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仆（5） 好大一坨花肥

黑影，數不清的黑影在她眼前凝聚又潰散，她仿佛看到張牙舞爪的饕餮、伶仃孤絕的高塔、被夜風鼓動的衣袂……

每一個黑影都像要吞沒她。

最後她看到一雙痛楚的眼睛，好像做著無聲的指控——

小瞳終於睜開眼，發現自己真的對上一雙眼睛。

咦？

“大小姐？”那人嘴巴張得足夠塞雞蛋。

小瞳努力掙起身子，發現自己沒有一點形象地倒臥在玫瑰叢中。

她記起失去意識的前一刻。

哦，是自己搬運莊之後，很沒用地暈倒。

他該不會還在旁邊吧？

小瞳迅速朝四周望去，不，那輛輪椅已經不在了。

“如果是擔心少爺的話，我已經推他回房了。”小甲搔搔頭皮，“我看大小姐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比較好。”

“你怎麽來的？”當初莊不就是容不得這些人近身，他們才來投靠“逆光”嗎？

“呃，少爺剛剛打給我，讓我來處理——”小甲“蒙主寵召”，有點得意，但還是及時捕捉到某人的不悅，聰明地住口。

“處理什麽？”

“……-一坨礙眼的花肥-——少爺說的可不是我說的！”小甲急忙澄清，“不過我倒沒想過，居然是這麽大一坨……”

小瞳勉強開口：“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處理。”

小甲又急著邀功：“剛剛我幫-羽衣-澆過水了。”

“哦，很好，乖孩子。”小瞳站起來，“多謝你幫我完成今日的任務。”

“大小姐你去哪兒？”小甲跟著站起來。

小瞳苦笑一聲：“不是說了嗎——我這坨沒用的花肥，當然是自行處理了。”

朝山下走了幾步，發現小甲居然還寸步不離地跟著，小瞳停下來：“不用送，你還是去看看少爺的情況吧。”

“沒事。”小甲堅持要送她。

直到兩人走回“逆光”，小甲都還沒有要回莊宅的意思。

“我看起來很像是需要安慰的樣子嗎？”小瞳忍不住發飆。

“呃，其實是少爺說我不用留下來。”小甲終於說了實話。

唉，丟臉哪！被少爺嫌棄……

“那麽，隻有他一個人？”小瞳回頭，望一眼已經看不見的莊宅。

他……真的可以嗎？

小甲看出她的疑慮：“別太擔心，老大說那裏請無障礙專家特別設計過，就算少爺一個人住，也不會有生活上的不便。安全方麵，有媲美白宮的防盜係統。如果少爺餓了渴了，也有好幾個服務公司的電話可打……”

小瞳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簡直就是華麗的牢籠呢。

“堂皇為什麽走得這麽急？”小瞳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經提高了好幾度。

“呃……”小甲有點被嚇到，“可能是老爺急召吧，唉，這次大家沒有完成任務，老大免不了承擔責任。”

“你們有什麽任務？”小瞳想起開學前夕聽說的，“帶他回去？為什麽一定要他回去？”

小甲苦著臉：“老爺沒了接班人，怎麽得了？”

“可他已經這個樣子了……”小瞳的聲音又變得很小。

“對呀，連老大都說那是劫數。劫數嘛，就是躲也躲不開的對吧？少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怎麽說呢，老爺也是對他期望太高……”

“以前的少爺，應該是……很溫柔的吧？”

“哇，大小姐你真是神猜！以前的少爺真的很溫柔呢！就像已過世夫人的性格！”小甲一陣迷惘，“唉，也許太完美的人會遭天譴吧！”

“那真是天譴嗎？”小瞳快要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你們都認為，那是……那隻是天譴？”

“不然咧？那時少爺去的地方都不準我們進的，也不會有哪個族人想要混進去害他呀！”小甲歎息一聲，“如果不是天譴，那麽就是-天敵-幹的好事了！”

“……天敵？”小瞳像個溺水的人，抓住這根稻草。

“啊，大小姐你別多想。我是說，莊家的產業那麽大，少爺又是正統繼承人，外麵也有很多仇家想要下手吧！”小甲發現自己說得太多，連忙岔開話題，“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大小姐你好像對少爺的事很關心？”

“所有人都很關心他啊。”

小甲點點頭，來“逆光”的很多女生都逮著他追問少爺的情況呢。

“總之呢，少爺那麽完美的人，忽然失去很多，所以脾氣變壞，也很可憐啦。”小甲忽然對小瞳九十度鞠躬，“老大不在的時候，就請大小姐多少照顧一點吧！”

小瞳想，她已經是某人眼中“沒用的花肥”了，她能怎樣？

“我答應過會照顧-羽衣-，直到它開花。”小瞳望著月亮，“而那時，堂皇也該回來了吧。”

小甲擦擦汗。不管怎麽說，大小姐她沒有撒手不管就對啦。