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漢靈帝的身後事 (2)

第十四章漢靈帝的身後事(2)

何進別的事不懂,生死之事他豈會不知。好不容易從一介平頭百姓混到今天這一步,若是糊裏糊塗丟了性命豈不可惜?他耷拉著大腦袋想了一會兒才道:“嗯。這件事是得辦,我還得跟我妹子提。”

曹操看著他猶猶豫豫的樣子真覺得可笑:袁本初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竟把大將軍擠對成這樣……

正說話間,又見蒯越、劉表笑盈盈而來:“恭喜大將軍,賀喜大將軍!”何進被弄懵了:“又有啥好事?”

劉表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大隱士鄭玄奉詔入朝,現已到都亭驛啦!”諸人一聽無不歡悅,這可真是喜事臨門。

鄭玄、荀爽、陳寔乃民間三大賢士,凡朝廷三公出缺總會象征性地向他們發出詔命,但人家卻甘老林泉從不奉詔。蹇碩覆滅新君登基,在諸人建議下,何進向昔日被禁錮的老一代名士紛紛發出詔命,可肯於回來做官的卻極少。緊接著陳寔年邁去世,何進更覺要爭取賢士裝點朝堂,便連續向鄭玄、荀爽發出征召。可能也是工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把鄭玄感動了。

明明是高興的事,何進卻慌了手腳,他一介屠夫出身,實不知該以何等儀式禮遇這樣的大人物。

王謙見他手足無措,便建議道:“大將軍莫急,今天準備迎接儀式恐是來不及了,您就便裝去都亭見見老人家就好。”說完又向諸人囑咐道,“鄭康成也是有歲數的人了,依我說除了大將軍一人,咱們就不要去拜謁人家了。明天咱在平陽城外列隊相迎,他既然來了,以後向老人家請教學問的機會還有的是。”

曹操等人紛紛點頭讚同,不過一想到鄭玄乃經學泰鬥,《易經》《春秋》《禮記》《詩經》無所不通無所不精。而明天就要與他老人麵對麵討教了,恐怕大夥這一夜要興奮得睡不著了。眾人暫把公務都拋到一邊,雞一嘴鴨一嘴叮囑何進注意禮儀,之後便各自回家用心準備明天的腹笥高論了。

第二日,曹操起了個大早,把嶄新的深服撣了又撣、發髻梳了又梳、胡須修了又修,要見大隱士自然得精益求精。他對著鏡子照了好半天,確定一切妥當,剛要走卻見老父拄著杖來到他門前:“你小子又幹什麽呢?”因為大喪守靈受了不少罪,曹嵩又添了腰疼的毛病。

曹操攙他進來,笑道:“兒子要去迎接鄭康成……您別一口一個小子,我都這等歲數了。”

“這歲數怎麽了?你就是當了大將軍也是我的兒呀!”曹嵩晃晃悠悠坐下,“聽說不少何進的人都在上書言董卓意欲造反之事,是不是也有你一份呀?”

曹操一心惦記出門,隻揶揄道:“是朱儁勸說大將軍的。”

“別聽朱儁那幫人瞎吵吵,董卓反不了。”

“哦?您怎麽知道?”曹操甚覺詫異。

曹嵩擺弄著拐杖:“那董卓今年也有五十多歲了,他又沒個兒子,他給誰反呢?”

“哼!”曹操覺得父親這個理由很牽強。

“你別笑啊,他董仲穎與當年的段紀明一樣,都是老兵痞,這幫人就是西涼武夫出身,不入清流士大夫的法眼。他們這輩子就為了作威作福能讓人瞧得起,你看馬騰、韓遂、王國這幫子人,有那麽三兩千的兵就敢亂來,這就是民風剽悍!”

“您這麽說可就有偏見了。”

“這不是偏見。”曹嵩捋著花白的胡須,“當年光武爺打江山,隗囂割據涼州首鼠兩端,這邊跟光武爺稱臣,那邊與白帝公孫述勾勾搭搭。結果光武爺平了他,也是從那時候起,涼州之民不準遷籍入關,涼州人剽悍可是由來已久的。”

曹操低頭沉思:“那您說董卓他……”

“別管董卓的事情了!”曹嵩皺眉道,“該操心的不操心,不該操心的瞎操心……我要辭官啦。”

“唔。唔?”曹操才反應過來,“辭官做什麽?”

曹嵩開玩笑道:“你這雜牌子校尉都拿二千石俸祿,我這個諫議大夫才六百石。兒子欺老子,我臉上不好看,所以不幹嘍!”

曹操這會兒顧不得出門了,怕父親心裏難受,趕緊勸慰道:“爹!怎麽與我玩笑呢?怎麽無緣無故就不幹了,您比馬日磾的歲數小多了。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諫議大夫非威望之臣不能任,那楊賜、劉陶退下來的時候不都當過嗎?您這可是個體麵官。而且您任過太尉,一次為公,有了名望後麵就能再任。說不定三公再出缺,您就能補上。”

“你少拿這話哄我寬心啦!”曹嵩撇撇嘴,“原來先帝貶斥的人都起複了,黃琬升了豫州牧,趙謨當了衛尉卿,朱儁回朝了,王允也無罪開釋了。你們天天還攛掇何進招賢納士,連荀爽、申屠蟠、張儉這幫老家夥都要請入朝堂,如今連鄭玄都來了。有這些人擋著路,我還能往哪裏擺?這輩子我再也摸不到三公啦!”

他說的都是實情,曹操不禁點點頭:“爹啊!您說的不假,過去的事情一風吹啦。現在朝廷要啟用那些年輕才俊和威望之士,賣官的事情以後不會有了。”

曹嵩卻冷笑道:“什麽年輕才俊?我也瞅不出他們哪裏過人,孔融那等狂生為侍禦史、鄭泰當了尚書郎、周毖算個什麽就任為侍中。最可氣的,劉表當北軍中侯、胡母班為執金吾,孔伷、袁遺都放出去當郡守,他們都會領兵嗎?坐而清談還差不多,關鍵時刻百無一用!”

曹操不得不承認這些人是沒有什麽經驗,但都是幫大將軍立過些功勞的,又是地方上的清流名士。何進這個白地大將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再加上袁紹、何顒引薦,他當然得用這些人。

曹嵩見兒子出神,又道:“孟德,聖人說‘和光同塵’,說白了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這一朝就為這一朝的天子盡忠,別的無需多想。你爹我就是這樣,是非對錯我心裏也清楚,但是有些事不那麽做是辦不成的!過去憑錢,現在看出身。向上的路都堵死了,我不辭官幹什麽?前天我去跟樊陵、許相商量了,想勸他們與我一起辭官,他倆還不願意走。哼!人家現在給你臉了,就趁著現在有張整臉趕緊告老。等人家不給臉了,再想走都晚啦!一把年紀了,要知道好歹啊……”

是啊,爹爹也算是混到頭了。當年宦官得勢,他也就得勢。如今宦官都俯首帖耳了,他這匹老馬也就沒草料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先帝那樣荒謬的君主,才會有爹爹這幫和光同塵的臣子。我現在也算是立起身來了,他今後也幫不到我了……曹操低頭不語。

曹嵩似乎把兒子的心境看得清清楚楚,又嘿嘿笑道:“小子,你也別把你爹看扁了。你以後可得好好孝順我,我如今早早辭官也是為了你小子好呀!”

“嗯?”曹操一愣。

“你別裝糊塗,這幾天何進謀劃什麽呢?”

“沒什麽呀。”

“胡說,你們計劃著要除掉十常侍呢。”

曹操更覺詫異:“您怎麽會知道?”

“哼!”曹嵩氣哼哼道,“張讓把城東的宅子都賣了,你猜那些錢都哪兒去了?”

“不知道。”

“都到車騎將軍府了。”

“何苗?”

“嗯。張讓為了保命如今把撈的錢都給了何苗,就求何家饒他們一命。趙忠、段珪他們也紛紛典賣家產四處托人情。我跟他們也算是老關係了,萬一他們拿著錢送到我這裏,讓我叫你替他們去求情,我怎麽辦?不幫這忙他們得罵我不顧交情,答應下來不是給你找麻煩嗎?”曹嵩歎了口氣,“所以,我趕緊辭官不幹了。我都不頂事了,他們也就尋不到我頭上了!”

“爹!你為了孩兒我……”曹操攥住父親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子,我可已經斬斷舊情啦!以後咱家跟任何一個宦官也沒有瓜葛了。該殺誰你就隻管跟著去殺,你要是能跟那幫清流混熟了,將來你也就算個清流了——前程似錦呀!”

“謝謝您……爹!”一時之間,曹操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但是我還得給你提個醒……何進這人不太成事,還沒殺呢人家就知道了。將來要是事有不決,你們可得幫他快刀斬亂麻!什麽事情都怕拖延,拖來拖去,好事也能成禍!”

本來是幾句好話,但曹操聽罷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他呆立在那裏,瞅著老父拄著杖篤篤而去,好半天才想起今天的要緊事,趕緊邁著小碎步出了府門。哪知還未上車,又見崔鈞騎著高頭大馬而來。

曹操皺眉道:“元平啊,你難道要騎馬去見鄭康成嗎?這好好的深服不都弄褶子了?”

“唉……”崔鈞未說話先歎氣,“見不成了,老頭子已經走了。”

“走了!?”曹操一條腿剛邁上車,又下來了,“怎麽回事兒啊?”崔鈞苦笑著搖搖頭:“老人家根本就不願意來,是郡縣的官吏取媚何進,硬把鄭玄拖來的。昨天何進到都亭去見了一麵,老人家僅僅身著布衣朝他一揖,待他走後老頭趁著夜深人靜就溜了,就留下一個叫郗慮的弟子解釋情況。”

這事兒真叫人哭笑不得,曹操歎息道:“早知如此,昨天就該去湊湊熱鬧。這倒好,遇高人而交臂失之,可惜啊可惜……”

“我看此事詭異得很。”崔鈞的神色凝重起來,“如今不單是鄭玄、荀爽不來,就連黨錮的名士張儉、申屠蟠也都回絕詔命了。這一早上我就在想,袁紹昨天的話很有道理,宦官必須要除。不掃除那些宦官,有德之士便不願意回朝效命。長此以往,於國不利啊……”

曹操點點頭,現在他父親已經撇清與宦官的關係了,他也大可以跟著何進、袁紹放手一搏了。

鄭玄一揖而去,又留下弟子郗慮解釋,也算禮數周全,何進也不好再糾纏,直把郗慮拜為郎官草草了事。

另一方麵,經過太傅袁隗與諸尚書的籌措,朝廷下詔調並州刺史丁原為武猛都尉;調前將軍董卓出任並州牧,並讓他交出軍隊歸皇甫嵩調遣。但是結果出人意料,董卓再次抗詔,這個老兵痞上書說:“臣既無老謀,又無壯事,天恩誤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陲。”不過董卓的弟弟董旻倒是喜氣洋洋到了洛陽,即刻被晉封為奉車都尉。

矯枉過正

過了幾天,何進一反常態,鄭重其事地把袁紹、曹操、何顒等人都召集到幕府。

“我已經把誅殺宦官的事情與太後說過了。”何進不知道該怎麽措辭,停頓了一會兒才道,“太後還是不同意,畢竟張讓對我們家有恩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