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水蕩漾般的波動,讓這個人成了風景裏的諧和存在。

「哥!」邊喊又邊揮手,張見勇等跑到那人的身前時,才發現:「……嗄,不是哥?」

張家人特有的清俊外貌,那個人,略長的頭發散落在額頭耳際,帶些病態的美感,雖沒有張見賢那樣奪人心魄的魅力,卻也是柔軟自在,加上身材跟張見賢一樣,難怪遠遠望著會認錯。

對方淡淡的笑,眼神溫柔,輕輕對張見勇點了點頭。

「對不起,以為你是我哥。你也姓張嗎?」張見勇這麽問,猜這人大概是張氏家族住在這附近的遠親。

「對。」那人回答。

張見勇這下肯定了對方跟自己是親戚,看年紀是同輩。真奇怪,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堂表兄弟姊妹中有這麽一號人物。

試探著問:「我剛搬到老厝,還沒拜訪過附近呢,你應該也是我親戚?」

「老厝……」那人動了動容,隨即低聲歎息,說:「我好久沒回去了……」

「我的黑熊仆人還沒整理好房子,過兩天你來找我玩。告訴你哦,你真的跟我哥好像,我一定要叫他來,你們兩人見見麵。」張見勇嘰哩瓜啦說。

那人想了想後,有些困惑地說:「我好像走不了……你能帶我回去?」

「好啊。」張見勇答應,又問:「你身體不舒服、還是腳受傷了?」

「不知道……」他仰頭,眼神深邃如鏡,映照頭頂的枝葉婆娑:「隻記得,綠色的蝴蝶漫天飛舞,我卻飛不起來……」

張見勇也仰頭看,這樹高約五、六公尺,滿頭綠葉;那葉子很奇特,大約成|人手掌大,葉頂與葉基深裂,看起來像是開展翅膀飛翔的美麗蝴蝶。

河岸很多這樣的樹,他在外頭寫生時也常見到,叫做羊蹄甲。春天時,蝴蝶般的葉子會掉落,紫紅色豔麗的花朵則如櫻花般開滿樹頭,有南洋櫻花的別名,盛開時花多葉少,此時已經過了花期,少了一番璀璨的視覺感。

樹葉沙沙作響,又是一陣涼風吹起,吹得那人的衣服的褶紋成水波,他垂眼,撥撥額上的亂發,嘴角微抿,笑意帶點淡淡的哀愁,那樣飄逸的美麗讓張見勇都看呆了。

他心中立時升起一股錯覺,仿佛這人會隨風歸去……

那人隨手摘了片葉攤在手中凝視,又說:「莊周夢蝶時,不清楚自己是人、或是一隻蝶……我也一樣,以為還作著夢……」

「你沒事吧?」張見勇擔心的問,察覺對方的意識恍惚。

「……我隻是感慨,故事裏人死了以後,靈魂能夠化為蝶,釋脫於方外,我卻……」他搖搖頭:「我卻被滯縛在此處,飛不開……」

張見勇一點也不以為對方在胡言亂語,這人的藝術家氣質太過濃厚,奇妙的話語由他口裏說來,一點兒也不突兀。

「你……」頓了頓,也不知道好不好打探,最後他還是開口問:「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也沒有繩子綁住腳……」

「我有一個執念,想見一個人……你會帶我去見他的,對不對?」

那人說著,頰邊浮起了一抹動人的笑容,牽動著張見勇的心,隻覺得喉頭一緊,某種情緒驅策之下,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對。」張見勇意識也模糊起來,隱隱聽見自己開口說:「你會見到他的,沒錯。」

仰頭看,綠色的蝴蝶充滿眼界,就像那天一樣……

有人大力推了自己一把,張見勇醒過來,回頭就罵:「喂,這樣拍人很痛耶!」

「你在這裏做白日夢,叫也叫不醒,林杯才動手的。太陽要下山了,快回去。」偉仔釣到好多魚,心情很好,也不想鬥嘴。

「神經病,我才來一會兒……」猛然住嘴,天啊,太陽已經接近地平線,綻出橘紅色光芒,記得剛剛還日正當中,怎麽發了個呆就過好幾個小時?

偉仔看他臉色怪怪,以為是寫生過度累了,搶了他手中的寫生簿翻開,空白。

「什麽都沒畫嘛,你是睜著眼睛睡覺喔?」偉仔念。

「我、這個、我跟一個人在聊天……咦,人呢?」張見勇原地轉了個圈,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就說你見鬼了,這裏除了軟腳蝦林杯不愛釣之外,哪有別人啊?走啦,到小慈家去吃飯。」

偉仔說完還用力拍一下張見勇的頭,要把人給敲清醒些。

依舊偉仔踩腳踏車,張見勇跨坐後頭,一段路之後他回頭望,羊蹄角樹下什麽都沒有。

唯有夕陽嫣紅、紅如血。

在小慈家吃過晚餐又喝完老人茶後,回到老厝都很晚了,兩人分別洗過澡後就睡下了。

房裏點了盞小燈,整夜不關,那是張見勇要求的,原因是他怕黑,燈光總給他些安心感。

偉仔神經粗,有沒有燈都一樣,不過今晚喝了太多茶,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見張見勇起身開門出去,想這小子居然不怕黑了,沒吵著要自己陪上廁所,有進步。

等了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居然沒回來,偉仔真擔心了,那小子不會又膽小病發,腿軟走不動了吧?

跳起來衝出去,還沒跑到後麵的廁所,就瞄到右橫屋那一方畫室的燈亮著,他立刻過去開了門,見到張見勇坐在室內正中央的畫架前,拿著排筆蘸著溫水,細心的、慢慢的清洗架上那幅畫的灰塵與髒物。

「你不怕鬼了喔?」偉仔唯一想問的隻有這句話。

張見勇轉頭看了門邊的人,表情平靜,眼神專注。

「我不怕了。」他回答。

偉仔覺得無趣,嚇張見勇是他最近找到的樂趣,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免疫,真是!摸摸鼻子,無精打采的踱回房間去睡覺。

還是睡不著,可是老厝裏沒有電視供消遣,隻能安分的躺在床上,閉眼假寐。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門開啟了,聽見那小子摸上了床,窸窸窣窣也不知道搞些什麽,偉仔忍不住翻身想罵他,眼睛睜開,嚇!

就見張見勇軟軟的側坐一旁,睡衣的五顆扣子全解開了,半褪到腰際,袖子掛在手腕之上,暈黃色的燈光打在瑩白的皮膚上頭,粉嫩的兩顆櫻粒微挺,臉頰半泛紅,呆呆的盯視著屋角的留聲機。

「你又怎麽了?」偉仔的第一個反應是對方又在想法子作弄自己。

張見勇聽到喊,斜斜飄來春水般的一眼,偉仔胸口宛似被重擊一下,幾乎聽到了心髒咚咚打大鼓的聲音。

同樣魅惑的眼神他熟,每次自家老大跟壓寨夫人有衝突時,夫人就會使出這必殺技,不用說,老大接著色心大起,三兩下把夫人給扛回房裏,進行更深沉的溝通是也。

當時身為小弟的他都會暗笑老大沒定力,可沒想到現在的他接收到同樣眼神,腦筋也立刻空白手足無措,害他下意識的往後退,咽口水。

這小子到底想什麽?偉仔如臨大敵。

張見勇卻隻是咬咬唇,曖昧地輕問:「……你也睡不著嗎?」

「我我我……」隻說得出我字,偉仔的視覺完全被對方那紅潤微腫的唇所吸引。

張見勇的手抽出了袖子,上半身完**露,身體曲線因著前傾的姿勢而劃出了優美的幅度,一隻手倚在床板之上,另一手扶上了偉仔的大腿,以略低的姿態抬頭,仿佛在祈求承恩。

「……大哥……」沙啞的嗓音,隱含挑逗的意味。

偉仔被嚇的不輕,他姓簡沒有錯,可是這小子從來都隻喊自己台灣黑熊,要不黑熊、要不一個喂來代替,怎麽現在喊起自己大哥了?

眼睛向下瞄,摸上大腿的那手掌柔嫩溫軟,還故意輕壓揉 捏,並且緩緩朝自己的根部靠近……

別、離遠點,快要有反應了!偉仔想阻止他。

不知怎地,他卻又像迷了心竅的開不了口,著迷的看著那隻手,嬌生慣養的手,細膩的沒有曆經風霜的皺褶,延伸的五根手指修長,雖沒有女孩子特有的纖巧,卻也媚雅美好,是典型畫家、或是鋼琴家的手。

這樣漂亮的手摸上身,粉紅的指尖按捺之處,點起了火苗在燒。

偉仔不敢動,喉嚨幹渴異常。

對方一寸寸進襲,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偉仔感到對方正吐氣在自己的脖子上,搔著癢,癢到皮膚不自覺的顫栗,熱熱的氣息是催情的春|藥,從受熱的一點開始擴散,酥麻著表皮,透下皮膚組織,竄入血流之中,到達心髒裏。

呼吸聲沉重了,偉仔控製不住,不是沒跟人**過,以往他遊刃有餘,在床上任性擺弄女體,根本無所謂的緊張,可是現在看著眼下人,不過輕淺一個眼神,的意味便襲卷而來,這感受,絕無僅有。

好像回到年少時稍受刺激就會衝動的那時候,血脈賁張情緒激動,成了標準**期的野獸。

不、克製,對方或許仍玩著作弄人的把戲,等著自己上鉤。

無論如何,遊戲仍繼續:嫩白的手從粗壯的身體上離開,然後,也抓起了偉仔另一隻手,將曾經握過無數刀械槍枝的手指送到嘴邊,一根根輪流齧咬。

小巧的舌尖舔舐著敏感度十足的指尖指腹,那被濕潤包含的快 感,簡直就像從前那些女人以嘴替他撫慰下體的快 感。

恍惚之中有股錯覺,張見勇的口裏正傳送出巨大的電流,透過齧咬的動作,由手指的末梢神經與肌腱穿過腕隧道,直達入自己的脊椎,引誘全身陷入快意的酥麻,不能自己。

偉仔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對男人從來沒有非分之想的他,如今對上一雙水氣氤氳的細長眼睛,那眼裏有戀慕的迷醉神采,讓他心動,第一次仔細觀察對方的臉……

剝掉平常有的飛揚跳脫,臉部的線條柔軟了,顯露出清俊淡雅的中性臉龐,情 欲的烘托之下,讓這年輕男人散發出更媚於女人幾分的春色,偉仔從來沒有這麽過的怦然心動。

他是健康的男人,一旦怦然心動,底下也就蠢蠢欲動,理智卻仍在,他沒忘,對方是自家壓寨夫人的寶貝弟弟,有些事情不可亂來。

忍住、忍住。

張見勇似乎知道他正在痛苦的忍耐,調皮一笑,鬆口,輕拉著他的手撫過自己的嘴邊,脖子,猶然濕潤的手指畫下一行水痕,燈光裏閃現的亮。

偉仔緊張的盯著,眼睛移不開,全身熱的猛冒汗。

繼續領著手由脖子向下,探索嫩白柔軟的肌膚,經過鎖骨、胸前,質感滑滑的,跟酒店裏最高等貨色的女人相比不遑多讓;當掌心與指腹被刻意帶領的遊過粉嫩的紅櫻之時,主動挑情的那方半眯著眼,嘴裏溢出的低吟,籲喘出媚浪的波音。

「啊……」

拉長的尾音拂過耳廓,震動耳膜,讓某人幾乎熔成漿糊的腦袋裏,勾勒出**的一幅合歡景象。景象裏,那在自己底下吟叫承歡的自然是……

偉仔的身體幾乎要爆掉,然後看到對方舔了舔唇,聽到膩到不能再膩的淺淺低問:「……你不想嗎?」

就算不想也都想了,沒人能敵過這樣的誘惑。

偉仔不是聖人,他猴急的將美麗的軀體給抓過來,緊緊的擁著,發狂了,胡亂的啃著剛剛傾盡全力迷惑他的嘴唇,好像不這樣做,無法將自己發燒似的狂熱給散掉。

他隻知道,誰點了他的火,誰就得負責滅,在情焰燒灼殆盡之前,他不允許對方跑。

張見勇不跑,任著他啃,啃到自己的唇都破了也沒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