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用一般**的視野看來,一個嬰兒的生活,無疑是最幸福、最享受的。即便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來形容都略顯不足,每天除了吃飽了睡、睡醒了吃之外,就是用刺耳的哇哇哭聲把周圍的成年人支配得團團轉——哪怕這些成年人中有著所謂的大人物。因為任何權力、地位、金錢、榮譽對於一個嬰兒來說都是毫無威懾力的,相比較而言,嬤嬤們手中的奶瓶更加具有實際意義。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嬰兒無疑是一個最為無聊的工作——沒有計算機網絡、沒有音樂電視、甚至連文字圖片都匱乏,每天除了用最原始的方法耍著周圍的人之外,敖彥實在找不到其它的娛樂方式,特別是當自己唯一的娛樂用具——金龍寶寶敖巽——在被逗哭第n次,被乳母崇蓮毫不猶豫抱走之後,敖彥覺得自己的人生隻剩下無聊兩宇。瞪著空蕩蕩的車輿,如今的他,分外地懷念當初任半妖村那段短暫的日子,至少那時候身邊不光有錦兒陪著,每日在山間閑逛,回到村子裏還能拿「金魚」和「傻氣」開開心……到最後連那個剛被抱走的呆頭呆腦的敖巽,也成了敖彥思念的一部分。
原本車輿內所有有可能威脅到嬰兒的物品都被拆除了,如同一個小屋子般大小的車輿內,隻剩下地上鋪就的毛毯和不遠處角落裏的被褥枕頭,以及躺在車中間的小寶寶。這讓整個空間看上去過於空曠而靜寂,當然本來龍王是好心讓敖巽寶寶來給敖彥作伴的,不過結果……不提了,估計崇蓮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是不會答應讓兩個寶寶待在一起了。
皺著小小的鼻子,睜著一雙圓不隆咚的大眼睛毫無焦距地望著車輿的頂棚,身下的車輿還在路上飛馳,微微顛簸雖然被床墊隔絕了不少,但是依舊可以讓人感覺到前進的度極快,可惜車輿的車窗對於身高隻有一尺半的敖彥來說,實在是高不可攀。
躺在車輿裏的敖彥一邊無意識地歎氣,一邊努力地想辦法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做,再這麽無聊下去,他早晚會被悶出憂鬱症不可。正想著,額心突然傳來一抹似有似無的涼意,光潔的額頭上隨著這涼意出現一個圓形的刻紋——那是龍王和相曦合力給敖彥施加的封緘之印,用來克製敖彥不由自主向外敵的千瘴牡丹的**之氣——伸過自己那白白嫩嫩的小手,在額頭上蹭了贈,果然額頭上那坑坑窪窪的觸感再一次地提醒了敖彥不久前自己被某個不良父親陷害的事實。
都是那個豬頭要抓周才把自己害成這樣!
敖彥一想起那個父親就有點牙齒癢癢,盡管這幾天他沒少找機會在龍王的脖子上磨牙,但是對於皮粗肉厚的龍王而言,敖彥那一口才露尖尖角的小牙床根本沒有什麽威脅度,不過自己總有辦法讓這個豬頭龍王吃癟的!撇著嘴,敖彥在心中暗暗地誓,雖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想當年他在中學橫行黑白兩道時,比他強悍的人物多的是,可最後又有哪一個逃出他的手掌心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肆無忌憚,這可是有誌青年必備的座右銘之一。
一個人在怨恨的時候,往往會現許多平時沒有現的東西,比如在街頭看到搶了自己女朋友的小白臉時,往往就能看到依在牆角邊的木棍、磚頭之類。
而一直覺得無聊的敖彥很快就現了一個非常不錯的道具——小小的身子無聊地在鋪滿了厚厚的長毛床墊的車輿內打著滾,從這一頭滾到另一頭,然後再慢慢地揪著床墊上的長毛,匍匐著向前攀爬,目標就是不遠處那顆龍王昨天晚上用來睡覺的枕頭。這樣的行動看起來的確非常地愚蠢,但是在這個嬰兒的身體從爬行類進化成靈長類之前,暫時也隻能忍耐了。
我爬、我爬、我爬爬爬……柔弱纖細的四肢在毛茸茸的床墊上掠過,身後留下大把大把的散碎長毛,是爬行者到此一遊最好的證明,幸虧龍王界的長毛床墊有著秉承可自動複原的優良傳統,任何被拔走的長毛,隻要再落回毯子上,半個時辰後就會自動再接回去,而且耐髒、耐洗。
手腳並用地爬上龍王的枕頭,然後一**坐下,惡劣地笑了笑,憋紅了小臉,硬生生地將一個屁放進了龍王的枕頭裏,然後伸手在空中劃了一個簡單的符號這是昨天晚上從照顧自己的嬤嬤身上學來的一種簡單的符咒,不需要法力,隻要手指在空中畫符正確就行,這個符咒能夠將蔓延在車輿內的清香完整地保留半天時間,敖彥花了不少時間才學會的,這多虧當年敖彥曾經四處打工,類似給漫畫家當助手和建築師畫基本圖形的工作沒有少接,所以那些看似複雜的咒符,經過稍稍的模仿和鍛煉,要學會也不是很難。
不過很明顯,一學會這個符咒,敖彥就把它直接用在了自己的父親身上——滿意地拍拍被自己作過手腳的枕頭,敖彥微笑著轉身開始尋找車輿內下一個受害品,也許在龍王的被子裏作作手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這時,車輿的門突然無聲地向左右滑開,本該在前方陪伴龍王的敖玄,走進了車輿。那張英俊的臉龐上無奈的笑容還未全部退去,敖巽那淒慘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眞不知道敖彥和敖巽是不是前世的冤家對頭,每次隻要兩個寶寶在一起,總要惹出點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出來,這不,才把兩個小祖宗往車裏一放,敖彥就毫不客氣地在敖巽的臉蛋上和手臂上咬了好幾口,雖然口水比牙印要嚴重得多,但是敖巽顯然有點接受不了的樣子,哭得驚天動地的,那紅腫的眼睛和留著牙痕的臉蛋看上去也著實讓人憐愛,隻是……那隻被緊緊抱著的奶瓶實在太煞風景了……所以敖玄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就被崇蓮以身為兄長卻不夠持重訓了一頓。天知道,他敖玄上頭的那幾位哥哥有哪一個是眞正老成持重的?
覺得有些委屈的敖玄,將安撫敖巽的工作迅地丟給了湊過去看熱鬧的父親,借口彥兒一個人在車輿內不放心,溜了出來。眞正該受崇蓮批評的絕對是那個沒有責任心的父親,不過龍王的臉皮早就在龍後的訓練下練得堅實無比,估計對崇蓮接下去的數落能夠全然免疫了。
敖玄剛踏進車輿,就感到空間裏有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動。
龍族天生就擁有強大的法力,是最強的天然操法者,這也讓他們對於周圍法力的波動異常地敏感,再加上這車輿的內外壁裏各自施加了整整十八層不同性質的結界障蔽,所以說這異常的法力波動沒有可能是外界傳入的,可是這車輿內,除了龍王他們父子三人和崇蓮、加上三個照顧敖彥的嬤嬤之外,甚至連敖玄的貼身侍衛也不被允許進入,而且這個微弱波動不屬於龍王,也不是崇蓮和那三個嬤嬤的……敖玄皺了皺眉,依尋著法力波動軌跡,很快就現了源頭。
雖然法術都是無形無影的,但是在敖玄的眼中,辨識龍王枕頭上微微浮動著的那個小小的符咒自然沒有問題,隻是敖玄有些奇怪,是誰會把最低級的「清靈咒」放在龍王的枕頭上,,盡在而且這個「清靈咒」的施加者顯然技術拙劣,連初學者的程度恐怕都要比這個好。
龍王的五個已經成年的兒子之中,四殿下敖玄向來以冷靜、謹慎出名,再加上這些年幫助龍王處理龍族的政務,所以處理事情來更是小心,在找到了異常的法力波動之後,敖玄沒有毛躁地去接觸那個枕頭,而是將手輕輕按在車輿的車壁上,輕輕低語了幾聲後,光潔的車壁上,立刻浮現出不久前車輿內所生過的一切——自然,也不會漏掉敖彥惡作劇的行為。
這個答案讓敖玄既是吃驚,又是好笑,一來,是沒想到敖彥才看了嬤嬤們的舉動,就已經會模仿了;二來,卻是因為才學會這麽點東西,小家夥就迫不及待地往親人們的身上使用了,這一點倒是完全繼承了父母那惡癖的性格,而且很顯然,敖彥的惡癖比起那對不良父母,隻高不低。
敖玄將目光轉向車輿內的敖彥身上,而敖彥早在看到敖玄施法讓車壁浮現出自己的所作所為時,就知道大事不妙,雖然心裏麵一個勁地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而已,不會有人和自己這個小小孩計較……但是,看到敖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後,敖彥本能地有種算不上恐懼的瑟縮,就像是在校園外鬥毆的學生,被訓導主任抓個正著一樣。控製不住地四肢並用,迅地爬到了不遠處的被窩堆旁,把身子完全地縮進被子後麵。不過這種逃避對於敖玄來說,除了提供更多笑料之外,別無他用。
輕鬆地伸出雙手,把拚命往被子裏鑽的小東西從被子後的角落裏抱入自己的懷中,盤腿坐下,修長的食指在那光潔的小腦袋上輕輕地戳了戳,唇角忍俊不住地向上拉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小家夥,還沒有學會本事,就先學會了作怪,連父親都敢下手,難怪敖巽會被你欺負到底了。」
如果是一般的嬰兒,被這麽對待,或許早就哭得天塌地陷了,不過我們的小龍自然不會錯會了敖玄的話語,煞風景地大哭大鬧,乖巧地扭動著小小的身子,在敖玄的懷中蹭啊蹭地,小手緊緊更是抓住了領子,把腦袋使勁地住敖玄的肩窩裏鑽,嘴裏咿咿呀呀地模糊地叫喚著,仿佛是在為自己惡劣的行為辯解,不過那可愛模樣,眞的讓人招架不住。
「好了好了,小家夥,別撒嬌了……」摟了摟懷中軟軟的小身子,敖玄安慰地拍了拍小家夥的後背,然後讓小家夥坐在自己盤起的雙腿上,背心靠著自己的小腹,探手把那個枕頭拖到眼前,指著枕頭上那雖然微弱,但是絕對瞞不過龍王耳目的法咒,帶著幾分笑意的在小敖彥的耳邊輕輕地說著,「小笨蛋,要讓父親上當,光是這樣可不行噢,這個法咒雖然能夠將氣味保留,但是沒有辦法消除法力的痕跡,你要這樣……這樣……再這樣……」
如果龍王知道,他那個向來謹慎、沉穩、莊重、頗有王者氣度的兒子,此刻正在車輿內,微笑著教導另一個已經有了明顯的惡魔潛質的兒子,怎樣最大限度地騙過自己的耳目,讓自己上當,眞不知有何感想。
不過敖彥倒是明確地感受到了來自敖玄的溫柔。
乍看之下似乎和前生在孤兒院裏,老院長給予自己的關懷和愛護一般,但是感受著身後緊緊包裹著自己的體溫,和耳際那輕柔而不失力度的語言,敖彥現這兩者間的差別其實很大很多。老院長給予自己的,是一種指導,是一種帶著溫柔的指點,更加類似於長者對於晚輩的教導相愛護;而敖玄給予的是毫不猶豫的縱容,身後這個懷抱,宛若一個巨大的安全空間,可以放任自己在其中肆意地揮灑、任意地放縱。
敖彥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親情,因為他從來就不曾被這樣的懷抱所包容。
在他的記憶中,堅強是唯一能夠依憑的詞句,不管有多少痛苦、有多少的悲傷、隻有堅強,才能讓自己繼續地存在下去,在那個曾經被稱為「溫彥」的十六年生命曆程中,堅強讓他能夠一次次地抗拒死神的冷笑、命運的嘲弄,而如今,乍然失去了「需要堅強」的理由之後,他才現,其實對於感情這個詞,他一直很陌生,因為從來沒有人教導過他,要怎樣去理解、去表達。
「這個小小的彎折,雖然簡單,卻能夠將法咒上的法力全部均勻地分散開去,不會有不均衡的感覺,這樣普通人不仔細的話,是不會察覺的……」敖玄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眼前劃動著優雅的弧線,一個漂亮而神秘的符咒在半空中悄然浮現,帶著最初的淡淡的乳白色,勾畫出一個美麗的圖紋。那神奇的模樣,立刻吸引了敖彥的全部注意力,畢竟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清所謂的符咒,這原本在奇幻小說裏才會出現的內容。
至於剛才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困惑和猶疑,自然被迅地掃入心靈的某個角落裏。是不是親情、是不是包容,對於此刻的敖彥來說,並不是一個需要認眞思考、仔細研究的問題,畢竟隻要身體和本能不排斥,那麽眼下的一切對於敖彥來說,就是安全的。眼前的一切並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存,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那就足夠了。前生的記憶和性格,讓敖彥早早地學會了不要去期待明天會生什麽奇跡,隻要牢牢地握住今天到手的東西。
睜大眼睛,仔細地看著敖玄手指尖的變化,試圖努力地記下每一個細節,但是也許是眼睛睜得太大,隻是一會兒的功夫,酸酸的感覺就沿著眼眶向全身散開去,而後背緊貼著的敖玄柔軟的小腹,即便隔著衣服,那暖暖的、軟軟的感覺更是讓人舒服得直想打瞌睡,再加上敖玄那清亮卻刻意壓低了的音調,仿佛是演奏著月光曲的小提琴。
三重外因的影響下,敖玄還沒有完全將那個法咒講解完成,就聽見安靜的車輿裏除了自己的話語聲外,多出了一個「絲絲」的輕喘。停下話語,低頭看著懷中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的敖彥,紅撲撲的小臉緊貼著自己的小腹,小小的嘴巴微微地張合著,喉嚨裏出和幼貓一般的呼嚕聲,唇角更是流淌著一縷惹人憐愛的銀絲,眼看著自己上好的外套下襬,被迅地染濕了一片。
敖玄好笑地用手指捅了捅小家夥臉蛋,小小的身軀扭動了一下,本能地將臉蛋往那溫暖的小腹上蹭了蹭,繼續戳……躲開……再戳……繼續躲開……敖彥下意識的反應,卻在此刻讓敖玄再一次地體會到了龍王平日裏”戳敖巽腦袋的樂趣,那細白的手指,帶著七分的淘氣和三分的故意,在敖彥嫩嫩的小臉上戳啊戳的,到後來甚至連敖彥的鼻子耳朵都難逃騷擾。即使是在最深沉的夢中,對於生在自己身上的騷擾事件,敖彥很快就本能地到達了忍無可忍的境界,當他的整個小臉都埋進了那溫暖的小腹上,卻依舊逃不開,當於指對耳朵的騷擾時,細嫩的小手迅在耳邊揮動,把那擾人清夢的討厭家夥拍開,同時閉著眼睛,順手抓過一旁的衣角,毫不猶豫地蓋上了腦袋。
「哈……噗……」敖彥的動作,頓時讓敖玄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怕眞吵醒了弟弟,所以笑聲才出口,敖玄就趕緊摀住了嘴巴,使勁地把笑聲憋了回去,近乎於痛苦地忍耐著——如果換作了龍王,才不會這麽客氣呢,肯定會大笑到把車輿的車頂都掀——好不容易才把笑聲忍過去,敖玄一邊抽笑著,一邊小心地扒開敖彥腦袋上的衣角,小心地調整著小家夥的睡姿,並輕輕地拍撫著那柔軟的小小軀體,仿佛是在安慰著敖彥被騷擾的美夢。
車輿內安安靜靜的,重重的結界將這個小小的空間與身外的世界完全地隔絕開來,空中漂浮著淡淡清香,那是龍族們最喜歡的取自九葉青桅花的花蕊所製成的安神香,望著懷中那酣睡的小家夥,敖玄的目光落在那白嫩嫩的額頭上取代了水滴型額紋的封緘之印,耳際彷佛又響起出前在龍王宮相曦警世般的話語。
「如果,巨樹英魄能夠把敖彥殿下身上千瘴牡丹的淫力解開,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是萬一失敗的話……」相曦坐在龍王父子的麵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後半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龍王和敖玄自然明白,萬一眞的失敗,那麽敖彥的去路就隻剩下終身囚禁或者放逐了,無論哪一樣都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如果不這麽做,敖彥就可能成為龍族最大、最危險的弱點所在,這是為王者所不能視而不見的。
「我已經派人去清理淵嶙神殿了,要是眞的不幸,那麽最少我們還有點時間做準備。」相曦的話很冷靜,也很殘酷,褪去了那狡詐奸猾的假象之後,作為龍族僅次於君王的掌權者,這個老人有著最果決的決心和最冷酷的手段。淵嶙神殿是座落於龍王界最深處的碧雪冰山山腹裏的宮殿,專門用來囚禁龍族的重刑犯人,那裏終日被堅冰覆蓋萬古不化且寸草不生,神殿四周布滿了周天符咒和陣法,如果沒有龍王的玉璽親啟陣眼的話,就沒有人能夠從神殿裏逃脫出來,當然也沒有人能夠破陣走進去。
我絕不會讓彥兒去淵嶙神殿的——盡管在當時沉默的對視中,敖玄沒有說出口,但是在心中,他卻另有思量。輕輕撫摸著懷中寶寶那柔軟的絲,小家夥似乎覺得非常舒服,滿意地哼哼了幾聲之後,似乎睡得更加香甜了。敖玄的眼底,閃爍著深沉的冷芒,如果,如果到時候一切眞的沒有了希望的話,那麽哪怕足違背族規,他也要打開虛空之門,不惜一切代價把敖彥送到人界去,他絕不容許自己的親人在那孤冷寒寂的淵嶙神殿裏,獨自在與世隔絕之中煎熬。
而他的決定也已經獲得了其它兄弟的默許,幾個平日裏不怎麽聯係的兄弟,此刻正各自秘密動身出趕往某處,準備一切打開虛空之門的前期手續,一旦敖玄此行有了不幸的結果,那麽他們會在相曦做出反應之前,就把敖彥送出龍王界——就連向來不見蹤影的大哥,也突然派人悄悄送來了一包能量蘊藏度極高的極品蘊藍石和一枚精致的銀星羅盤,這些都是打開虛空之門最為重要卻最是難找的關鍵物品。
至於小龍到了人界會不會因為身上的千瘴牡丹而引起滔天巨禍,敖玄並不在意。隻要他的弟弟安然無恙、生活幸福美滿,他才不管人界死活——這種想法如果被相曦知道了,一定會被批評說是敖玄殿下不成熟的具體表現……
龍王敖君澤閃身進入車輿的時候,就看到自己那一向文質彬彬的四兒子正抱著寶寶,一臉沉思的模樣。也許是太過於專注,甚至連自己的到來都沒有現。那張神似愛妻的臉龐上寫滿了犯罪的表象,看來不久前相曦那老狐狸的那一番挑撥還眞是空前地起作用,不光眼前的敖玄一掃往日循規蹈矩的作為,連那些個出逃在外的逆子們,也紛紛現身而出,似乎大家都對破壞族規這種事情興致勃勃——還眞都不愧是他敖君澤的孩子,在遇到天大的困難時,不是簡單的沉默和妥協,那種寧可逆天也要放手一搏的性格,可是完全遺傳了自己的優點。
龍王啊,一族之長。看似風光無限,但是行事作為、一舉一動之中有多少限製,他不能光為了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考慮,因為他的身後還有龐大的族群需要考慮,龍王需要秉持公正、公平、無私,一旦遇上這種大義和親情不能兼顧的時候,他也隻能一麵高舉君王無情的大旗,一麵暗中藉相曦之口煽風點火,這也是作為君王的一種無奈吧。敖君澤在心底苦笑著自嘲,當然這種話隻能做為在閨房裏和老婆蓋了被子後的私密討論,無論如何不能放在明麵上袒露心聲,所以對於敖玄私下的那些個動作,龍王非常簡單地視而不見,八部長老們臨出門前遞送而來的關於皇子們最近行蹤詭異的報告,被他順手塞進了龍後的大床下麵。
「小東西睡著了啊。」才在敖玄身邊盤腿坐下,龍王就有點迫不及侍地伸手去撫摸敖玄懷中那睡得酣然的寶寶,那紅潤潤粉嘟嘟的小臉實在讓人摸著手感極佳。[出品]
「那位客人還是沒有動靜嗎?」敖玄抬頭望了眼身旁的父親,小聲地詢問著。
「現在還算太平,就是有點坐立不安吧,不過再往前就是兩界山了,如果他還不動手的話,過了兩界山的時空障蔽之後,他的身份就藏不住了,所以估計也快了。」龍王的手指栘到了寶寶的唇邊時,原本有規則地吐吸著的櫻桃小嘴,就像往常一樣自然地將那伸到嘴邊的手指含了下去,不算鋒利的小牙立刻迅地在闖入者手指上磨礪了起來。
「小心,別弄醒寶寶……我倒是蠻好奇他的眞身究竟是什麽,居然能夠把仙界的戒禮使扮演得那麽像,甚至連八部長老都差點走眼。」敖玄小心地用左手臂托著寶寶的頭,右手則拿起一旁的絹帕,擦拭著寶寶唇角旁的口水。
「他究竟是什麽無所謂,」龍王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過雙眸中透露出來的銳利視線,「我倒是很想看看,這次充當幕後黑手的是何方高人,能夠不知不覺間把仙界的戒禮使搞調包計,這種大手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嘶,這小東西的牙現在是越來越利了,咬人好疼。」
正當龍王和敖玄坐在舒適的車輿內,饒有興致地開始討論龍寶寶那口日益尖銳的小白牙時,在移動隊伍的最前端,仙界引以為傲的七寶玲矓輿內,尊貴的仙界戒禮使碧攸閣下正如龍王所料的那樣心亂如麻地端坐著。即使不看窗外天邊越來越明顯的山脈暗影,碧攸也很清楚,自己身後這一行人正在靠近龍王界和仙界的交會點——兩界山。
兩界山是一座延綿不斷的暗色山脈,這座山脈橫跨於龍王界和仙界之間,隔離兩界的時空障蔽從山脈中線劃過,留下一道深溝險澗,硬生生地將山脈一分為二,散著瑰麗的幻惑色彩的時空障蔽由空中直直地劃入山間,在山頂看來,宛如一麵憑空樹立的透明鏡子一般。不過由於兩界山的山上沒有生命,隻有死寂一般的空曠,黑色的土壤內終日散著一種奇異的霧氣,使山脈從半腰起,就被濃濃的白霧龍罩起來,所以不到達兩界山山頂的越界台是沒有辦法從山下觀望那隔絕兩個不同世界的時空障蔽的。
碧攸很清楚,留給自己動手的機會眞的不多了。因為一旦隊伍跨越了時空障蔽進入仙界,不光自己再也不能保持現在這副虛假的軀體,光是七寶玲瓏輿內被用法術封印的上占防禦陣就足夠讓自己在瞬間灰飛煙滅。如果現在自己要走還來得及,龍王顧及小龍們的安全絕對不會全力追趕自己,但是他不甘心。如果他不曾順利地進入龍王宮殿、如果他不曾成功地在龍王麵前隱瞞了眞實身份、如果他不曾有機會靠近小龍,那麽他或許還能承認失敗,可是一切都那麽地順利、那麽地成功,他距離最終的目標又是那麽地接近,要他在此刻放棄……已經太晚了。
纖細而修長的十指在寬大華麗的繡袍下緊緊地握攏著,黑暗中泛著青色異芒的指甲仿佛在不停地催促著碧攸要盡快。碧攸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開始愈激動緊張的心冷靜一下,但越是這樣,心底的魔障越地紛繁起來,隱約裏他彷佛又聽到那個人冰冷且無情的嘲弄。
「你認為你會成功嗎?即便付出你所擁有的一切,你以為你一定能夠成功嗎?」那位眞正的仙界戒禮使,在落入了圈套後,冷冷地望著自己,絲毫不關心自身的處境,反而用一種奇特的語氣詢問自己。
「人們都說,有誌者事竟成。」碧收曾經自信滿滿地這麽認為。
「傻瓜,那都是騙人的。有誌者如果都能夠事竟成的話,這個世界早就破滅了。你如果要想成功,那你至少需要擁有高絕於龍王的力量,然後在所有的計劃失敗之後,用暴力去完成你所想要的,那才是成功的方法,靠計謀能夠勝得了一時,卻無法贏得徹底的成功。」那個人被封印在萬古的寒冰裏,三根陰寒的冰鎖穿過了肩胛,死死地將他的身體釘住,但是淩亂的頭、狼狽的衣著卻絲毫無損那個人的美麗,反而在那身落魄模樣的襯托下顯現出一種異樣的風情,冰冷而魅惑。
「我又不是要小龍的命,隻要一點血就足夠了,不需要和龍族有更多的對峙。」碧攸的想法很單純,單純得令人歎息,他甚至在臨走前,滿含歉意地對被冰封的仙使大人說:「你不用擔心,等我取到了龍血,就把你放出去,畢竟我不想和龍王界為敵、也不想和仙界作對。」
「如果你這麽想,那麽你注定要失敗。」那個人在碧攸離開時,淡然地說著,如今回想起來,竟讓碧攸覺得那冰冷的話語中悄悄地透露著一種委婉的歎息。
自己要失敗嗎?沒來由的寒瑟,讓碧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絕不行。
一定要想辦法,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得到小龍的血,碧攸那有些茫然的眸子在剎那恢複了清明,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得到小龍的血!
突然,微微的震動從七寶玲瓏輿下傳來,那顛簸的道路如同命運給予的最後一次警告——兩界山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