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給官人綠帽子

唐達天

國榮升為副局長後,身份、地位、待遇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過去,他受人支配,現在他卻支配他人,過去上下班騎自行車,現在有小車接送,過去他見了領導要點頭哈腰,現在,別人見了他要點頭哈腰。更使他感到受用的是,經常可以被請吃請喝。漸漸地,他的人際交往也寬廣了,覺得越活越滋潤。他以切身的經驗體會到,權力真是個好東西,難怪古時為了爭權奪利,演繹出了宮廷政變、弑父殺兄的許多悲劇。為了一個"權"字,父子之間、兄弟之間尚且如此,何況他人乎?

國在單位上混了七八年,還沒混出個名堂,就有些窩火。他的幾個老同學就紛紛給他出主意,說國你不能太老實,該走的門子還得走,俗話說得好,生命在於運動,當官在於活動,不請不送原地不動,又請又送才能提升。國的這幾個老同學現在都混得不錯,在國聽來都是些經驗之談,可是國卻不知道該怎麽去活動。

等客人一走,國的妻子芳詭譎地笑著說,我認識縣委的張書記,不知能不能幫上這個忙?國吃驚地說,你認識張書記?你認識張書記怎麽不早說?芳便笑著說,我也是最近才認識的。國說,太好了,認識張書記真是太好了。隻要他能給我說一句話,我的頭上就能晴開一片天。芳說,那就想辦法讓他為你說一句話,讓我們的國頭上晴出一片天來。

芳在縣劇團當演員,這家劇團為了多向財政上要點錢,動不動就安排幾場小型的舞會,專請縣上的頭頭腦腦放鬆放鬆。頭頭腦腦們一來,團裏的女演員們都得去陪舞,不去扣獎金,去了卻不發加班費。盡管如此,女演員們還是樂此不疲,個個打扮得光彩奪目,生怕落在人後。芳就是在這種場合認識了縣裏的一號人物張書記。一來二往間,芳便與張書記混熟了,兩人在舞場上也有了話題。張書記說,你的舞跳得真好,與你跳舞真是一種享受。芳心裏一熱,就將小胸脯朝前挺了挺說,張書記真是過獎了,隻要你高興,我可以隨時奉陪。張書記一激動,就將芳的小腰兒朝懷中攬了攬,說,需要我辦啥事就吱聲。張書記又說,求我辦事的人多得很,成天忙得推都推不了,可是你要是有啥事,我會竭盡全力的。芳明顯地感覺到,張書記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那隻胖乎乎的大手將她越摟越緊了。芳一陣感激,覺得像張書記這樣的大人物不是誰想接觸就能接觸上的,她能接觸上是她的福分。所以,她沒有理由拒絕他的這份熱情,更無法拒絕那隻纏繞在她腰間的胖乎乎的大手。

有了這樣的前提,芳覺得有必要找找張書記。於是,在一個和風習習的夜晚,芳與國敲開了張書記的家門。張書記一看進來的是芳,目光猛然亮了起來,就嗔怪芳說,你看你,來就來唄,拎這麽多東西做啥?芳便莞爾一笑說,初上你的家門,豈能兩手空空?說著就將所拎的東西放在了一邊。落座寒暄了一陣,張書記就對芳說,有啥事兒嘛?有啥事兒就直說無妨。芳遲疑了一下說,沒有,沒啥事兒,我們就是來看看張書記。芳覺得開口要官的話她實在不好說,就隻好把它咽在肚中。張書記噢了一聲,說,以後要是有啥事兒就吱聲,能幫的忙我一定會盡力而為。芳就燦爛地笑著說,謝謝張書記的關心,以後免不了要來麻煩你。

國一直傻嗬嗬地坐著,像個白癡。但他卻把這一切一一看了個明白,在回來的路上才說,芳,以後張書記再問起你,你就可以說了。芳說我知道。國說,張書記這個人不錯,有機會你可以多接觸接觸。芳說我知道。國又說,你要把握好分寸。芳說你煩不煩呀。國就不吱聲了。

很快,團裏又組織了一次小型舞會,專門招待縣上的領導。張書記自然來了,芳自然也得去了,他們相視而笑,就算打了招呼。舞曲響起,芳就主動邀請張書記下了舞池。張書記高興地說,芳,你知道不知道,這場舞會我是專為你舉辦的。芳說,怎麽是專為我舉辦的?張書記說,我想見你又見不上,就隻好讓你們團舉辦了這場舞會,這樣就能見到你,並且,還能堂而皇之地與你跳舞。芳一聽不知說啥好,就將她的小手窩在張書記的那隻胖乎乎的大手中,感到無比自豪,小鳥依人般地伏在他的懷中說,其實,我也想你,挺想你。

後來國就被單位派到南方學習去了,一個月回來後,國在家裏遇到了張書記。那天正好是晚上十點多,張書記說,國你回來了?國說回來了,張書記好?張書記說,還好。說著就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國就恭敬地坐在了一邊。國坐下來後才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好像自己成了客人,張書記反倒成了主人。這時候芳說話了,芳說,國,辛苦一下,到我家把小國接回來。國就向張書記打了一聲招呼,去接孩子。國來到丈母娘家,小國已經睡著了,國返回時,懊悔無比,心想這女人太有心計了,支使我像支使兒子一樣,這簡直太不拿我當人了。

國悻悻回到家裏,見張書記已經走了,臉就立馬拉長了,正待發作,芳卻說,你的事兒我跟張書記說了。國的那張拉長的臉漸漸舒展了。芳說,你的事兒很快就會得到落實。國的臉上浮出了喜色。國說,等落實了,再好好感謝感謝張書記。

果然,沒過多久,就下文了,國被任命為副局長,原來的副局長被調到了別的單位,他便一躍成了二把手。國欣喜若狂,回家就把這個喜訊告訴給了芳。芳說,我知道了,張書記已經打電話告訴了你的事。國說,這下可要好好感謝感謝人家張書記,我們抽空再把他請到家裏來招待招待。芳說,人家宴會都多得參加不過來,哪有工夫到咱這寒舍裏來?國說,要不,再給他送點煙酒,表示表示我們的謝意。芳說,送煙酒的多得很,他才不稀罕。國說,那怎麽辦呢?幹脆就送點錢吧。芳說,等以後再說吧。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非常平靜,以至於使國產生了很多想法,覺得女人這個東西是不能得誌的,一旦得了誌,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國榮升為副局長後,身份、地位、待遇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過去,他受人支配,現在他卻支配他人;過去上下班騎自行車,現在有小車接送,過去他見了領導要點頭哈腰;現在,別人見了他要點頭哈腰。更使他感到受用的是,經常可以被請吃請喝。漸漸地,他的人際交往也寬廣了,覺得越活越滋潤。他以切身的經驗體會到,權力真是個好東西,難怪古時為了爭權奪利,演繹出了宮廷政變、弑父殺兄的許多悲劇。為了一個"權"字,父子之間、兄弟之間尚且如此,何況他人乎?

當然,國也有心理不平衡的時候。比如說,他一想起那次出差回來,芳像支使兒子一樣把他支使出去,他就覺得這裏麵很有學問。繼而,他又聯想起僅憑兩條煙、兩瓶酒就能打動張書記,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所以,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心情非常糟糕,就覺得自己這個副局長當得真他媽的窩囊。當然,這種想法隻是偶爾流露流露而已,更多的時候還是很暢快的,尤其是在他使用權力的時候。他的心情一暢快,也就想開了,覺得任何事都是有得必有失,為了個人的前途,損失一點也沒有什麽。男人嘛,要以大事為重,該睜一隻眼閉一眼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能太斤斤計較。

日子一晃就翻了年。2月14日,這是流行到中國的一個特殊日子,國卻不知道。就在這一天的早上,他接到了一個女孩的電話,聲音脆生生的十分動聽。女孩在電話那頭說,今天晚上你有空嗎?有空我請你吃飯。那個女孩叫雲,是國的下屬。國說,你怎麽想起請我吃飯?雲像隻小母雞一樣咯咯地笑著說,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不是答應過要請你吃飯嗎,你怎麽忘了?國說,沒有忘,你還挺講信用的。雲說沒有忘就好,今天晚上就兌現,怎麽樣?國感覺到血一浪一浪地湧到了頭部,心率也一下加快了許多。同一個漂亮的女孩單獨去約會,這是一件多麽令人激動的事,然而,擔心也由此而產生了,我與她約會時,倘若被同事瞧見了,或者被老婆單位上的人瞧見了怎麽辦?國這樣一想,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舌頭一滑決了一句拒絕的話。國說,雲,改天吧,改天我們再約個時間好嗎?今晚我還有點事。雲有點不高興地說,改天?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不想去拉倒。再見。說完,雲就把電話掛了。

國的心猶如放在電梯上,一下下地沉了下來,放下電話老半天了,他的心還邪在雲上無法平靜下來。

雲真像一朵雲,一朵飄在天上的火燒雲,熱情、奔放、活潑、可人。那次單位集體去敦煌旅遊,國一不小心就給雲多拍了幾張照片,其中的一張是以莫高窟為背景的半身照,風光鑒人,很有個性。衝洗出來後,雲非常高興,就向國要底片去放大。國說,版權是我的,你想要,先付兩千元訂金再說。其實,國有時候是挺幽默的,他這一幽默,往往使上下關係處得很融洽,大家也樂於同他接觸。經國這麽一說,雲卻不依不饒了,雲說,我的版權歸了你,我怎麽不知道?大家一聽,就起哄了,雲自知失言,也跟著樂。國就紅著臉說,好好好,我正式宣布版權放棄。我們的小姐個個是山下的老虎,惹不起我總能躲得起吧!雲笑著接過底片說,改天請你吃飯,算作對你的酬謝。國覺得雲不過是隨口說了句客氣話,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雲竟然想起來要兌現。

晚上,國回到家裏,芳卻沒回來。芳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晚上有事晚回來,讓他自己把自己照顧好。國無法把自己照顧好的,兒子在他姥姥家,他一個人懶得做飯,就上街吃了一碗牛肉麵,回到家裏打開電視,才知今天是情人節。頓時,心裏翻江倒海,那氣就一浪一浪地湧上胸口。國很清楚芳所說的有事指的是什麽事,她肯定與那個大人物在一起,共度著這個浪漫而又溫馨的節日。一想起這些,國就心如刀絞。當然,國很會調整自己的情緒,當他的情緒不好的時候,他就盡量地去想一想高興的事兒,以此來衝淡不愉快的心情。於是,他就想起了一些令他愉快的事兒,想起他的職務帶給他的許多榮耀和實惠。這樣一想,他的情緒就慢慢地好轉了。繼而又想,如果他的職務能夠再大一些,能夠當上一把手該有多好呀!想到這裏,他就不再生芳的氣了,不但不生,還希望通過芳的努力,能使他再上一個台階。他非常明白這樣一個道理,一個人要想幹大事,就必須要有大胸懷,想得到一點什麽,就必須得付出點什麽。

當國再次把心態調整好之後,他就非常懊悔,他的過錯不是對妻子的寬容,而是不該失去與雲的單獨約會。一想那朵天邊燃燒的火燒雲,他的血液就馬上沸騰了起來。他想雲單獨請他吃飯絕不僅僅是為了兌現一句玩笑話,肯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倘若不是,她為什麽約我呢?而且,又選擇在情人節這一天。情人節,這是一個多麽溫馨浪漫的日子,我怎麽就讓它白白地從我的時間長河中一劃而過了呢?怎能讓那朵火燒雲從我的身邊消失呢?國越想越後悔,他決定要來一次走火入魔的遊戲,亡羊補牢,莫過為遲。

次日一上班,國在樓道口碰到了雲,國的心口突突突地好一陣跳,他正紅著臉準備同雲打一聲招呼,沒料雲卻一扭頭走了。國就感到非常尷尬,心裏暗暗罵了一聲小婊旦兒。回到辦公室裏,細細一琢磨,不禁偷偷樂了起來。國憑自己的經驗感覺到,這裏麵其實是很有學問的,倘若她見了我一如既往地客客氣氣打招呼,說明她的心裏並不在乎我,她請我吃飯也不過是一般性的禮節而已,絕沒有別的想法。倘若她為此而生我的氣,就說明她非常在乎我。而事實正是後一種結果,這不能不使他感到激動萬分。他就這樣慢慢回味了好久,然後,點了一支煙,一邊吸著,一邊打通了雲的電話。

雲一聽是他的聲音,口氣冷冰冰地說,局長大人,有何吩咐?國一聽她還在生他的氣,就越發高興,竟忍不住在心裏笑了起來,笑完才說,昨天實在對不起,今晚我請你好嗎?雲說,對不起,我沒有興趣。國說,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雲說,誰生你的氣了?你不來正好,給我省了錢,我高興還來不及哩。雲越說不生氣,國就覺得她還在生氣,就說,好了,今天請你吃飯,就算向你賠個不是,好不好?國說完之後,就聽到雲在電話那頭偷偷地笑了。國也就悄悄地笑了。雲笑完之後還是假裝生氣的樣子說,還有誰?國說,就你一個。雲的聲音一下變得富有感染力了。雲說,真的?國說,不是真的難道是假的?雲說,那好吧。

晚上,他們如約來到了一家名叫望月樓的餐館。在溫馨的小包廂裏,他們吃得高興,說得也高興,兩情相悅間,國順手剝了一個香蕉遞給雲,便突然想起了一個段子,就笑著向雲講了起來。國說,有一少婦買了一串香蕉拎著上了公共汽車,因車上人多,把香蕉串兒擠散了,少婦無奈,就索性抓住了一個。走了一站,她用手捏了捏,又走了一站,她又捏了捏,到了第三站,旁邊的一個小夥子靦腆地說,大姐,請你鬆鬆手,我要下車了。少婦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抓錯了,馬上鬆開手,臉已紅到了耳根。國講完後,就笑眯眯地盯著雲看。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問,她抓到哪裏了?國說,你想想看,她能抓到哪裏?雲略一思忖,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用小拳頭打著國說,你真壞!真流氓!毒害未婚女青年,該當何罪?國躲閃不及,就幹脆將雲一把攬入懷中說,我不能白白背上這個罪名,要毒害就真的毒害一把。說著就親了雲一口,接著又親了一口,於是就親到一起了。

國與雲好上之後,頓覺頭頂上亮出了一片天,心情要多暢快有多暢快。他再不為生活而苦惱了,他完全找到了一種心理上的平衡,因而,對芳的所作所為也就不太在乎了。

國與雲很快就發展到了如膠似漆的程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次,國外出開會,在相互思念中雲給他發來了一條手機信息:天氣預報,今夜到明天有些想你,預計下午轉為持續想你,受延長低情緒影響,傍晚將轉到大到暴想,心情由此降五度,預計此類天氣將持續到見到你為止。國看完信息,心裏湧出了無限的幸福與幾多感慨。幸福自不待言,感慨卻因幸福而生。想想與芳生活了十年,何曾如此浪漫,何曾如此關心?這種幸福的感覺從來沒有過,尤其是她為他辦了這件事之後,似乎成了他命運的主宰者,動不動就對他頤指氣使,好像他永遠欠著她的。好在國有了雲,他在芳那裏得不到,就在雲那裏去找,而且能夠加倍地找回來,這不能不對他的心靈是一種慰藉。

時間一晃就到了年底,國所在單位的局長已到了退休的年齡。雲就攛掇國說,你在副局長的崗位上已經幹了兩年多了,要抓緊活動活動,再上一個台階。雲其實很關心國的仕途,在私下裏早就向國表明了她的態度,她不喜歡平庸的男人。這就是說,如果國沒有副局長的職務,雲肯定不會看上他的。國想,這也難怪,人家那麽年輕漂亮,圖我啥?不就是圖我手中有些權嘛!有時候,權,就是男人的臉麵,是成功的標誌。它不僅可以給你帶來實惠,更重要的是能滿足一個男人的自尊。

國也覺得自己的條件已經成熟,也到了該上的時候了。回到家,與芳快樂到關鍵時刻,便要芳再向張書記求個情,讓他頂替老局長的班。芳含糊不清地哼哼著,等過後,芳才說,你剛才說什麽樣來著?國隻好又說了一遍。芳說,夫貴妻榮,我也希望你早日升到局長的位置上,可是……

芳說到這裏不說了,國說你說呀。芳說,有些事兒我不得不說清楚,本來,我跟張書記啥也沒有,不來往吧,啥事也辦不成,來往得稍微密切一點,你就吃醋不高興,我不知道該給你辦還是不辦。國說,我沒有什麽不高興的呀。芳說,你就別瞞我了,你那點小心眼兒瞞不過我。國說,還不是喜歡你嘛。芳說,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再抽機會給你問一問。國說,不是給我問一問,而是給我們問一問。芳說,這話我愛聽,不過,等將來事情辦成了,你當上了局長,有了權,可別過了河就拆橋,把我給甩了。國說,你胡說些什麽呀,這哪能呢?這麽好的老婆我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哪能舍得甩?芳就笑著說,是你的真心話?國說,當然是真心話,沒有你的努力,就沒有我今天。芳說,隻要你承認軍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就行了。

在芳的努力下,國終於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局長。國上任後,出台了一整套管理上的方案與措施,很快使這個懶懶散散的單位有了新的起色,大家都說國是一個有水平的領導。雲聽了這些話自然很高興,對國的感情也就越發深了。雲說,國,我現在已經離不開你了,你離婚吧,離掉咱倆好好過。國說,雲,我也很愛你,也想離掉同你一塊兒過,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剛當了局長就鬧離婚,這樣怕不好。雲說這有啥不好?別人愛咋說就咋說去,我們過我們的日子。國說,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你想想看,如果我是一個普通幹部倒也罷了,我是一個局長,而且又剛上任,且莫說老婆同意不同意,僅社會輿論這一關就很難逾越。雲說,有些事兒,本來很簡單,是你把它想複雜了。國說,雲,不是的,不是我把它想複雜了,而是它本來就不簡單。雲說,國,有句話我一直沒有對你講,怕傷了你的自尊。國說,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麽藏的掖的,有啥就說吧!雲說,過去你是副局長,還想當局長,這都在情理之中。現在,你當上了局長,怕再上個台階當副縣長、縣長,就不那麽容易了。所以,那頂綠帽子也該到了摘的時候了。國的臉色一下難堪到了極點,沉默了好長時間,才說,你是不是聽到什麽了?雲說,大概除了你一個人不知道,單位上的人都這麽議論。這也難怪,這種事兒,最後一個知道的往往就是當事者本人。國半天沒有說話,末了,隻說一句,雲,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國要去出差。芳說,去多少天?國說,一星期左右。國熱情地向芳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十一點鍾左右,國又出現在了他的家門口。國悄悄打開門,闖進臥室,打開燈,就舉起照相機哢嚓哢嚓地按了幾下快門。芳失聲道,國,你瘋了?你這是幹啥?國說,我回避一下,你們把衣服穿好了再說。

國說完就來到了書房,將膠卷倒出藏好,才聽到一個聲音跌跌撞撞地下樓而去。來到客廳,見芳披頭散發地一下子像蒼老了許多。芳說,國,我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呀!說著就以手捂麵地哭了起來。國冷笑了一聲說,你跟別人,跟別人快樂,卻說為了我,你不覺得太他媽可笑了嗎?芳說,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國,你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沒有我,你能當上副局長、局長嗎?國,你說過,你不能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做人,總該講點良心吧!國說,笑話,良心,什麽是良心?難道你這樣做就講良心了?當副局長、局長的人多的是,難道他們的老婆都像你這樣去同別人睡覺?去敗壞老公的聲譽?芳慢慢地咬緊了牙,說,無恥!你的目的是不是達到了,再不需要我了,就像扔一件破衣服一樣把我扔了,好再換一件新的?國說,話不能這麽說,是你不自重,我有什麽辦法?難道你讓我戴一輩子綠帽子?說著,他拿出早已寫好的離婚協議書,遞給芳讓她簽字。芳咬緊牙關說,卑鄙!說完,還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幾年後,國與雲生了一女,一家三口人過得很幸福。芳一直單身,據說她談過一個,沒有談成,就幹脆不談了。

唐達天,甘肅作家,現居珠海從事寫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短篇小說散見於《十月》、《小說家》、《飛天》、《中國西部文學》等刊,進入新世紀後,致力於長篇小說創作,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說集《悲情騰格裏》;長篇小說《一把手》、《官太太》、《絕路》、《殘局》、《後台》、《我的美麗沒有錯》、《沙塵暴》等。曾獲首屆甘肅省黃河文學獎、甘肅省敦煌文藝獎、冰心文學獎等多種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