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裝留聲機上流泄出濃稠精致的歌聲,遮掩掉兩人間親密交融時的曖昧之音,他坦然接受對方的侵淩,沒有技巧的讓自己很疼,他要記住這種疼。
疼痛也是證明自己還活著的一種方式,更何況帶來疼痛感的是身上這個人,他正緊緊抱住自己,體熱像一張網,纏縛著自己舒服。
如果這是一場夢,就讓這夢延續的更久更強烈,永遠不要醒來……
張見勇還是醒來了,而且是在一種極端舒服的感覺中醒來。
恍惚了很久,回味那餘韻,清醒後罵了一聲,居然夢遺了!這次還特別舒服,害他根本不想起床。
嘩一聲坐起,警覺出這裏不是市區的家,然後、然後他好像還跟誰同床了一晚上……台灣黑熊的一張笨臉映入腦海,糟糕,剛剛因為太舒服而忍不住哼了幾聲,沒被他聽見吧?
轉頭看床的另一邊,被褥疊的整整齊齊,黑熊早就起床了,看看時間,都已經是上午九點鍾,睡到這麽晚,都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害的。
臉紅,這房子真的很古怪,以往他都是夢見了漂亮女人才會夢遺,怎麽這次竟會夢見同性?那個人高高壯壯皮膚黑黑的,似乎跟誰很像……
到底跟誰像呢?想不起來,夢就是這樣,再怎樣甜美炫麗的夢,隻要醒來,就都剩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隻留下幾個較為深刻的畫麵,提醒自己曾經夢過什麽。
不多想了,先善後再說,呃、要換內褲,身體也黏黏的,最好拿清水衝一衝……
躡手躡腳出房門,左右觀望,哈哈,沒看到台灣黑熊,安心,快速滴溜入浴室,洗一洗刷一刷,哇,這回發泄的量又多又濃,肯定是太久沒女人,還是趕緊找個女朋友,有益身體健康。
對了,小慈不錯,這幾天得空就追追看。
水龍頭下把內褲隨便搓一搓,將上頭的精 華給衝掉,接著出浴室,順手把內褲長褲給丟洗衣機裏,這一幕剛好被走過來的偉仔給看到了。
同樣身為男人,偉仔當然猜得出是怎麽回事,卻故意說:「怕鬼還會尿床,你不會是附近哪個小學的學生吧?」
「我、我……」無法反駁,隻能氣到臉嘟嘟,想大聲爭辯自己不是尿床,而是,可是眼睛好像瞄到小慈在外頭……
那就不理會他,繼續扮成驕傲的孔雀越過偉仔身邊,回房間規劃住在這裏的行事曆。
中午小慈替張見勇跟偉仔煮好中餐,家常小菜還不錯吃,吃到張見勇連連誇讚,心中更打定了追求小姑娘的念頭。
在小慈收碗筷的期間,他別有所圖地問:「小慈,你是本村的人,一定知道哪兒有好風景,下午帶我去看看,我要寫生。」
小慈咯咯笑,臉紅了,卻遺憾地回答:「今天不行,要陪阿婆上市立醫院看病……對了,奇偉哥,你帶見勇哥去逛吧,我的腳踏車借你們。」說著指指停放在外頭的那輛粉紅色車身、高把手、龍頭附藤籃的淑女型腳踏車。
偉仔當先拒絕:「我是雲躍會頭號小……董事長特助,怎麽可以騎這種車?傳出江湖會被笑掉大牙的!」
張見勇也一樣,他說出去遛遛隻是借口,真正的目地是釣小姑娘,不過發現偉仔非常排斥粉紅色腳踏車,想說又有機會作弄他了,於是輕咳一聲,開口。
「小慈既然有事,沒關係,台灣黑熊你是本地人,哪處地方涼快你應該也很熟,我要求不多,有水有樹有草的地方就可以滿足我。」
「啊,早說,河邊草地上有好多你的同類,我帶你去認親。」偉仔說。
張見勇愣了愣:「很多人來寫生?」
「河堤草多,村裏有人在那裏放牛吃草,牛跟你一樣,有水有草就可以滿足了,你們五百年前應該是一家人。」偉仔嘿嘿壞笑著說。
張見勇也呼呼奸笑著說:「那你絕對不能現身,台灣黑熊是肉食性野獸嘛,會嚇壞牛的;還是找涼快的河邊地,我不介意你顯露真身下河去抓魚吃。」
這邊廂黑熊頭上現一團殺氣,那一處軟腳蝦腮邊烘兩朵紅雲,兩個怒目瞪視,要不是小慈還在一邊,也就打起來了。
小慈也不是笨蛋,見氣氛不對,笑著要打圓場,說:「奇偉哥,這幾年河堤修的很漂亮呢,帶見勇哥去看看;以前你跟我哥不是常蹺課去釣魚嗎?釣竿水桶都還在我家,你順路去拿。」
偉仔想起當年事,上國中時不愛讀書,隻喜歡拿著竹釣竿,田裏挖幾隻蚯蚓作餌,再帶個水桶,河邊就是最好的翹課場所;現在經小慈一提醒,他癮又犯了,忘記正在跟某人生氣中,興衝衝跑出去牽了腳踏車就吆喝著張見勇要走。
「剛吃飽飯,太陽又毒,我想先休息一下。」張見勇可沒他那麽瘋。
「你再不運動,真的要變成軟腳蝦了!」偉仔在外頭牛吼著罵:「快出來,林杯知道個好地點讓你寫生,不騙你,那裏很涼快!」
小慈也在旁慫恿:「去嘛去嘛,見勇哥,你皮膚比我還白,很少曬太陽對不對?既然來這裏住了,就要曬黑些,像奇偉哥那樣就很有男人味……」
張見勇本來要吐槽,台灣黑熊是黑肉底好不好?不過他注意到小慈喜歡曬得黑黑的男人,既然如此,就趁機作日光浴,把自己曬成健康健壯的健健美先生。
趕著回房拿寫生本跟鉛筆又衝出來,偉仔已經不耐煩的跨上坐墊招手催他;張見勇看了那畫麵真是想笑,高頭大馬一個粗魯男子,跨坐在優雅浪漫的粉紅色淑女車上,有夠不搭。
一分鍾後,張見勇發現坐在後頭載物架上的自己更可笑,因為偉仔一路往村子裏頭衝,道路顛簸,震的他屁股好痛;偉仔腳踩的速度快,跟摩托車有得比,害得張見勇又不得不抓緊前頭人的腰,咬緊牙關,免得不小心一個震蕩就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真是人間酷刑,難道黑熊都是用這招來對付人的?
村子裏僅有一條勉強可讓兩輛轎車交錯會車的小路,偉仔由村頭騎到村尾,跟經過的每個阿公阿婆叔伯嬸姨的打招呼,在街尾某個小磚房外停下,說這是小慈家,拉著張見勇進去。
「不是偉仔嗎?快認不出來了,小慈打電話說你會來拿東西。」長相跟小慈有五、六分相像的中年婦女熱情的迎出來:「這後麵的少年兄是……啊,住在老厝的張先生吧?小慈說張先生又年輕又英俊,真的……」
張見勇大喜,聽來小慈跟她娘對自己印象不錯,於是嘴巴甜甜喊:「伯母好,叫我見勇就行了。」
小慈的媽笑咪咪,往外頭看,雞婆的說:「你們要去釣魚喔?太陽很大捏,我拿帽子給你們戴……」
也不管客人接不接受,女主人從內間拿出帽子,一頂棒球遮陽帽給偉仔,說是他兒子的;另一頂藤編草帽往張見勇頭上套,說是小慈的,然後推著兩人出去,還諄諄交代說晚上過來這裏吃飯。
偉仔偷偷又嘲笑:「人家把女兒的帽子給你戴,這下承認自己娘了吧?」
張見勇則大驚失色,指著偉仔的頭說:「天啊,你帽子是綠色的,伯母未卜先知,你將來會被老婆戴綠帽!」
偉仔右手拿著釣魚竿跟水桶,揍不了人,黑熊左爪一揚,用力揉 捏張見勇右半邊臉、張見勇忍痛反擊,重重踏上對方穿著藍白夾腳拖的腳背。
「偉仔,你又欺負人了!」小慈她媽看到這一幕,忙教訓:「啊你不是董事長特助?長大了,不可以再打人,要有大人的樣子。」
「是是。」偉仔忿忿放開手,幹,軟腳蝦踩的人好痛。
怕小慈的媽把自己愛欺負弱小的豐功偉業拿出來講,他又催促著張見勇往後頭坐,衝啊!衝出小村莊,接上連外道路,騎過一座石橋後,拐彎,沿著河邊的碎石子路騎。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到我家了。」偉仔在前頭說。
張見勇身體偏了偏,往前頭看,左邊是農田,右邊是河堤;河麵不寬,水流清澈平緩,岸邊整齊的植了些叫不出名字的樹,整條路都遮蔽在樹蔭之中,微風拂過小河帶著水氣,整個就是沁涼……
「你現在想回家?」張見勇問。
「今天不要,回去的話,我阿母又催著結婚了。老人家都是這樣,她嫌一個人說話不夠力,還會叫左鄰右舍一起來勸,煩捏!等我找到跟牡丹幫大姐一樣風|騷又辣的女人後,一定結!」
「牡丹幫大姐?常聽哥提,說我如果遇到她,要保持警戒,千萬小心別被吃了。」張見勇說。
「你?」偉仔回頭看,幹,沒錯,張見勇這副樣子的確是牡丹幫大姐最哈的那一型。
可惡,小白臉就是吃香,大姐如果想吃自己,自己會裝盤送上去,隻可惜……改天找個時間,一定要把小白臉給分筋錯骨,才能解氣。
「那裏,停下來!」望見河堤邊見了個木頭小涼亭,張見勇忙要偉仔停下。
偉仔依言停下,將腳踏車靠著涼亭擺放,擺擺手說:「喂,軟腳蝦,我先去田裏挖些蟲,你附近逛逛,愛哪裏寫生就那裏寫生,好了回涼亭等我。」
張見勇吐吐舌頭作惡心狀,挖蟲?果然是台灣黑熊會幹的無聊事。
站在涼亭中四處眺望。這涼亭的位置極好,視野開闊,可以看到河對岸的遼闊農田,河景向左右伸展,水聲淙淙,涼快。
很久沒看過這麽大片的綠景了,藍天遼闊,幾朵白雲添花似的綴著,這讓久居都市的他眼睛舒服,心也舒服,把這樣的優閑的時間拿來寫生,似乎太浪費……
坐在圍欄上,背倚著梁柱,覺得懶困,半垂著眼想睡……
「哈哈,我挖到好大一隻蚯蚓,軟腳蝦你來看!」哇啦哇啦喊,偉仔從路的那一邊跑過來。
想睡的心都被驚醒了啦!張見勇沒好氣的說:「不要不要,我不要看蚯蚓……別、別往我身上丟!我要跟哥告狀!」
偉仔本來真想把蚯蚓塞到張見勇的衣服裏,不過對方一機在手萬夫莫敵,悻悻然把蚯蚓們統統丟到水桶裏,拿了釣竿就要下到河岸去釣魚。
突然間張見勇指著幾十公尺旁的河岸邊,訝異地說:「樹下那個人……是不是哥?」
「小賢哥?」偉仔忙轉頭看,那裏一排樹,卻沒有人,於是罵:「哪有?你大白天的見鬼哦?」
張見勇又轉頭瞧,那人影不見了,揉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思念哥哥太過,眼花了。
偉仔不理他,抓著釣竿水桶到河岸去釣魚,張見勇想到寫生這事,不經意往剛才的方向看,那人又出現了,可能之前他剛好轉到哪一叢樹後頭了吧。
遠遠的瞧,樹下水旁的那人纖瘦高挑,河麵上的風拂著他寬大的衣擺飄飄,倒有些淩波出塵,身材的比例看來跟大哥張見賢差不多,連站立的端莊方式也如出一轍。
一定是大哥,他可能是聽到小慈說的話,跑來找自己聊了。
三步並作兩步跑跳過去,搖搖手中的寫生本,喊:「哥!」
那人本來雙手垂在兩側,思考著什麽似的靜默不動,宛如雕像,帶得附近的風景有些蕭瑟,卻在聽到張見勇的喊聲時,微微側頭,靜謐的表情牽扯出一絲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