正我和江寒不是真結婚。

秦心向我點點頭,笑意深長,輕輕沉吟了一下我的名字,說,艾……天涯,很不錯的名字。然後,她轉臉問顧朗,她也該認識江寒吧?

沒等顧朗回答,我立刻搶答道,我不認識!

顧朗似乎覺察到了什麽,也對秦心撒了謊,說,他們可能沒機會認識。

秦心不動聲色的笑笑,說,哦。我以為你們年輕人之間都應該很熟呢。然後,她岔開話題,問我道,你還在讀書?

我點點頭,說,今年畢業。

秦心笑笑,說,那預祝你大展宏圖!春風萬裏!

大展宏圖?春風萬裏?為什麽從秦心的嘴裏說出來,我竟覺得異常刺耳,那感覺就像在說,你就使勁地巴結權貴公子哥,使勁往上爬吧!

秦心轉臉對顧朗笑,說,我本來也不想來長沙,北京那邊還需要我打理,不過,江寒要回來了,說是不回北京,直接來長沙呆一段日子。給人家當媽不容易啊,兒子大了,怕生是非,我這就忍不住操心的跑來了。

說到這裏,她挑了挑眉毛,看了看我。

江寒要回來了?!

這個消息讓我完全忽視了秦心看我的眼神,以及她的話中帶話的玄機。

秦心一定不知道,她帶來的這個消息,讓我的心一霎那那個心花怒放啊,直想唱《嘻唰唰》。一年多了,我從來沒這麽好心情過!神啊,你終於聽到我的祈禱了,終於要讓我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不行了,我得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笑一場,蹦一場去,否則我就憋死了。

於是,我不顧眾人奇怪的眼神,興衝衝的衝進了洗手間,躲進廁所裏,放開水龍頭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這婚,終於要離了!

這日子,終於過到頭了!

哈哈哈哈哈哈!

半天後,我從廁所裏爬出來,揚眉吐氣。

我撥打了一下胡冬朵的電話,順勢踢開廁所門,電話接通那一瞬間,我說,冬朵仔,恭喜我吧!江寒終於要回來了!哈哈哈哈。

胡冬朵那邊說什麽,我還沒來得及聽,隻聽有個女聲綿綿軟軟的從洗手池那裏傳來,說,那可真要恭喜你了。

我抬頭,卻見秦心站在洗手池邊,背對著我,俯首洗手,用背影給我詮釋了什麽叫做——優雅。

我如遭雷擊,慌了神;拚命的咽了幾口吐沫,尷尬的衝她笑笑。

她起身,並不回頭,從鏡子裏端詳著我,眼神柔軟中透著一絲審視,輕輕地用手帕擦了擦手,緩緩地說,誰都有年輕的時候,誰都有輕狂的年紀,陽春白雪的風花雪月看多了,弄點兒俚曲聽聽的心思肯定是有的。不過,總會過去的!

哦,原來是警告我呢。是在告訴我,他兒子就是那陽春白雪中的偏偏佳公子,我們這種女孩子那就是不上台麵的下裏巴人。所有一切不過是他的一時興起,逢場作戲。可是,從頭到尾,我壓根就沒對江寒做過什麽,她憑什麽這麽說啊?

她似乎看出了我眼裏的那種不滿,不過她還是笑了,大概我眼神裏透出的神色在她看來就是故作清高、欲蓋彌彰吧。

她說,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現在的女孩子,一個一個心性兒都蠻高,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灰姑娘,等著那雙水晶鞋,等著自己一步登天。不過,水晶鞋上摔下來……可就不是普通女孩穿高跟鞋崴了腳那麽簡單。

說完,她轉身離去,隻剩下洗手台上那條白色的手帕。

胡冬朵在電話那頭一直喊我的名字,天涯,天涯。

我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突然腦袋給被轟炸機炸過一樣,混亂的厲害,想不出要說什麽,或者根本不想說話,所以胡亂的將胡冬朵的電話給掛斷了。

壞了!

難道秦心知道我和江寒結婚的事情了?

可是,又不像,看起來頂多像是知道我和江寒有過普通“小奸情”的樣子,否則怎麽可能姿態如此從容啊。要知道我終結了她寶貝兒子的話,她應該和我“長談”一番才對,按照電視劇情推斷,她起碼得很高姿態的給我一筆賠償金,讓我跟江寒離婚……難道,這次見麵隻是給我一個小小的示威?或者說,她就是知道我和江寒結婚了,但是我這種檔次的姑娘她壓根都沒想用錢擺平?難道她打算讓我走出唐繪就死在車輪下?

作為一個不入流的寫手,我的強大幻想能力再次展開。

胡冬朵大概不甘心,又撥打了幾次我的電話,都被我掐斷了。

當電話第四次響起的時候,我的心也沉靜了很多——反正我鐵定是要和江寒離婚的,所以,有秦心和沒秦心是沒多大區別的,我這樣反複的安慰著自己,然後接起了電話,我說,冬朵,壞了,秦心大概知道我和江寒的婚事了。

電話裏是死一樣的沉默,半天後,傳來了康天橋的聲音,他大叫了一聲,說,什麽!!你剛才說什麽!!!你和江寒……結婚啦!!!!

我眼前一黑,後悔自己沒看電話就當胡冬朵的來電接起,還說出這樣的話。事到如今,我隻有硬生生的掩飾了。我對著康天橋尷尬的笑,說,我說的是“渾事”,“渾事”,不是婚事。

康天橋平常大腦也不是用來思考的,所以,也就沒在追問。

緊接著,他急躁的說,天涯,我是來跟你說個事情的,秦阿姨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你和江寒的交往,前天還打電話問過周瑞,周瑞這小子就把你倆給出賣了!我跟你說啊,你打死也別承認,就說朋友就可以!因為這幾天秦心隨時要來長沙!

遺憾的是,他的電話來遲了。

我剛剛已經被秦心親切的“接見”過了,而且形象還不咋地——我剛才說“冬朵仔,恭喜我吧,江寒他要回來了”,在她聽來,完全就是一個勢力女子挖空心思打算再度出擊俘獲鑽石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