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彥兒、彥兒、小乖乖快出來哦,吃飯了」不算小的花廊小徑裏傳出少女殷殷的呼喚,隻是用詞實在有點令人難以恭維,乍聽之下還以為她是在找自己丟失的小貓、小狗呢,所以盡管肚子已經餓得癟癟的了,爬在樹上的敖彥還是決定不接受這種「不尊重」他的呼喚聲,正所謂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敖彥才開始在內心為自己的高傲自尊搖旗呐喊,不爭氣的肚子卻已經嘰裏咕嚕地叫了起來。
「寶寶,你真不乖,又爬到樹上去了,快下來吧。」樹下一個十歲稚齡的小男孩正仰著頭,望著躲在樹杈上的調皮小寶寶,話語聲中滿是不會掩飾的寵溺,隻是樹上的敖彥非但不領情,在看到小男孩那一臉溫柔善良的微笑之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全體起立,甚至連饑餓都被暫時地拋在了腦後。
「不希芥末叫我!(不許這麽叫我)」敖彥憤怒地從枝枒裏探出腦袋,用不怎麽清晰的口齒斥責著樹下的男孩,不過對於寶寶這種還處於進化中的語言表達,換旁人恐怕光是要理解就需要不少時間,倒是那男孩幾乎沒有什麽困難就立刻明白這就是熟能生巧的最佳寫照,畢竟這些日子裏,他可沒有少被寶寶這麽吼過。
「可是可是」男孩被敖彥的憤怒所駭,原本溫潤的大眼睛內,慢慢開始充斥薄薄的霧水,依舊強撐在臉上的笑容,在濃濃的委屈之色襯托下反倒更加令人憐惜,就像是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一般,垂著耳朵,一副要哭卻不敢哭的模樣。
「不希呼,敢呼酒要年合安。(不許哭,敢哭就要你好看)」敖彥一手抱著樹枝,一手握拳伸出囂張萬分地威脅著,不過這也不能掩飾他那鬱悶的心情,他都變身後悄悄到樹上來了,這死小鬼居然還是能夠找來。
寶寶的威脅效果顯然不怎麽樣,樹下小男孩的眼淚早就已經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盡管小男孩立刻從善如流地一邊抽噎著說「沒有哭、沒有哭」,一邊用衣袖胡亂抹去淚水,但是那越來越紅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珠子,卻完全破壞了小男孩的努力。
望著樹下怯懦中帶著柔弱和順從的男孩,敖彥的心情隻能用「無語問蒼天」。這五個字來代表,誰敢相信,眼前這個愛哭鼻子的小鬼,居然就是數日前那個桀驁不馴、皆眥必報、詭計多端的妖界之王桀梟。
說起來也是桀梟倒黴,那日在遭遇奔馬的飛踢之後,雖然被收到景禦通知前來迎接他們的沙曲所救,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桀梟肚子上那深紫色的馬蹄引沒有要了他的小命,但是被敖彥塞在他髻裏的避水珠卻成為了最大的潛在殺手盡管桀梟的腦袋隻是輕輕地在青石地上磕了一下,但那顆避水珠卻無不巧地正好在撞擊的中心,而且避水珠下方正是腦袋上三大要**之一的強間**,這一磕倒是磕出一個完全不同的妖王出來。
當桀梟醒來後,不但忘記了前生過往,連性子也詭異得讓在一旁陪著擔心的熬彥差點掉下來,不過在和景禦同樣不知道桀梟真實身份的沙曲眼中看來,情況卻並不嚴重,眼前的男孩隻是暫時失去了記憶而已,其他的自然和過去在半妖村的錦兒一樣。
沙曲似乎隻是被景禦抓來當個臨時保護人,在確定桀梟沒有生命危險之後,沙曲也不追究緣由,直接將敖彥和桀梟塞給了這個柳州城的一家樂坊之後,就匆匆忙忙地離去了,臨走時也隻是交代樂坊的人好生看護他們兩人,日後自然會有人前來接他們離開。隻是轉眼已經過了月餘,那個自稱三、五天後就會趕來的景禦非但始終沒有現身,甚至連句話都不曾捎來,而那個沙曲也猶如大雁南去從此無音,隻留下變了質的桀梟和敖彥每日大眼瞪小眼地在樂坊中苦等,仿若下午四點半在幼稚園裏等待著大人前來認領的小朋友。
這一切的變故對敖彥來說雖然有些以外,但是也不算什麽。上輩子的生活早早教會了敖彥怎樣隨遇而安,在這陌生的樂坊裏,依靠著甜甜的笑容,和時不時冒出來口齒不清的討喜話,敖彥很快就獲得整個樂坊人士的喜愛,暫時在這個算得上龍蛇混雜的底盤上,收集了解了一下目前自己所處的環境也是一種睿智的選擇,隻是敖彥受不了那曾經和自己作對、單挑的可惡妖王,居然變成了一隻標準的跟屁蟲,每天如同幽魂一般跟著自己,而且更令人吐血的是,這個跟屁蟲居然還是一個嬌氣包,說不得、罵不得,稍稍給點臉色,他就哭得宛如被後媽**了一樣。
這還算是男人嗎!敖彥越看那珍珠般的眼淚就越鬱悶,雖然他本人並不是那種堅持「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人,但是但是誰受得了一個小鬼每天至少十二個小時紅著眼睛、流眼淚,又不是孝子哭喪,這桀梟也不怕把眼珠子給哭瞎了。
可惡的是,因為這個嬌氣包,敖彥已經被人冤枉了無數次,隻要每次這個混蛋流眼淚,立刻會有正義人士出頭指責自己。
「敖彥,你這個小壞蛋,又在欺負哥哥了,是不是!」看,正義使者果然立刻出現了,就見一個穿著綠色外衫的少女,雙手叉腰成茶壺狀,一臉不讚同地看著躲在樹上的小寶寶。
「沒有,沒有,寶寶沒有欺負我,是、是、是石頭吹的。」桀梟立刻站出來為敖彥申明立場,平時他都沒有辦法向翠娟解釋流淚的原因,昨天晚上寶寶教了自己一招,今天桀梟立刻就使了出來,不過一時口急說岔了嘴。
「石頭吹的?你怎麽不說是石頭砸的啊!」翠娟好笑地用手指點著桀梟的額頭,「被這小壞蛋欺負,還幫他說話,你啊,要是被這小東西賣了,恐怕還會跟在後麵幫忙數錢呢。」
「不會的,寶寶不會賣掉我的」失去了記憶的桀梟似乎並不習慣撒謊,被翠娟一說,立刻滿臉通紅,期期艾艾地低下了頭,但還是小聲地為寶寶辯護著,隻是這一幕讓樹上那沒心肝的某人又是一陣不由自主的冷顫,險些掉下樹去。
「是、是、是,你說不會就不會,行了吧?」翠娟搖了搖頭,把目光轉向樹上那不肯露麵的小鬼頭,「下來吧,今天晚上有貴客前來,你和錦兒都早點吃了回屋子去,別在外麵招惹是非。」
貴客?
敖彥的眼前一亮,從枝椏裏探出身來,奶聲奶氣地問:「大官?」
「對,不僅有大官,還有王爺呢。」翠娟伸手勾著敖彥的身子小心地把小家夥從樹上抱了下來,心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不知道這小東西是怎麽爬到那麽高的樹上的。
牽起一旁桀梟的小手,往後院的廚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努力地滿足著敖彥的提問,雖說一個才會說話的孩子會有那麽多問題著實有些奇怪,不過樂坊裏的人隻當這小鬼是個天才,時間一長也就不在意了,畢竟一個懂得在支付藥費時,向大夫討要找零的小家夥不管是不是完全學會了說話,都代表著他已經是個天才了。
用過了晚飯,桀梟和敖彥早早被翠娟押回了自己的房間,為了防止敖彥從房間裏偷跑這種情形時常生所以翠娟索性拿了針線活,坐到屋子裏親自看著他們。燈火下,桀梟乖乖地坐在案前,臨摹著字帖,而敖彥則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磨著,窗外音樂傳來悠揚的樂聲和喝彩聲深深誘惑著坐臥不安的某人。也難怪,這個人世間對於敖彥來說實在有著太多的新鮮事物,無論是花鳥魚蟲、還是人物市井,都透著一種全新的氣息,仿佛一個剛剛開始公測的網路遊戲一般,讓敖彥這個Rpg的角色扮演者對外麵的世界無限向往。
這個人世間在敖彥看來,和記憶中的古裝片有著很多相似,例如複雜的衣服穿著、簡陋的交通工具、處於帝製的非民主體製等等。而按照他從翠娟那裏收集來的情報,這個人世間被分為三大6,分別是東方大6、西方大6、以及遠古大6。
三塊大6之間是無邊無際的鏡之海,雖然彼此間有辦法通行,但是由於鏡之海裏有著恐怖的吃人魔物,所以彼此之間很少有聯係。現在敖彥所在的是東方大6上的一個比較大的國家叫做「晏國」,而整個東方大6上諸國林立,據說前前後後有上百個大小國家,像晏國這麽大的國家也有二三十個,雖然大家都希望能夠過太平日子,但是人類的劣根性卻早已注定了戰火飛揚的結局,為了各自的地盤和權位,各國間的征戰自然是此起彼伏。隻是那麽多年過去了,也曾出現過幾任英明的君主,但是東方大6從來都沒有統一過,倒是聽說西方大6百年前就統一了。
敖彥認為這次無意間掉到人間來,也許是個不錯的機會一個四處旅遊的機會。既然不清楚在龍王界的新老爸什麽時候能夠找到自己,那麽至少目前的時間是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不趁著這個機會四處溜達溜達,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敖彥可不會忘記龍王曾經說過,非必要龍族和他界的高級官員是不可以到人間來的。隻是要怎麽實行旅遊計劃,還要仔細計劃計劃,至少眼下桀梟的情況完全不適合。
而這些日子,寄居在這樂坊中,敖彥自然是前前後後實地考察,現這樂坊也是個收集八卦不錯的地點。
起初敖彥曾經一度認為樂坊就是青樓妓院,但後來才現,樂坊雖然也有紅燈區的業務範圍,但是更多的是類似於歌劇院這種大眾化娛樂場館,樂坊的前院是一個寬大的戲台,每日輪番上演著各種曲藝雜技;左右兩院則是各種達官顯要的一排小包廂,吃喝玩樂俱全;後院則是樂坊眾人休息、訓練的場館。至於樂坊旁的一排小紅樓,則是那些顯貴們放浪之所,不過樂坊和妓院不同,紅樓裏的買賣雙方都是你情我願,倒頗有些一夜情的味道。
盡管樂坊內出入的樂人身份地位並不高,但是也不至於被人輕視,算是普通的平民而已,而晏國又因為曾經出現過一位樂人皇後,所以樂人們算是受到那位皇後的餘蔭,享有拒絕為不喜歡的人演出的權利。當然這也隻是說說而已,至少像今天,晏國的高官到來,樂坊裏哪個紅牌藝人膽敢抗拒?還不都是乖乖粉墨登場。
敖彥從枕頭滾到坐在床邊的翠娟旁邊,扒上翠娟的大腿,好奇地問:「大官係修讀答?(大官是有多大)」
翠娟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她隻是樂坊裏負責管理服裝和表演道具的,對於外客倒也並不十分得清楚,想著上午樂坊最高的管理者「教司」的話才說:「似乎是轉運史吧,聽前院的姐妹們說,是個正三品的大清官呢,而且還隻是個陪客,重點還是那個王爺來著。」
「訪邪?訪踢的邪邪?(王爺?皇帝的爺爺)」雖然這麽問很白癡,但是敖彥覺得這樣比較白癡的問題更加符合一個小孩的邏輯,這也算是對自己身份的一種必要的掩飾不過寶寶,你真確定你那蹩腳的掩飾有用嗎?
「小傻瓜,王爺怎麽會是皇帝的爺爺啊,是皇帝陛下的親弟弟,好像是叫瑞王吧。」翠娟像是被勾起了話頭,女人的八卦天性,很快便顯露了出來,「聽說是個英俊的大才子呢,這次是奉命巡守天下來著,家裏麵光是妾室就有好幾十個呢而且聽說這位爺,男女不忌哦,所以你可要小心別讓這位王爺看上,然後把你帶回家去燉了吃!」
切,不就是個**的花花公子嗎?敖彥撇了撇嘴,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任務,當年他可是看得太多太多了。
「翠娟、翠娟」突然門外傳來一連聲急促的呼喚,翠娟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推門而出,卻原來是樂坊的總管尋來,敖彥隱隱約約聽到兩人的交談聲,似乎是因為那位晏國的王爺今夜有了獵豔的目標,臨時打算留宿在小紅樓裏,總管催促翠娟去收拾整理一下小紅樓裏最高檔的一間天字號房。翠娟堪堪應下,卻沒有立刻就去,而是特地回過頭,叮囑桀梟看緊他那頑皮的弟弟,免得小寶寶溜出去,驚擾了貴客就不好收拾了。
不過這翠娟也算是所托非人了,如今的桀梟哪有能力管這個小祖宗。等翠娟走後不久,敖彥先是裝乖哄(騙)著桀梟睡下,等人家睡安穩了,敖彥立刻從被子裏變回小龍的模樣,然後沿著床柱小心地爬上窗台,翻過半掩的氣窗,躲在房簷下的陰影裏,慢慢溜上房頂,今夜月色朦朧,正是夜黑風高的好日子,不用擔心被人現。
樂坊此刻還是熱鬧無比,一般不到二更天,大家不會全部歇下,不過打算去紅樓夜宿的客人們,此刻倒已經紛紛坐上了樂坊準備的小轎。畢竟紅樓和樂坊還有十幾步路的距離,而這一夜情的調調自然遮掩一下才更有情趣,所以樂坊特地準備這些代步的軟轎,不過在敖彥看來,這明顯是趁火打劫的手段。才不到百米的距離,居然有臉要求收費十六兩紋銀要知道一兩紋銀在柳州城已經可以買上二十個大肉包子,讓一家三口飽飽地吃上兩天了還美其名為「鵲橋」,根本就是「黑橋」吧。
那些樂滋滋的乘客自然是不在乎這些銀子,他們要嘛是腰纏萬貫的巨富、要嘛是聲名顯赫的名門公子、最不起眼的也是家境富庶的二世祖,不但不會計較,還有不少會隨手打賞,所以敖彥自從知道了樂坊這「鵲橋」之後,經常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搭便車,順路去紅樓當然不是單純參觀紅樓的設施,在別人紅被翻浪、抵死纏綿的時候,敖彥就很自然地在這幫「貴客」丟棄在地上的衣裳口袋裏自動收取一兩張三兩、五兩之類小額的銀券,並堂皇地取名曰:道德罰款。
今天敖彥自然也不會例外。
熟門熟路地逐一光顧過小紅樓有客人的房間後,小心地將收集到的罰款藏入某個無人會現的角落裏,現在他這龍形的身子雖然便於潛行,但是不方便攜帶物品,等天亮他變回寶寶之後,再正大光明地取走。今天的收獲意外地少,除了因為那些個「貴客們」身邊帶著的銀券麵額多是上百兩,不好下手,更因為客人們聽說今天紅樓裏有位貴客到來,所以大都選擇了回避,”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煩。敖彥預計,這位晏國的王爺一旦離開,小紅樓的入住率至少會在一周內出現大幅度的上升敖彥正在心中計算下周的收入時,隨風吹來的翠娟那熟悉的聲音。
「總管,怎麽那位貴人還沒有來啊?」
「那位爺說有點醉了,正讓廚房上醒酒湯呢,估計快來了。」
「總管,今天是誰這麽大福氣攀上這麽一位天潢貴胄啊。」
「是閔柔,今天她的琵琶行可是對了這位王爺的胃口呢。」
交談聲隨著樓板的輕響漸漸消失在紅樓下,蜷伏在陰影處的敖彥有了新的打算:自己上輩子電視劇裏沒少見皇帝、王爺的,但是那些都算是冒牌貨,既然今天有這個機會,又這麽巧讓自己碰上,不去正式參觀一下正牌的王爺,似乎有點對不起自己的樣子於是乎,打著「參觀」的旗號,敖彥趁那位王爺還沒有進門,迅地竄入那布置得富麗堂皇的臥室,沒有像平時那樣躲在掛衣架的陰影裏,而是直接爬到了房內一角作為裝飾用的一人多高的落地大花瓶中,花瓶裏塞滿了細柔的白沙作為固定用,現在正好成為敖彥潛伏的最佳場所,絕佳的視野把整個房間一收眼底。
「匡匡」樓下守夜人手上的棒鼓敲了一下,一更天了。
「爺,您小心,小心腳下」隨著引路的門房那諂媚得讓人頭皮麻的聲音,一行人慢慢走進了房間,房間裏早就點著蠟燭照亮了在深夜光臨的每一個人。
最前麵的那一個應該稱得上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英俊的容顏、勾魂懾魄的桃花眼、勻稱的身軀,再加上那一身貴而不奢、含而不露的衣著打扮,足以讓多數女子春心萌動,何況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然流露出的尊貴和優雅,更是吸引著那些每日沉浸在白馬王子的故事中不能自拔的懵懂少女敖彥鄙視他,這種禍害根本就應該乖乖在家裏待著,每日看著銅鏡裏自己這妖孽的模樣懺悔,現在跑出來,分明就是引誘別人家無知的黃花閨女、破壞人家美滿幸福的家庭。
接著自然是那位有幸春風一度的琵琶美人,燈下美人原本就最是迷人,再加上那精心描繪的容妝,妖媚中透著輕靈、羞澀裏蘊含著自信,也難怪會成為樂坊中的紅牌之一。此刻美人微醉,碎步連連,全靠一雙手臂被貴客緊緊握扶,倆倆相依的俊男美女圖自然令人浮想聯翩。
最後一個當然是那位聲音諂媚、表情狗腿、猥瑣**的引路門房了,隻是礙於規矩,無法跨入房門半步所以此人敖彥選擇直接忽略。而那位即將攀枝折花的貴客倒也大方,抖手一張銀券塞入了門房的手裏,打他離開。貴客的動作雖快,但是敖彥的目光更銳,隻一瞥就確定那張用來打人的銀券居然是五十兩的麵額,難怪那門房溜得那麽利索。
打走了閑人,貴客接下來自然應該是吹燈上床,享受巫山**的刻骨之樂,隻是接下去的一切讓敖彥大大地吃了一驚,原來那柔弱得風吹即倒的美人突然從貴客身邊脫了開來,傾身拜了下去。
「屬下雲一,參見王爺。」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那位晏國的王爺也收起了那副花花公子的架子,沉凝著臉色看不出表情。
「夏傅那閹貨察覺到我們在跟蹤他,一個月前已經逃離柳州城,雲四留下記號跟過去了,至今還沒有收到回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自稱雲一的閔柔有著和平日柔媚語調截然不同的聲音,而語聲中的殺伐之氣毫無掩飾地顯露出來後,竟隱隱散著血腥的味道。
「那麽夏傅手中的那道聖旨你們可曾查過,是真是假?」
「回王爺,聖旨是真的,聖旨上也的確寫著獎賞孕婦和嬰兒,隻是夏傅卻未曾遵旨而行。」
「那麽這的血腥殺戮都是夏傅一人所為了?」
「不,據風三傳來的消息,夏傅很可能是在替誰遮掩,那些孕婦和嬰兒失蹤之後,夏傅都會指揮所率的軍衙屠村,殺人滅口。而且夏傅挑選的孕婦和嬰兒都是居住在偏遠山鎮,事後就算找到那些死絕的山鎮也無法證明是他動的手。那些屍體上留下的武器,沒有一件是屬於官製的,在其他地方官府上,多是以山賊為禍結案。」
「那就繼續查,我要知道夏傅究竟是在給誰辦事,還有那些孕婦和嬰兒都去了哪裏,如果能夠找到,說不定我們就能抓到夏傅的把柄了。」瑞王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最近幾年來,皇都屢屢出事,先是太廟大火、又是深宮鬧鬼,皇上已經被擾得心煩意亂,無心國事。現在居然有人借著陛下的名義,暗中策謀不軌,我擔心事情內幕絕不簡單,傳令風雲雷火,不計代價找到幕後主使者,如有必要允許你們先斬後奏。」
「是,屬下明白還有一件事,屬下需要回稟。」
「何事?」
「雲四在去追夏傅前,曾經留下一顆珠子,說是從夏傅那裏盜來的。」雲一說著從衣袖的暗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飾盒,打開盒蓋,裏麵紅色的絨布上靜靜地躺著一顆黃豆大小的黑色珍珠,「雲四說這顆珠子應該不屬於夏傅,但是夏傅卻每天帶在身上,雲四盜走這個珠子後,夏傅就立刻逃走了。」
「哦?」瑞王接過盒子在燈火下仔細大量,但是卻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你怎麽看這珠子?」
「這」雲一似乎有什麽話難以出口,但是也僅是略略遲疑了片刻,便道出了所知,「這顆珠子如果沒有錯的話,應該是屬於宮裏貴人的東西,屬下讓風二查過,這顆珠子可能是秋硯宮新進的那位侍衛官的東西。」
「侍衛官嗎?」瑞王腦海中劃過那張稚嫩而青澀的臉龐,「他可隻有十六歲啊,而且還是「玄門道」掌教的俗家弟子如果真是他的東西」
「王爺,恕屬下直言,這個侍衛官的身份」雲一才開口,打算說出掌教的想法,卻被瑞王舉手打斷。
「你心裏知道就可以了,侍衛官現下正是陛下最為寵愛的侍君,他的身份又牽扯陛下最為尊崇的『玄門道』,處理不好的話,晏國就會有禍國之災,沒有完全的證據,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輕易出手。」瑞王的語聲擰中,身居高位的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如今的晏國看似風調雨順,實則早已暗潮洶湧,皇權和道門神權之間的權位之爭,在皇帝十年前將「玄門道」尊為至上起就已經展開。
「是,屬下明白」雲一的話語還未落下,就聽見窗外的大街上遙遙傳來一聲聲刺耳的銅鑼報警之聲,緊跟著紅樓下的大街上有人瘋狂地奔跑喊叫著。
「不好了,鄭國的黑騎兵突襲了」鼓噪的驚呼在街頭巷尾響起,被驚醒的人們驚慌失措地胡亂披著衣服,一邊將自己的親人喚醒,一邊手忙腳亂地將金銀細軟打包,男人的怒吼聲、女人的尖叫聲、孩子門驚慌的啼哭聲夾雜著老人們微弱的喘息聲交織成一曲淒厲的混亂之曲。
遠處柳州城的城牆上,一道道紅色的火眼猛然穿上天際,將深色的夜空染出一片金紅,緊急求助的烽火鳴炮也緊跟著轟鳴起來,撕裂了深夜的寂靜。
「怎麽回事!鄭國怎麽會突襲柳州城!簡直荒謬!」瑞王驚愕地拍案而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連一直表現得異常冷靜的雲一也露出了深深的困惑。
「嘎、嘎、嘎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咱家要鄭國突襲、它就一定會突襲!」突然封頂一陣巨響,一條黑影怪笑著從天而降,燈火下半隱半現的那張陰柔的臉龐上展露著得意的笑容,這位不之客不是別人,赫然就是月前在林石鎮上亂放蛆蟲的死太監。
「夏傅,你這敗類,假傳聖旨,欺騙百姓,收羅孕婦嬰兒,已經犯下淩遲的大罪,現在居然還敢現身!」雲一淡淡的娥眉此刻高高地揚起,腳步微移,不動聲色地將瑞王保護在身後。
「閔姑娘不,風雲雷火中最神秘的二把頭,雲一大人,你想不到咱家會找到這裏來吧。」夏傅沒有急著出手,而是慢條斯理地走到桌子邊上,給自己斟上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味隨著水氣在空中蕩開卻沒有平添雅致清閑的氣韻,反倒是襯出屋內愈凝重的氣息,「你那些個下屬也真是大膽得很,居然連咱家貼身帶著的珠子都要偷,是不是內務府把你們風雲雷火的俸祿給克扣了不少,才逼得你們不顧身份四處行竊啊?」
「放肆!夏傅,瑞王在此,你竟敢如此無禮。」雲一怒斥著,不過不遠處的敖彥可是看得很清楚,那位瑞王趁著這個機會把剛才拿在手上的黑珍珠不動聲色地藏進了衣袖裏。
「王爺,您就不用藏了,那顆幻形珠要藏可沒有那麽方便哦,」夏傅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惡意,轉過臉將那半張隱在陰影中的臉龐露了出來,「這顆幻形珠是主上為了讓咱家出門不嚇著別人特別賜給咱家的,您看雲二把頭的下屬這梁上君子害得咱家這些日子都不好見人了。」
即便是在生死邊緣遊移多年的雲一,在看到夏傅那半張臉孔時也忍不住驚愕得臉上變了顏色,那是半張猶如被硫酸澆注、再被烙鐵蹂躪、最後用防腐劑做過造型的臉,焦黑乾癟的臉頰上,一個個裹著膿汁的黃紫色膿包無規則地四散排列著,眼眶早已潰爛得不見原形,眼珠子也不知到哪裏放假去了,隻留下一個黑漆漆的窟窿,時不時還有蠕動的蟲子在窟窿裏爬進爬出這讓敖彥想起了那部經典的美國恐怖片「神鬼傳奇」中那位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木乃伊閣下。
靠,剛才還是古裝宮廷推理片,現在不過是加了個角色,轉眼就變恐怖片了啊!敖彥在心底咒罵著,兩隻小爪子努力地封住自己的嘴巴,免得一時忍不住叫出聲音來,那就麻煩大了。不過還是要感謝二十一世紀各位恐怖片的化妝師們,見識過各種特效臉龐之後,敖彥至少有了強悍了抵抗力,否則早就嚇暈了。
「妖怪!」瑞王看見對方那一半正常一半恐怖的臉龐,下意識脫口而出。
「妖怪哈哈哈哈」夏傅好像聽到了一個絕大的消化一般,整個人笑得前伏後仰,隻是這淒厲的笑聲裏滿是濃濃的怨怒,「真是久違了,十多年沒有聽人這麽稱呼我了不過現在我還真算是名副其實的妖怪了。」
「你你,究竟是誰!」瑞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本就蒼白的臉色突然間透出鐵青的陰森。
「我是誰?問得好,問得真好!晏景瑞你說我會是誰呢?」夏傅那雙黑漆漆的窟窿眼睛死死地盯著瑞王,嘴角的笑容寫滿了刻骨的仇恨,「十三年了,你還會記得那個被你們逼得躲進灶頭,被爐火活活燒死的冤魂嗎?」
「你是不,不可能」瑞王踉蹌地往後疾退,撞上了一旁的太師椅,紅木的椅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椅背上鑲嵌的一方碧玉也隨之破碎,碎片四濺開來。
「是啊,怎麽可能呢,本該被燒死的人怎麽會再回到人間呢哈哈隻是可惜了,黃泉地府不肯收下我這孤魂野鬼,特地讓我回到人世間來找你們敘舊,再怎麽說整個大晏的王室都是我的親人啊,不把你們都帶下黃泉,我可是會寂寞的啊。」夏傅陰森森地笑著,突然猛一抬手,掌心中散出一蓬灰色,罩向不遠處的主仆二人。早已防備夏傅突襲的雲一,見夏傅微動手就立刻抓著瑞王向窗戶邊掠去,砸窗、翻出、遁走、三步驟一氣嗬成,動作幹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就算帶著一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大男人也不見有半點困阻。
夏傅依舊站在桌邊,喝著自己的那杯熱茶,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目送著窗外消失在人群中的兩人,冷冷地自言自語道:「跑吧,跑吧。晏景瑞,中了我的百竅**散,你就好好嚐嚐當年我所受的罪。」此刻混亂的紅樓下傳來人們愈來愈尖銳的驚叫聲,夏傅輕哼一聲,丟下茶杯,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一般飛縱出去,富麗堂皇的紅樓天字號房,留下的隻有滿地的狼藉。
從花瓶口的淺凹裏探出頭,小心地打量了周圍一圈,在確定主角和配角都已經退場之後,敖彥才順著花瓶慢慢地爬了下來,心裏不禁有些慶幸,真是好久沒有看到這麽八卦的節目了,從奇幻到偵探推理、從宮闈情仇到陰謀顛覆,短短不過一個多小時就全沾上了,雖然就故事清潔和演員的對白而言,有些老掉牙,但是這些都不妨礙主角們的精彩表演。小心爬過地上那堆碎玉堆,卻以外地現,那顆被稱為「幻形珠」的黑色珍珠,正靜靜地躺在桌角邊的陰影裏,敖彥猜測可能是剛才瑞王撞倒椅子時從衣袖裏掉落在地上的,碎玉的嘩啦聲遮蔽了珠子落地的輕音,而那三位又一個個心不在焉,到最後卻是便宜了敖彥。
本著一貫的、善意的「誰撿到就歸誰」原則,敖彥毫不猶豫地就把那顆珠子抓在了手上,半眯著眼睛瞅著這圓不隆咚的小珠子,這東西應該值不少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